众人看着二人打趣道:“陆大人,你可不要辜负夏莹的心意。”
贺绍野被说的心烦意乱,他不顾众人径直起身,出了祥亦庄。
酒楼外,白雪盘旋,夜色似乎有些苍凉。
贺绍野修长的身影立在繁华的街道,望着不远处一群正在玩闹的孩童,眼前仿佛出现了宋思希的身影。
宋思希曾喜欢热闹,在还未嫁给自己之前,便天天待在外面。
后来她嫁给自己后,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就很少能出陆府。
他这一站,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孩童们都被喊回家去,才反应过来。
贺绍野重回厢房,正欲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众人的议论。
“你们猜宋思希这陆夫人的头衔还能戴多久?”
“按照咱们大人的人品,是轻易不会休妻的,更何况玉家对陆大人有恩。”
“那是从前,现在有了夏莹,不是更适合站在大人身旁吗!”
“没错!那贺绍野氏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次还闹着和离让大人跑到这来办差,她根本就配不上大人!”
里面的人俨然已将夏莹和贺绍野凑成了一对,并且对宋思希占据着陆夫人的位置,十分不满。
贺绍野听着他们的谈话,黑白分明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他转身下了楼。
他前脚走,后脚听到动静的夏莹也跟着出了包厢。
夏莹追上贺绍野,挡住他的去路:“大人,我有点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别苑吧!”
贺绍野闻言,仰头看向躲在窗户内的下属:“肖勇,下来送夏莹回别院。”
夏莹定在原地,雀跃的心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紧:“陆大人,你是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贺绍野沉默,皆等于默认。
夏莹喉头梗着,终是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陆大人,你是不是心仪那玉小姐?”
这次这么多的差事地点,他偏偏选了永州。
明明休了宋思希,本该毫无瓜葛的人,却三番四次被她见到徘徊在玉府门口。
要说不喜,身为女子本就心思细腻的她,是如何都不信的!
贺绍野眼底波澜不惊,语调冰冷:“本官还未休妻,你该称呼她为陆夫人,至于情爱,本官不喜任何人!”
夏莹愣住了,他是在变相告诉自己,他贺绍野谁都不爱吗?
最后,夏莹强忍着鼻尖酸涩,倏然转身快步离去,不敢有多一刻的停留。
贺绍野收回视线在原地待了一会,便转身闲散走着,没再理会楼上那几人窸窣的声响。
子时,他才独自一人回到城郊别苑。
贺绍野点亮油灯,微黄的光晕渐渐驱散了屋内的阴霾。
他接下披风,一张宣纸从怀中掉了出来。
“休书”两个大字引入眼帘,贺绍野弯腰捡起,这是他从宋思希院子里拾到的。
他不懂,这女人当初一副珍贵的神情带着休书离去,结果走时偏偏落在竹苑。
他沉着脸看了许久,最终只觉得自己为此伤神实在可笑至极。
没想到她为这次做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但可惜……他贺绍野最不喜的就是被威胁!
想到此,贺绍野抬手便将休书放到了油灯上。
火苗迅速窜起,片刻后,休书被烧毁成灰烬……
第九章 新的墓碑
贺绍野看着地上的灰尘,抬脚便从那片灰烬上踏了过去。
他来到床边,合衣而躺,闭眼睡去。
他倒要看看宋思希离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寅时,贺绍野迷迷糊糊中,好似看见宋思希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盈盈向他告别。
“陆大人,我走了,往后望你一切安好……”
说完,她的身影便慢慢散去。
贺绍野心一阵绞痛,猛得惊醒坐起,才发现刚才是在做梦。
他捂住还在抽疼的心口,不断的喘着气。
贺绍野坐在床沿,双手撑着张开的膝盖,许久才平静过来。
他看着那堆残灰,再也睡不着,穿好衣服去了玉府。
天空泛起微誩
微亮光,玉府门庭冷落。
这次,贺绍野没有犹豫,一脚踢开玉府的大门。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珠帘,没有关紧的门被吹开。
厅堂内,清冷寂寥一览无余,没见到半个人影。
贺绍野皱眉走上前去,环顾四周,只觉心底莫名恐慌。
倏地想起过往的种种把戏,他攥紧了拳头:“荒谬!”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床脚那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
又是一夜。
贺绍野再度惊醒,额头布满了细汗。
他又梦见宋思希和他道别,这次的梦更加清晰。
甚至还梦到了玉家的墓碑。
几日后。
贺绍野办差和夏莹路过玉府,只见府门前积满了残雪,更加破败不堪。
他眉头紧蹙:“去查查,这里……的两人去了何处?”
夏莹见他问起宋思希,面色微异。
“大人何必查,玉家满门皆被处斩,玉……陆夫人能去哪呢?应该回陆府了吧。”
贺绍野豁然开朗,连日来的阴霾逐渐散去。
是啊,宋思希除了玉府,便只能回陆府。
看来她是乖乖回去了。
贺绍野微不可见的勾起嘴角。
“你通知下去,差事办完,该启程回京汇报了。”
“是。”夏莹的回答,又不易察觉的失落。
众人很快启程回京。
贺绍野回京先进宫去向圣上汇报,便带着赏赐回府。
推开竹院的门,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抹残阳,卷着灰尘。
贺绍野手握拳,脸色沉得能滴出黑水来。
目光忽然又瞥到了静静的待在妆奁上的黑色木盒。
他走上前打开,又看壹扌合家獨βγ
到那封遗书,心中涌起怒火。
“啪——”的将盒子盖上。
宋思希,你不回,就永远别回了!
又过了几日。
已距离宋思希离府有半月。
宋思希就像彻底消失在了贺绍野的世界里。
以往贺绍野出去办差,也有这么久见不到她,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失落感。
荷苑。
陆老夫人趁着贺绍野在家,邀请了众位大家闺秀来家中赏荷。
美其名曰赏荷,其实是给贺绍野相看,挑选新的陆夫人。
锦衣卫等人也受邀前来。
贺绍野和众人坐在中央的亭子里,亭外风景美如画,他却无心多看。
“陆大人,你真的要成亲了?”
夏莹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开始相看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文书,不管娶的是谁,总归不会是自己了。
贺绍野抿唇,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浑身散发着冷意,同时身上还有一股颓意。
看着满院子的闺秀,他才有了一种真实感。
宋思希好像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众人见他浑身散发着冷意,也不敢多说。
这时,从贺绍野的崴筆
袖中掉出一封书信,字迹娟秀,应是女子所写。
一人调侃道:“大人,这不会是之前的陆夫人留给你的吧?遗书?这……”
夏莹瞳孔骤缩。
她想起在永州见到宋思希时,她的肤色便白得近乎透明。
手腕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身子削瘦不堪,以及不断的咳嗽。
现在回想起来,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大人,您打开看过了吗?”
“全是假话,何须在意。”
贺绍野重重放下酒杯:“她要想死,就真的去死好了!”
夏莹坐在那里,面色惨白。
三日后。
永州盗墓贼横行,牵连甚广。
贺绍野一行人再次被圣上委派,前往永州。
鬼使神差,贺绍野特意选了走小道,前往玉家墓地。
他想宋思希这女人如此无情,为了做戏竟敢消失这么久,只怕玉府墓碑也没人祭奠。
他做不到那女人这般心狠无情,等寻到那女人之时,自己定不会放过她,将她休掉。
这时,一旁驾马的夏莹忽然喊道:“那里有人!”
贺绍野迅速望去,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玉府墓冢前。
他迅速驾马赶去,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激动翻身下马,却发现跪在那里哭泣的人,居然是跟着宋思希消失许久的小梅!
贺绍野呼呼吸一窒,捏紧缰绳走了过去:“小梅,夫人在……”
话还未说饣并
完,目光就见那三块布满青苔的墓碑旁,又多了一块崭新的墓碑。
上面写着“玉氏嫡女,宋思希”。
贺绍野定在原地,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第十章 她怎么会死
这怎么可能?
宋思希怎么可能死了?
贺绍野心有一瞬仿佛被撕裂开来,不敢置信。
“小梅,你家夫人呢?”
小梅站起身来,双眼腥红的望着眼前的人,一脸悲戚愤懑:“如您所愿,我家小姐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打扰到您了!”
吼完,小梅的理智才回归,一脸不待见道。
“请陆指挥使离开!我家小姐已不是陆家妇,只是玉家女,您和她也没有任何瓜葛,不必来祭拜了。”
贺绍野闻言,捏紧拳头,呼吸急促,。
“本官乃锦衣卫指挥使,审过的犯人无数,从来没犯人能逃过本官的法眼,在本官面前撒谎,是作茧自缚。”
告诫完,他寒潭般冷寂的眸光直直射向她,逼问道。
“小梅,我再问一次,你家夫人呢?”
“不管陆大人问多少遍,小梅都是这个答案,小姐,已经没了!”
小梅悲从中来,嘶声道。
“撒谎!”
几乎只是一瞬,贺绍野的心像是被人扯了一样,一下又一下,生疼。
“我家小姐是病死的!大人若不是不信,可以去问经常为小姐诊脉的回春堂王大夫。”小梅
贺绍野的心狠狠一揪,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
密密麻麻的恐慌蔓延四肢,让他呼吸困难。
他却只能攥紧双拳,不让自己的恐慌显露半分。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你们主仆两个,还有那什么劳子的王大夫,都是联起手来戏耍本官,你以为本官会信?”
跟随而来的锦衣卫等人面面相觑,看着墓碑,再联想到那封遗书。
他们知道,这人是真的死了。
可他们大人为什么不相信?
莫非陆夫人之死另有隐情。
夏莹将视线从墓碑上收回来,忍不住劝道:“大人,没有人会拿死亡来做戏的,逝者已矣,大人节哀。”
小梅死死的攥着拳头,被气得浑身颤抖,大声质问:“大人,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相信小姐?就连死,你都不相信,小姐在你心底究竟有多卑劣?”
贺绍野却不听劝,望着宋思希的碑,静默良久,眸底暗沉,不知他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低沉地说道:“我还没有休掉她!”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资格管宋思希的死活。
小梅闻言,心底更加悲痛。
这话要是让小姐亲口听到该多好,或许小姐还能欺骗自己,陆大人心里有她。
可下一刻,却听贺绍野阴沉地说道:“来人,给我掘墓!”
宋思希是在做戏,墓里肯定是空的。
等他挖开,发现她作假,定要重重的治她的罪。
贺绍野下属听到命令,纷纷一震。
这……不妥吧!
“主子,死者为大,你就让玉……陆夫人好好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