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等闲现代豪门小说 完结沈卿瑶云戾在线阅读

时间:2023-06-24 09:21:4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沈卿瑶全然不知宫中之事,搬到积云巷后,府中没有尊长需要她每日请安,屋中也全都是自家下人。
秦娘子交代了她要多休息才能早些康愈,府里的人皆知道她有伤不敢惊扰,花芜守在房檐下遣散了院子里打扫的下人,围着炭炉烤着番薯。
卿瑶一觉睡至晌午,才被外面传来的烤番薯的香气馋醒。
“女郎这鼻子当真是厉害,睡梦中都能闻见香气。”
下头奴婢捧着水过来让卿瑶洗漱净齿,又替她将头发挽成个小髻。
花芜就捧着剥好的番薯递到了卿瑶嘴边:“奴婢才刚烤好呢,女郎就闻着香气醒了,正巧快尝尝好不好吃。”
卿瑶就着她手咬了一口后,眼睛亮了起来:“好甜。”
“对呢,昨儿个夜里奴婢在厨房里寻着,削了个生的啃了两口就觉着甜,想着烤了女郎肯定喜欢。”
小丫头贴心地将皮剥干净后,将番薯放在青瓷小碗里,取了汤匙放在碗里,让卿瑶舀着吃。
卿瑶掌心握着汤匙吃着眼睛弯了起来,朝着花芜道:“再烤几个,晚些给隔壁送去……”
说罢想起云戾矜贵冷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难想像他抱着番薯啃,她连忙反悔。
“算了,阿兄恐怕不吃。”
“不吃什么?”
门外有声音传来,卿瑶含着汤匙抬头,就见铖王妃领着蒋嬷嬷从外间进来。
她脸上施了粉,薄薄的胭脂盖不住眼底青黑,哪怕入内时神色如常,卿瑶也能瞧得出铖王妃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和不济。
“姨母。”
卿瑶连忙放下汤匙就想起身,被铖王妃一把摁了回去。
“好好歇着,乱动弹什么?秦娘子的话是忘记了,你这腿得少走少动,养好了才成。”
卿瑶只得坐了回去。
“秦娘子来过了吗,今天好些了没有?”
铖王妃坐在她身旁瞧了眼桌上的东西:“你这是用的午膳呢,还是吃的零嘴?”
卿瑶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刚起。”
花芜端着煮好的茶汤送了过来,那隐约茶香瞬间盖过了番薯的香气。
“女郎昨个儿睡的有些晚,今天早上瞧着觉甜,奴婢就没唤醒她。”
“秦娘子早起来过一趟,瞧了眼女郎气色留了药就走了,奴婢原想着女郎还得再睡一会儿,哪知道嗅着奴婢烤番薯的香气就醒了。”
铖王妃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还是个小馋猫呢。”
卿瑶嗔怒地瞪了花芜一眼,红着脸朝着铖王妃道:“我才没有,就是昨夜想事情没睡着……”
被打趣盯着,卿瑶招架不住连忙转移话题。
“姨母这会儿过来还没用饭吧,午饭厨房里正做着,姨母跟我一起吃些,花芜,去叫厨房再多添几道菜,记得加道酱香鸭脯,其他菜里也别放姜腥,姨母不喜欢。”
花芜忍着笑答应下来,转身退了出去。
铖王妃听着沈卿瑶还记着她的口味和喜好,眸子里忍不住就染上柔软:“瞧瞧,难为还记得我口味。”
蒋嬷嬷轻叹了声,女郎如此乖巧体贴,也难怪王妃将她疼进了骨子里。
番薯有些凉了,卿瑶放在一旁没再吃了,她与铖王妃闲话了几句,见蒋嬷嬷转身去了外间,她才挪了挪身子靠近铖王妃。
“姨母,昨日你去京兆府后出了什么事?那京兆府的吴大人叫人将沈姝兰的籍书给我送了过来。”
铖王妃愣了下:“他送了籍书过来?”
卿瑶点点头:“他说沈家的人去过京兆府讨要籍书,还说那原件因为走水毁了,吴大人觉察着沈家这事有些不对,便让人另外补录了一份给我送了过来。”
“他倒是机灵。”
铖王妃只消一想就明白了吴怀的用意,知他怕是想借卿瑶的手将东西交给云戾。
她原是不想这么早与卿瑶说起铖王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有些事情没必要隐瞒。
“那籍书不是毁了,是被谢天瑜拿走了。”
见卿瑶睁大了眼,铖王妃扯扯嘴角说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他几日前就已经去过京兆府,不仅早就知道沈姝兰身份有异,还私下拿走了她的籍书,可是他却未曾跟我提及过半句,还佯装着派人去了安州,一面帮着沈家欺瞒于我。”
“我与他夫妻近二十年,直到昨日才发现他与我这些年所认识的相差太多,我也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姨母……”卿瑶有些担心。
铖王妃伸手捋了下她头发:“我已经另外托人去查沈姝兰跟沈家的事了,你手中那封籍书暂且先收着,别叫人知道,等我查清楚后,我想借着这次的事看看你姨父到底能为瞒着我做多少事情。”
卿瑶担忧道:“那姨母要当心一些。”
“当心什么?”铖王妃失笑,“谢天瑜充其量就是舍不得沈家姻亲,想要息事宁人替沈家遮掩,他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卿瑶嘴唇嚅动了下,刚想说什么就被她用力薅了下头发。
“行了,别担心了,我心中有数,你好好养伤就成。”
铖王妃显然不太想说铖王的事情,直接就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卿瑶见状也只好安静下来。
等着厨房的饭菜做好,花芜领着人送了上来,铖王妃便好似忘了铖王似的,极为高兴地陪着卿瑶用饭,还连带着将花芜和蒋嬷嬷也拉上了桌,有意松缓气氛之下,主仆四人都是吃的高兴。
饭后过了一会儿,何伯便笑着走了进来:“女郎,前几日您说想要买些仆人,督主今儿个一早吩咐人市那边送了些人过来,您可要亲自挑挑?”
卿瑶惊讶:“阿兄不是要上朝?”
何伯说道:“上朝前交待的,缙侍卫去办的,眼下人就在前院。”
铖王妃坐在一旁喝着刚煮好的茶汤消食,一边笑着说道:“你这位阿兄倒真是体贴,我原想着你身边只有一个花芜,该再添几个人,既然他都让人送了过来,那就把人都叫过来看看吧,正好选几个合用的。”
卿瑶也有此意:“何伯,你让他们过来吧。”
督主府要人,人市那头送来的都是最好的伢子,长相既不会太过招眼却也都是清秀周正,而且都是识文断字。
听闻里头有一半都是家中获罪没为女奴的,别说是卿瑶,就连铖王妃也是惊讶。
缙云让她们每个人都各自介绍了自己后,铖王妃跟卿瑶商量着挑选了四人,以春夏秋冬取了名后,留在院中暂且给花芜打下手当三等女使,其余的又挑了近二十个粗役充实府中,何伯将卿瑶选中的带了下去,剩下的便让牙人领走。
等挑好了人后,缙云才领着个身穿青衣面容清冷的女子进来。
“奴婢绫音,见过沈娘子。”
“这是……”卿瑶看着行礼的女子面露疑惑。
缙云解释说道:“绫音是督主手下八大隐卫之一,身手极好,又熟知京中各处之事,督主让她留在沈小娘子身边保护你。”
卿瑶微怔看着跪着的女子,她虽然不知道绫音到底有多厉害,可是能成为云戾手中隐卫被他看重的,那必定不是简单人物,她连忙摇手说道:“这不行,阿兄既费心培养出来,定是留有大用,哪能留在我身边糟蹋了才能。”
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身边有花芜,又有惜春她们四个,已经够了,让绫音姊姊回去吧。”
绫音愣住,忍不住看向一旁缙云。
缙云也是神色仲怔:“沈娘子不要绫音?”
卿瑶连忙说道:“不是不要,实在是这位姊姊留在我这里太浪费了,我已经有杭护卫他们保护了,又有这么多仆役,再将这位姊姊留下来也没有地方安置,你去跟阿兄说一声,让这位姊姊回去吧。”
“您当真不想要?”
“真的真的。”
缙云见卿瑶是真心不想留绫音,而且话里也满是真切,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不带半丝贪色,他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为何向来冷情淡漠的督主会对沈小娘子这般特别。
缙云神色温和下来:“既然沈娘子不要,那我先让绫音回去。”
卿瑶连忙点头:“麻烦了。”
缙云跟绫音出去时,刚到转角就听到身后传来铖王妃隐约声音。
“刚才那绫音瞧着不错,身手又好,你留在身边对你有好处…”
“我知道,可是阿兄处境不易,京里头好些人都想找阿兄麻烦。那位姊姊瞧着就是厉害的,留在我这里倒不如继续替阿兄做事,而且我已经占了阿兄好些便宜了,不能太贪心的,姨母,等回头惜春、念夏她们上手了,我这里也不缺人了。”
“你呀。”
铖王妃满是无奈,卿瑶跟她撒娇。
二人说话声音极小,可对于缙云他们来说却丝毫不阻碍听得清楚。
绫音神色微缓:“这位沈小娘子好像还不错。”
缙云点点头:“原还担心督主对她太过在意,可她能记情,倒是我想错了。”
督主身世不能被人察觉,所行每一步也都于悬崖深渊,稍有错漏便是万劫不复,沈小娘子能记得督主待她的好,倒不枉费督主对她的用心。
宫中事多,云戾天色渐暗时才从宫里回来,听缙云说起卿瑶不愿留下绫音的理由后,他“嗯”了声:“不想留,就不留吧。”
反正京城之中,他能护她周全。
“今日朝中督主可有被人为难?”缙云接过他解下的披风。
云戾嗤笑:“本督几时没被人为难。”
跟在后面的沧浪笑出声:“咱们督主今日在朝中大杀四方,舌战群儒,弄掉了个碎嘴的御史,把陆家那老头子气的差点吐血。”
缙云默了默,想起他家督主在京中那人人喊打,能吓的小儿啼哭的恶名,觉得自己的确问了句废话。
“督主。”云戾刚走到书房前,就听到有人来禀:“隔壁沈小娘子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拿过来。”
那人提着个食盒递给了云戾,云戾有些好奇地打开后,就瞧见里面放着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那菜色都是简单的,只嗅着一股辛辣扑鼻,白莹莹的米饭旁边还摆着两个烤的焦黄的番薯。
“咦,怎么还有两个番薯?”沧浪伸手就想去抓。
云戾“啪”的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食盒一盖就换了个手接过提着。
“沈家今日受贬,指不定会起别的心思,让人盯着些,还有那个何宗然,别叫他死了。”
沧浪疼的“嘶”了声,眼睁睁瞧着自家督主提着食盒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他嘟囔着说了句“小气”。
里面云戾仿佛没听到那声音,只提着食盒走到桌边。
屋中书墨清幽,待到重新打开漆红盖子,那浓郁香气瞬间扑鼻。
云戾捏着依旧还有些烫手圆溜溜的番薯,仿佛瞧见小女娘俏着眼唤他“阿兄”的样子,嘴角轻扬着,俊逸剑眸被烛火光影染上了温软。
矜贵冷白的手指剥开焦皮,薄唇轻启,咬一口黄澄澄的软肉。
云戾喉间微滚,好像……还挺甜?
第二天一早,卿瑶就接到了隔壁送来的谢礼。
云纹锦绢包着复色海棠的花种,几十株已经结包,花叶繁复比人还高的垂丝海棠,还有十余株极为珍贵的西府海棠幼苗。
花鸟司十余宫人小心翼翼将花木搬进府里时,花芜瞠目震惊。
“督主这是搬空了御花园吗?”
惜春几人以前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瞧着那满院子的花木也是惊呆了眼。
“女郎,这些都是宫中的…”
“应该,是吧?”
卿瑶有些呆滞的无措,她只是跟云戾讨要几株花枝,想着回来之后种着长起来后再分株培育,可谁知道云戾居然搬回来这么多。
花鸟司领头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宫人,姓纪,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纪公公早就听闻过云督主为着这位沈小娘子险些当朝斩了御史,对着沈卿瑶毫无半点宫中架子,脸上堆满了笑。
“沈小娘子,这些都是云督主让我们送来的。”
“这复色海棠的花种可以先留着,晚些奴才教您该如何育苗,只是这些已经成年的海棠跟幼苗得尽快种下去,否则泥水干了花枝会受损。云督主交代奴才听您吩咐,您看这些都要种在哪里?”
卿瑶连忙说道:“就种在这院里,从这里绕着墙边种过去就好。”
纪公公问清楚地方,又询问了卿瑶大概想要个什么样子的海棠园,大致规划了下便领着花鸟司的人忙碌了起来。
院中泥土被翻开,一株株海棠被种了下去。
虽然还未开花,可那欲开未开的花苞让卿瑶已是欢喜。
“督主。”
身后有声音传来,卿瑶回头,一双眼顿时绽开,唇边抿出轻甜梨涡:“阿兄!”
“这么大日头,怎么不去躲躲。”
云戾衣袍掠动,崖岸高伟的身形到了她身旁,直接遮住了刚才还有些刺眼的阳光。
见她小脸晒得微红,鼻尖也冒出晶莹细汗,他递过一方锦帕:“仔细晒着。”
卿瑶接过擦汗,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花一时忘了,阿兄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今日朝中无事,便回来的早些。”
他瞧了眼小女娘高兴模样,目光落在不远处热火朝天种着海棠的花鸟司中之人身上。
“这些花可还合眼?我也不懂这些,叫他们随意挖了些,你若是喜欢,待会儿再叫人去宫里挖些回来。”
“够了够了。”
卿瑶连忙开口,那可是宫里,又不是谁家的菜园子,这么多花木送出来,她都怕有人抓着尾巴,指责云戾擅权徇私贪污公物,她哪敢让云戾再去。
“阿兄,你让人送这么多花木出来,会不会被人说嘴……”她捏着锦帕担心。
云戾顿笑:“你对本督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啊?”
“本督恶名遍野,谄媚于圣前,人人都道云贼奸佞,弄权于朝堂。”
见小女娘满脸茫然,他伸手摘掉她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叶子,收手时神色慵然。
“这当奸臣的自然有当奸臣的体面,若是连掘几株花木都得惧人说嘴,那本督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卿瑶瞬间窘住:“阿兄。”
她又不是小孩子!
做什么拿话逗她。
云戾喉间溢出些笑,侧头瞧她乌眼圆圆:“只告诉你喜欢就拿着,本督还不至于为着几根花木就栽了跟头,我既能让人送出,宫中自有分寸。”
花鸟司的人手脚本就极为利落,见着云督主居然亲自过来,手中速度又快了几分。
云戾见日头太盛,唤了卿瑶去了一旁凉亭。
惜春和念夏送了点心茶水过来,他瞧着送完东西就快速退下去的二人,朝着卿瑶问道:“这新来的婢女如何?”
“挺好的。”
或是因为心情好,卿瑶说话时尾音上翘,染着几分沁人的绵软。
“她们都是家中获罪受了牵连被贬为奴的,先前受过一些罪,为人谨慎知礼,也极为懂规矩,而且昨夜我与她们谈过,除却惜春和念夏,奉秋和忍冬都是学过管家的。”
“我正想要人帮着我整理一下我外祖父和阿娘留下的遗物清单,而且等跟沈家那边掰扯清楚后,我还得将阿娘他们留下的产业跟沈家做个切结,银钱之上绝不能让他们多占分毫,也不能落人话柄。”
沈家没教过她管家的事情,姨母往日倒是提过,可她那会儿光顾着想要讨好陆执年,学那些没什么用处的琴棋书画,对于姨母先前送来的账本账册只学了个半吊子。
沈家将她养得清高不沾铜臭,就连陆家对她好像也从未要求过这些。
她以前只以为他们疼她,舍不得她受管家之苦,可后来经历许多才隐约明白,他们或许本就有意养废了她。
他们觊觎外祖父和阿娘留下的东西,陆家也从未想过要一个精明的儿媳,如今她既要离开沈家,也已经决定与他们从此再无干系。
那无论是本该属于二房的家业银钱,还是属于阿娘和外祖父的东西,她都得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云戾眸色宽纵:“可要我让人帮你?”
卿瑶摇摇头:“先不用,阿娘留下的东西都有清单,二房产业也有契书,沈家那头做不了假的,我想先自己试试,若是有不懂的再找阿兄。”
“可以。”
云戾手中杯盏落在桌上,抬眼看着卿瑶:“你可知沈家老妇的手废了。”
卿瑶“嗯”了声:“知道。”
前两日的事情闹的那么大,云戾又是胁迫太医署,又是与御史当朝对峙。
那位御史台的何大人被生生打断了腿,却还得拖着病体让人抬进宫中“跪在”殿前受戒。
据闻今早刚扛过十鞭子,那何大人就吐了血,若不是陆家的人请了大半个太医署齐聚何家问诊,指不定那口血真就把人给吐死了。
“怕吗?”云戾抬眼看她。
卿瑶摇摇头。
“不觉得本督心狠?”
“为何要说阿兄心狠,是他们先存了歹意,阿兄护我才动他们,我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往日光听云戾恶名,只道他杀人如麻歹毒狠辣,可卿瑶认识他之后,虽只短短几日相处却看得出来他并非嗜杀之人。
朝中之事她不太清楚,可沈家那边若非他们屡屡招惹想要逼她,他怎会下了狠手。
她又不是白眼狼,阿兄护着她,她却去帮旁人。
“你是我阿兄,我自然向着你,别说阿兄没错,就算真有错,那肯定也是旁人的错,是他们先来招惹阿兄的。”
“可你知道外间于我恶言者,不止一两人……”
“那又如何?”
卿瑶神色不变:“心思阴晦者向来三五成群,嫉妒阿兄的那些人肯定彼此认识,他们比不过阿兄,就只能私下勾结串联,一起说阿兄坏话。”
云戾被她这番奇奇怪怪却又理直气壮的话给逗的眼睫轻扬,凛贵黑眸里染上笑意。
“你倒是帮亲不帮理。”
“谁叫你是阿兄!”
云戾喉间轻笑,光影散漫间,如寒霜融于春光。
沧浪站在亭外瞧着自家督主笑盈于眼的样子,忍不住“啧”了。
这沈小娘子蜜罐子成精吧,嘴巴这么甜?
……
花鸟司的人专司花草,只大半个时辰就将院中打理妥当。
等送走了花鸟司的人,别院来人传信说先前发疯的那人清醒了些,云戾便也没在棠府多留。
沈卿瑶留在后院里欣赏了许久还没盛开的海棠,瞧着那鼓鼓囊囊仿佛随时要绽开的花苞,想着待到三四月时满园海棠的美景心情好极了,只等用过晚膳听闻外间说沈家三房的人来了时,她脸上笑意瞬间就收了几分。
“来的是谁?”
“是三娘子。”
沈家三房有一子两女,嫡出的二郎沈瑾南在外游学,同样嫡出的四娘子沈鸢之跟随三夫人余氏回了外家,府里只剩下个三房的庶女沈茹。
这位三娘子生母出身很低,有孕也是因与沈覃一场意外,三爷沈覃并不喜欢她生母,嫌恶她血脉低贱,待到孩子生下她生母血崩,连带着对这个生来就带霉运的女儿也生了厌弃,只随意取了个名字就扔在了府里散养着。
沈茹性子怯弱,胆子极小,因不得人看重平日极少踏出房门,在府里更是没什么存在感。
若非今日突然过来,花芜都快要忘记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女娘。
见卿瑶拧着眉,花芜说道:“女郎,三娘子过来指不定是为了府里的事情,要不然奴婢让杭护卫将人撵走?”
卿瑶摇摇头:“不用,让她进来吧。”
外头月色清冷,沈茹有些害怕地掐着手指,纤弱身形被头顶灯笼的光照得格外苍白。
她小心看了眼身前高立的府门,忍不住生了几丝退怯之心,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时,就突闻门前人唤她进去。
沈卿瑶在花厅见到沈茹时愣了一下,实在是进来的女娘瘦的有些惊人。
明明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女娘,可身上衣衫洗的有些泛白,哪怕竭力穿着妥当,那裙腰也大了一截,松松垮垮遮不住干瘪身形。
“二姊姊。”
沈茹声音极细,带着几分中气不足,入内后就低着头含着胸,神情怯弱。
卿瑶对沈茹时不似沈家人那般浑身是刺,开口时温和:“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是打扰到二姊姊了吗……”沈茹揪着衣袖。
卿瑶见她紧张的手指都发了白,背脊也绷了起来,仿佛生怕她说一句打扰,她忍不住无声轻叹:“没有,只是外间天色已暗,你突然过来,我有些意外。”
“花芜,去替三娘子取些热茶过来,再取些点心果子,要好克化的。”
沈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过来看看阿姊。”
似是怕卿瑶误会,她小声说道,
“府里有些乱着,阿兄他们都顾不得我,我是偷偷出来的,父亲他们不知道……”
“我,我只是听说二姊姊昏迷不醒,就想过来看看,二姊姊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父亲他们察觉。”
她声音细细小小,巴掌大的脸上带着紧张,朝着卿瑶福了福身子就想要离开。
卿瑶连忙叫住了她:“既然来了,做什么急着走,反正你也说了府里正乱着,多留一会也没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
卿瑶朝着沈茹招招手:“你不是说你是过来探望我的吗,我正好也有些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吧。”
沈茹有些愕然,抬头时眼睛钝圆。
“怎么,不愿意?”
“不是……”沈茹连忙道,“我,我愿意的……”
沈茹的性子是真的怯弱,一点儿动静就能惊的她不知所措。
她好像从不懂得拒绝,也怕让人生气,卿瑶轻易就将人留了下来,等花芜领着惜春她们送了点心茶水上来,卿瑶就见到她喉间咽了咽,却飞快移开了眼。
“陪我吃些吧,我一个人吃着不香。”卿瑶塞了一块酥饼给沈茹。
“二姊姊……”
“尝尝。”
沈茹小心看了卿瑶一眼,见她眼里是笑,这才放松了些,捧着那酥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小姑娘动作很轻,吃的也很小心,明明是容易掉渣的酥饼,她却连细碎的饼屑都没落下。
她白得不见血色的小脸,衬得脖颈细的惊人,小巧的下巴尖尖,捧着酥饼时衣袖滑落,露出的腕骨都因瘦弱突起。
沈卿瑶看着沈茹有些唏嘘,她以前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三房的妹妹,因着三叔不喜,三房嫡子女也厌恶,加之沈茹自己性子怯弱鲜少与人来往,就连府里有时候家宴都瞧不见她身影,满是“娇贵”的她自然也不会越过三房留意沈茹处境。
直到上一世她被关了起来,这个从不起眼的三妹妹却是沈家除了花芜之外,唯一一个真心问过她安好的人。
她不敢放她出去,也不敢跟沈瑾修他们交恶,她甚至不敢替她说一句话,她只是在花芜死后偷偷递几个馒头,悄悄说声“二姊姊你要安好”。
她每次从墙边的小洞扔东西进来时,那手腕都细的与常年不见天日苟且活着她一样。
沈卿瑶见她吃完一块酥饼,又递了块软糕给她:“慢慢吃,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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