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祠堂。
看着已经跪了一整夜的苏建临,封太傅余怒未消:“你可真是封家的‘好媳妇’,竟敢打伤下人强闯出府。”
苏建临沉默,拳头不甘紧握着。
她只是想要去送送苏景辰,可封家连她这点要求都不肯。
见苏建临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封太傅挥袖而去:“你何时知错了再起来!”
沉重的门缓缓关上,只剩下烛光映照着祠堂。
苏建临望着封家一众牌位,眼中涌出泪水。
她深吸口气,将泪意和苦涩全部咽下,任由浑身的疼痛侵蚀着她的意识。
两天后,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一席鸦青色长衫的苏梦梦走进来。
他看着伏在地上憔悴苍白的苏建临,神色漠然:“爹已经饶恕你了。”
苏建临目光空洞,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见状,苏梦梦蹙起眉:“苏景辰已安葬,你也不必再怨天尤人。”
闻言,苏建临心一颤,踉跄起身就要跑出去。
“站住!”
苏梦梦呵住,语气冷凝:“苏将军虽胜有殃,皇上早已不满,你若还顾着苏家脸面,就少去惹闲话!”
苏建临步伐猛地一窒,悲凉油然而生。
苏家世代护国,却因胜的并非永除后患而遭非议,简直可笑又荒唐。
她往向皇宫的方向,攥紧了拳。
良久,她才转过身回房。
简单的处理了背上的伤,苏建临换上干净的衣裳出了太傅府。
从不信佛的她徒步来到齐云寺,替苏景辰点了盏长明灯。
她对着佛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祈求来世再与苏景辰做兄妹。
苏建临缓缓起身,长袖拂过一旁的签筒,一只签从横倒的签筒中落在了她的脚边。
只见上面血红字体刺眼:“欲理新丝乱,明愁惹是非,只因罗网里,相见与人悲——岳飞。”
下下签。
回去的路上,苏建临一直心不在焉。
那支无解死签似是为她准备一般,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她。
她无意识地又回到将军府,可这一次,她不再敢上前。
将军府外一片素缟。
苏建临站在十几丈外,看着苏天阳注视着“精忠报国”的牌匾。
爹爹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锥刺般的痛意渗进她的心,让她难以呼吸。
秋风将白幡吹起,除了十几个士兵身罩粗布衣站着,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
天色渐渐变暗,苏建临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府前的萧瑟,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她很想进去,可她也知道,自己过去只会害了苏家。
苏建临微微抬起头,天空的黑暗好像融进了她的双眼,她只知道在失去意识前,将军府白的刺眼。
风吹着淡青色的床幔,烛火摇曳。
苏建临醒来时,只看见苏梦梦冷着脸坐在榻上。
“苏建临,你不要把我的耐心当做仁慈。”
苏梦梦睨了眼床上枯木般人,心中划过丝莫名躁意:“路是你自己选的,落得现在的结果只能怪你自己。”
话落,他起身决然离去。
苏建临紧抓着床沿,身子轻轻颤抖。
她与苏梦梦,到底是姻缘还是孽缘?
自己满心的想和苏梦梦细水长流,可哥哥却忠骨永埋黄沙,若她与他们一同出征,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悔恨、悲愤和自责占据了苏建临整颗心。
苏家儿女流血不流泪,可即便她如何强忍,眼泪却还是不争气汹涌而出。
苏建临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只有偶尔一两声如同小动物受伤时的呜咽传出。
次日一早。
她穿上如同在苏家时的素衣劲装,拿上苏梦梦在新婚之夜给自己的休书,大步离去。
踏入封太傅的院子时,苏梦梦正好请安出来。
四目相对,他最终还是同她擦肩而过。
苏建临苦笑,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背后的苏梦梦停下了脚步。
他转目看着她的衣裳,眼底闪过丝不悦,随即又被更大的烦躁掩过。
踏入封太傅的书房,苏建临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作甚?”封太傅眉头紧锁。
“封家儿媳苏建临,自请下堂。”
听见苏建临的话,封太傅目光路过丝诧异。
他默了良久后沉下脸:“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想置封家于不仁不义之地?”
苏建临还没回答,只听封太傅又道:“不过你也算不得玄奕的糟糠之妻,封家更没有下堂妻,亡妻倒是有。”
闻言,苏建临眸光一震。
“你既不愿再为封家儿媳,我便为玄奕择一平妻,也好延续我封家香火。”
封太傅语气从容,似是早已做好打算。
在朝中,他和苏天阳向来不和,更不中意苏建临。
若不是为了牵制住苏家,他怎么会牺牲苏梦梦的姻缘求皇上下旨赐婚。
而苏建临终于恍悟,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不过是皇上联合封家,对苏家张开的网。
她攥着休书站起身,讽笑:“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
想到刚刚离开的苏梦梦,苏建临忍不住去想他是否也是这场阴谋的谋划人之一。
挥去这残忍的猜测,她决定找苏梦梦谈谈。
他若真要娶平妻,自己便做回她的将军小姐。
苏建临寻至苏梦梦常去的泉音诗社。
一踏进诗社,苏建临便见中庭里,苏梦梦正与一女子对饮品茗。
翩翩公子,浊世佳人,所谓天造地设说的便是他们了吧。
苏建临僵在原地,顿觉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等到苏梦梦出来。
当看见苏建临,苏梦梦脸上的温和立刻消失:“你怎么在这儿?”
苏建临看了眼庭内面容秀美的女子,扯开嘴角:“她确实是你平妻的不二人选。”
苏梦梦一愣,眸光骤冷:“你胡说什么?!”
见苏建临不语,他眉宇间凝起不耐:“苏建临,你闹了这么多天也该够了。”
“我闹?”苏建临苦笑反问:“只因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你们满意,所以在你们眼中,我只是在闹?”
她失神的模样让苏梦梦心生烦意:“行了!你有话就直说。”
苏建临抬眸望着他,声音清晰坚定:“我要你,当着太傅的面休了我。”
霎时,苏梦梦黑了脸:“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巴巴求皇上赐婚。”
苏建临一愣。
她还没问及此事,他反倒将错先推到自己身上。
“我没有。”苏建临辩驳道。
苏梦梦冷嗤:“苏家人独你在京城,赐婚前两日你又曾进宫面圣,不是你还是谁?”
那次进宫,她明明是担心爹和哥哥,所以去请缨出战。
可皇上并未应允,谁知道赐婚突至,她也猝不及防。
“我那是……”
“够了!你的说辞也只有你自己是真是假。”
苏梦梦扔下一句话,径直离去。
苏建临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怅然。
许久,她才迈开腿回了太傅府。
在看到几案上的笔墨后,苏建临提笔写下“一副黑棺夜接亲,嫁来只配做亡妻”。
将军府,书房
苏天阳正擦拭着刀,不断的咳嗽让他手连连打颤。
柳馥兰端着药走进来,一脸担忧:“爹,您大病未愈,真不能再出战了,我去求皇上……”
“不可。”苏天阳打断她,沧桑的眸中满是牵挂,“皇上对苏家早有忌惮,你冒然去求只会惹火上身,你在家好好照顾宇儿……”
他顿了顿,沉叹一声:“还有汐羽,让她好好做个封夫人,平平安安生活。”
柳馥兰眼眶一涩,却也只能含泪点点头。
柔然卷土重来,朝中无人请战,苏天阳只好重披盔甲上阵。
纵然他征战多年,可已至花甲,又重病缠身,如何抵挡的了来势汹汹的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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