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一眼跪在正堂中央的洛久歌,脸上没半分惧意,好像事情与她无关一般。
洛夫人在心中暗叹:真是个活冤家!
洛久歌自是不慌的,洛相国生气向来是雨点大雷声小。
如若不然,婚前也不会放任她缠着太子不放。
洛安奕用力朝她眨了眨眼睛,用唇语跟她说话。
洛久歌看着他的嘴型默默读出声来:“服软,乖乖认错……”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两侧在旁伺候的丫鬟小厮们忍不住偷笑,洛相国的脸色五彩斑斓的,青了绿,绿了又红。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拿起茶盏往地上一摔。
茶水在地上溅开,碎瓷片满地。
他愤怒道:“混账东西!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不可!你将礼义廉耻置于何地?你可知街头巷尾的人是如何议论你的?”
闻言,洛久歌敛了脸上的笑意,她知道父亲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气氛烘托到位,有必要推动一下进展了。
洛久歌抖了抖襦裙,挺直了脊背向父亲行道歉礼。
“父亲,是女儿不孝让您生气,您可以打我骂我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她的喉头一梗,鼻子发酸眼眶便红了,刚还嬉笑着的小脸添上了无辜和可怜。
洛久歌接着说:“父亲,嫁给六皇子之后我从明白父亲和兄长的用心,他是个顶好的人,女儿想跟他长相厮守,不是您教我若真想要一样东西便要竭尽全力争取,为了余生的幸福,女儿想要赌一把!”
洛久歌的振振有词让洛相国语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洛安奕见状立刻帮洛久歌说起好话:“父亲,妹妹的做法固然不对,但她说的也并不过错,我可以为她作证她对六皇子的心意天地日月可鉴。”
洛夫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你就原谅她吧,现在生气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堵住悠悠众口保住慈儿的名声。”
名声二字刺痛了洛相国的神经,他大手往桌上一拍:“你们还知道要名声!现在全苑城都知道她成亲五天就怀了孕,这名声如何挽,你们说,我听听你们要怎么做!”
闻言,洛久歌高声道:“父亲,女儿已经有了主意,只要您按女儿说的去做女儿的名声便能保住,而且还能为您找回面子。”
洛相国一听有法子,顿时换了脸色,脸不红气也不喘了。
“什么主意?你倒是快说。”
洛久歌堪堪起身,行至洛相国身侧,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
洛相国一听,脸上的愁容瞬间散去,不由得对洛久歌刮目相看。
他对洛久歌生出赞许的眼色,略为震惊的暗叹:这还是他之前那个为爱失去理智的女儿吗?
深夜,澈王府。
烟笼月沙中,凌云澈背着手在庭院里来回踱步,清冷的月光将落寞的身影拉得好长。
洛久歌怀了身孕的事,早已经传遍澈王府。
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先是不信,继而又生出怀疑,然后便一直忐忑。
他开始怀疑洛久歌有怀孕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世记忆中,洛久歌嫁给他时是未破身的处子,如今怎么能怀上身孕。
抑或是,前世她的处子之身是后天修补,其实早已经委身于太子?
想到这里凌云澈猛敲了几下额头,他怎么能如此揣测。
洛久歌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性子刚烈,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
随凉风摇曳的桉树簌簌作响,一道绰约的黑影在凌云澈身后降落。
凌寒躬身行礼:“王爷,您交待的事我已打听清楚。”
“说。”
凌寒抱拳说道:“洛小姐已有身孕的事情是真的,我探访了为她诊脉的太医,太医说她的喜脉一月有余,千真万确。”
凌云澈的心猛地一颤,攥紧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脸色已如纸般苍白。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坚毅的侧脸,阴影下他黑眸晦暗不明。
凌寒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凌云澈对洛久歌的情意有多真切,他最是清楚。
为了娶洛久歌过门,凌云澈得罪幕僚顶撞皇上,总算求下这门亲事。
成亲那天他却又突然反悔,当众悔婚。
凌寒百般不解,只是在心里暗叹:王爷早就该醒悟了的。
想到这里,凌寒出口劝慰道:“王爷,洛小姐已经做出这等毫无廉耻之事,您就放下吧,世间女子千万难道抵不上她一个?”
话音未落,凌云澈怒喝出声:“住嘴!”
凌云澈听不得任何人侮辱洛久歌。
凌寒立刻闭紧了嘴巴,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他看着凌云澈地上的影子,听候他的指令。
过了许久,凌云澈开了口。
他说:“准备厚礼,明日一早随我去相国府。”
凌寒怔了瞬,怀疑自己听力出错,斗胆说道:“王爷,属下望您三思,那洛小姐可已有身孕……”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云澈打断了他:“就按我说的去做。”
凌寒暗叹了口气,无奈答应:“好,属下知道了。”
话落,他在心里想到,那洛久歌可要知些好歹才是!
明日会发生什么,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凌寒不敢想。
他都这么头疼了,那王爷肯定会更头疼吧。
翌日一早,凌寒清点好厚礼便来到书房找凌云澈。
“王爷,一切都已准备妥协。”
凌云澈放下书卷,起身往外走。
凌寒走在他前面为他开门。
门一开,戚千落站在门外,她挡住凌云澈的去路,张开手臂道:“王爷,臣妾不让您去。”
凌云澈双眸黯淡,冷冷对她说:“让开。”
戚千落受伤道:“您果真是要相国府,”她缓缓抬起头直视凌云澈脸上的淡漠:“您会后悔的,她怀的是太子的孽种。”
凌云澈眉头紧皱,戚千落接着说:“一月前的秋收大典,许多人亲眼所见洛久歌与太子在后山缠绵,您若是不信臣妾可叫来目击证人……”
此话一出,凌云澈沉默了。
戚千落松了口气,他总算动摇了,于是斗着胆子上前挽住凌云澈的胳膊。
“王爷,成全何尝不是一种爱呢?就让姐姐与太子终成眷属,成人之美也是一种爱不是吗?”
凌云澈的手缓缓垂下,戚千落握他的手想与之十指紧扣。
一念之间,凌云澈忽的抽离。
他甩开戚千落的手,眸中的冷意又漫了上来。
他冷冷说道:“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插嘴,我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秋收大典那日之事,你便自请下堂罢。”
话毕,凌云澈阔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戚千落僵在原地,身子气得颤栗不止,攥紧了手掌恨恨道:“疯了,真是疯了!”
相国府。
如意穿过中堂,一路小跑直奔洛久歌闺房而去,她一边跑一边喊:“小姐,你快起来,再不起来就晚了!”
莽撞推开门,床上的被褥已被掀开,转头一看洛久歌正坐窗前对镜梳妆。
如意快步走向她,双手接过木梳对镜子里的洛久歌说:“小姐,你猜谁来咱们府里了?”
洛久歌瞥了她一眼,夺过木梳,明知故问道:“谁,说来听听。”
如意深呼吸喘匀气息,眸光熠熠道:“太子,太子来府上了。”
闻言,洛久歌眼角的笑意散去,杏眉微皱住。
凌牧言怎么会来,他怎么能来。
洛久歌轻快心情全无,放下手中木梳缓缓起身。
如意愣住,傻傻地问道:“小姐,太子来了您不Ṗṁ高兴吗?以前您总是高兴的。”
洛久歌拔掉头上珠钗,沉声道:“那是以前,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太子二字。”
如意呼吸微滞,低头应道:“是,小姐。”
洛久歌回望,镜子里的她桃红粉面,不由抚上无瑕的脸颊。
前世这张脸曾让凌牧言拿刀亲手划破,这一世她本只想与凌云澈相守过完一生。
可恨那凌牧言一而再,再而三不识趣来扰!
蜷在心底的愤恨弥漫,洛久歌攥紧拳头。
凌牧言,是你自找的。
洛久歌深吸口气,垂下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