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也习惯了,照旧回个“嗯”。
车子拐弯,快到霁亭菜场,孟杳喊停。
昨天从岚城刚寄来了新摘的二色杨梅,她打算剁一斤排骨回去做杨梅排骨吃。
菜市场的热气更重,烫鸭毛的气味顺着鼻孔直冲人天灵盖,孟杳站在门口,好像来到了什么孙悟空借鸭毛扇灭火焰山的异形世界入口。
就在那纠结要不要走进去的两秒钟里,她听见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从烫鸭毛味儿的另一边来。
“杳杳?”
迄今为止,这个世界上会喊她“杳杳”的人只有两个,都跟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纷。
一个是她亲妈,目前远在伦敦。
另一个就是钟牧原,没记错的话已经八年不见。
可现在,八年没见的人确实正从车马疾驰的街道另一端,步履匆匆而来。孟杳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手里拿着和她一样的伴手礼盒。
然后才是他的模样。
其实一点没变,白衬黑裤,无框眼镜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清瘦文雅,是电视剧和小说里非常受欢迎的“禁欲教授”那一挂。
“你动作也太快了,我追了一路。”
钟牧原走到她面前,微微有点喘,语气和表情里,居然都有些惊喜的雀跃。
“?”
孟杳脑袋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八年没见的关系,这样的开场白也太别开生面了。
似乎也不太符合记忆中钟牧原社交守矩、进退有度的形象。
她顿了顿,找话题问:“你也参加了这场婚礼?”
她语气温和平静。
可面对八年没见的人,好像不该这么平静。
钟牧原一愣,点点头,“是,我刚刚在婚礼上看到你就想叫住你来着,但人太多,你好像没听到。”
“有什么事吗?”孟杳问。
很好,她彻底不想进市场去买排骨了。
可没有排骨,她晚上吃什么?
知道这样不礼貌,可钟牧原忍不住去端详她。
孟杳个子小小的,皮肤白皙,五官也都是圆润小巧的,有股温婉的钝感,是典型的江南女孩模样。
可如果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身上那种好亲近的温吞感,其实都是假象。
孟杳身上一直有股厌世懒散的气质,这么多年都没变。刚刚在婚礼上,多少人不忍认错过这种上流聚会的好时机,推杯换盏,多混一次脸熟以后就多条门道。
只有她,一直心不在焉地坐着,对那碟蜜瓜火腿倒是格外有热情。
钟牧原早有准备她不会表现得太热络或是太惊讶——任何久别重逢该有的表情她都不会有,却还是有点失落。
他打起精神笑了笑,顺她的心意讲起正事。
“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现在是莫嘉禾的心理医生。”
钟牧原讲了很久,还跟以前一样,温声细语、慢条斯理的。
但在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两纸报告并终于点出此番对话关键词之前,孟杳其实一直在走神,她在想——
不买排骨的话,她晚上到底要吃什么?
“抑郁症?”孟杳听到这个词,终于把关注点从剁排骨上移出来。
钟牧原点点头,微叹一口气:“目前是中度,但已经很久了。大概从两年前开始她就找到我。”
两年前?
那不就是莫嘉禾出国一年后?
“为什么?”孟杳问。
“原因很复杂。她出国的时候年纪太小,早早独自生活,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多情绪都没有发泄的出口,再加上学业的压力,还有现在,感情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大概是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钟牧原回答得笼统。但他似乎不想让孟杳觉得被提防,所以又尽可能地多说,像在和她探讨似的,微微叹息:“她太小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感受和面对,却被推着过快地完成了人生中大部分重要的事情。”
孟杳默默听着,心想,钟牧原果然很适合做医生。
如今是车马急、人多愤怒的时代,钟牧原却是永远能保持温柔平和的一个人。所以他会真切地体谅这个婚礼上连换了四套百万级礼服的女生,平等地担忧她在留学生活里承受的孤独和痛苦——哪怕莫嘉禾深夜 emo 时,随便点点手机就能买一张头等舱机票从纽约飞到希腊,坐在扎金索斯的沙滩上吹风。
记得高中班会课上,班主任让大家聊梦想,孟杳自己的卡片上空空如也,绞尽脑汁都编不出来一个梦想,倒是兴致勃勃地给钟牧原安排了好多职业。他的卡片被她涂涂画画,写得满满当当。
排第一的似乎就是医生来着。
不过那会儿她指的是外科医生,因为言情小说和漫画里医生男主正流行。钟牧原脸好看手更好看,不穿白大褂、不拿手术刀,多浪费啊。
现在他当了心理医生,好像也挺合适的。
“你刚刚说找我帮忙?”孟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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