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
京城长街上，骤然传来一道高亢的声响。
而后白花花的纸钱，洋洋洒洒的从天空飘落。
季若语一身大红嫁衣站在将军府门前，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挂着白绸的黑棺，脸上的笑骤然凝住。
邵府家丁一身丧服，领头的人朝季若语微微躬身：“少夫人请吧。”
请什么？
季若语心中翻涌着怒火。
她受陛下旨意嫁与楚川秦，得到的竟是这样的侮辱？！
没有喜轿，一路哀乐！
这究竟是喜，还是丧？！
“阿循在哪儿？”
“少爷说了，若少夫人不愿，就请您回了皇上，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季若语脸色霎时转白，她定定的看着那，明白这是楚川秦故意折辱她。
陛下赐婚，他不能拒绝，便用这样的招数好叫她知难而退。
季若语抬手掀起了遮脸的垂帘，抬脚往太傅府去。
邵府下人见状一惊，却不敢拦。
倒是丫鬟小玉忙上前将人拦住：“小姐，您是将门之后，又得皇上赐婚，怎能这般出嫁？！”
季若语心中五味杂陈，若可以，她也不愿！
可圣命在前，楚川秦又是这般为难，后退无路，她只能忍辱前行！
见季若语不肯停下，小玉红着眼转身背对她蹲下：“小姐，奴婢自知卑贱，但愿以一己之身为轿，送您出嫁！”
季若语怔怔的看着她单薄的背，喉咙发紧。
从将军府至太傅府，她走了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觉得如此遥远又漫长。
身后哀乐未断，季若语袖中的手指紧攥。
圣命不可违，她也曾庆幸自己要嫁的是楚川秦，她倾心了十二年的人。
可她也知，楚川秦不喜欢自己，他嫌她鲁莽蛮横，无半点知书达理的模样。
毕竟程家世代都是武将，她自幼习武，自然比不得那些优雅小姐……
想起爹爹和哥哥，季若语心中有些担忧。
他们在外征战，陛下却忽然赐婚即日嫁娶，也不知他们回来会不会怪她。
这时，小玉停了下来。
太傅府前一片空荡，不见红喜，未有宾客。
季若语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拍了拍小玉：“让我下来吧。”
“小姐，我带你回去，我们去求皇上让你不嫁了好不好？！”
小玉没有松手，只是哭噎说着，万分的委屈。
季若语微不可闻的一叹，还是坚持从她背上下来，只身走进了太傅府。
府中正堂内。
楚川秦看见季若语，眼中闪过诧异。
他如此刁难，她居然还来了。
“我来了，拜堂吧。”季若语将一路上的心潮翻涌压下，声音平静。
楚川秦眼中讥讽似刀：“用你父兄拼命杀敌之功换来的赐婚，你倒也嫁的安心？！”
季若语一愣，她是想嫁给他，可也断不会用爹爹和哥哥拼命换来的功劳去换！
她指甲扣进肉：“此乃圣上下旨，我不得不从。”
原本是真真切切的肺腑之言，可楚川秦却觉得她虚伪至极。
他倏然起身，往外走去：“是，可我也记得，这旨意，是你求来的！”
楚川秦的锥心之言如利刃一般，让季若语痛的喘不过气。
这时，下人端着合卺酒过来。
楚川秦深深的看了季若语一眼，抬手接过。
然后看着她微松了口气的样子，手腕微倾，慢慢将酒倒在了地上！
“庆程大小姐，终于得偿所愿！”
第二章 没有这个女儿
堂外，清风阵阵。
楚川秦离去的身影早已隐入了廊墙。
季若语在原地呆站了许久，才缓缓自饮了那杯合卺酒。
得偿所愿？
她得到了什么呢？
成婚的合卺酒变成了祭奠之酒，自己的夫君用此来为她庆祝！
季若语悲凄难言，问了下人新房在何处后，沉默归去。
楚川秦啊，若不是因程家‘功高盖主’，我又岂会断了你的姻缘……
夜深明。
季若语望着圆圆的月，等着那个不会来的人。
往后一连几日，楚川秦再也没露过面。
又一日，北疆捷报传来，程毅大军大败敌军，已凯旋而归。
季若语听到这个消息，欣喜不已，顾不上楚川秦对她的漠视，去了他书房。
她来时，楚川秦正在写字。
“阿循，我爹回来了，我出嫁还未归宁，今日你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楚川秦连看都没看她：“你归宁与我何干。”
他语气中尽是疏离，全然没有将季若语当做他的妻子，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季若语心中微堵，却还是不想放弃：“就当我求你可好？你只当是一场戏，让我爹安心。”
楚川秦将笔轻轻放下，抬眸看着她：“你当日也是这般做戏，向圣上求来的赐婚？”
季若语呆了。
“婚是你求来的，戏你也自己演下去。”
说着，楚川秦讥笑了声，“为了你的私心，赔尽了程家颜面，季若语，你可真是你父的好女儿！”
季若语无言的看着面前之人，想要解释的话像打了结般，如何都不能出口。
从前她在楚川秦心中尚且是个只会舞刀弄枪不识大礼的疯丫头，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虚伪女人了。
那一刻，季若语再呆不下去，来时的满心期望已化作了飞灰。
风一吹，散的彻底。
她只身回了将军府，却见府前一片寂静，全无凯旋之喜。
这时，一丫鬟走来，行了礼道：“小姐，老爷在祠堂等您。”
待季若语走进祠堂时，却见程毅背对着她，手中拿着竹鞭。
“跪下！”程毅转过身，脸色铁青。
季若语乖乖的跪下，她早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程毅当头就是一鞭子抽在季若语身上：“我程家用多少鲜血才挣得满门荣耀，你却为了个楚川秦，让我将军府成了世人的笑柄！季若语，你可还当自己是程家女儿？！”
一鞭又一鞭，一下下的鞭笞抽的季若语身形直颤。
“你可知错？”程毅话问的冷硬，可背到身后的手，却颤抖着连竹鞭都拿不稳。
季若语却跪的笔直，强忍着泪，目光坚定：“我没错。”
程家“功高震主”，她应下赐婚为了保住程家，她没有错。
“好，你没错！你可真是邵家的好儿媳！”程毅气极，一把将竹鞭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两个下人走进来，一左一右的钳制住了季若语，将她半拖着出了祠堂。
“爹，爹……”
季若语不明大喊着，想要问个究竟。
可下人则是直接将她拖出了将军府。
程毅站在将军府内，与季若语一门之隔。
可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却感觉隔了越不过的山海。
而后，季若语便听程毅说：“从今尔后，程家没有你这个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