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星尘面色和蔼起来，用生硬的汉话问：“小姑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命门的。”
朱可可想拖一拖时间，林辰和吕飞到了，应该能打退那个巴奎，她们就能逃走了。
她盘腿坐好，说：“我不知道什么命门，我只知道那是胸膈，往里面连着大动脉，
你不要乱动，只要你放我们离开，一个时辰之内，性命无碍。”
欧阳星尘摇摇头，望着天，两眼发红，渐渐变成透明的颜色。
良久他才恢复正常，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早给自己测算过，这个世界的武器伤不了我，但我仍会死于利器，是这个意思。”
朱可可以为他疯了，安慰道：“这位大叔，你跟你徒弟说一下，
你放我们走，我们就放你走，
我有一种救命的良药，你含在嘴里，说不定能保住一条命。”
欧阳星尘笑道：“不必了，神功已散，我已悟道。
巴奎，你坐下来，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
巴奎盘腿坐在朱可可旁边，铁塔一般。
朱可可畏惧地往旁边挪了几寸。
欧阳星尘说：“我母亲是马奴，我出生在马厩里，出生时五彩霞光，仙乐飘飘。
人人都说我是圣人转世，要建大功德。
我天资聪颖，十岁时已熟读所有的佛经，
十四岁参加辩经大会，从无敌手，
只是我一直没找到建大功德的方法，我在这个世界的使命是什么？
我访遍高僧大德，贤能名者，王公贵族，山谷隐士，
发现世间众人，念太重贪嗔痴，爱恨情仇看不透，名利色权引诱着大家，
就像食物吸引着蚂蚁，终身忙碌，终身庸碌。
无论你怎么引导、劝诱，世人始终看不破。
我渐渐对世人失望，回到故乡，成为烈狼族国师，希望带领我的族人脱离苦海。
人们诉说着各种各样的欲望，我不是神明，无法达成他们的欲望。
渐渐的，大家说我徒负盛名，我也不愿再做高僧。
青年以后，我从玄学转为武学，希望借此成为武神，脱离人生百苦。
为此我苦修无量神功，终于到了第九重，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命门，
没想到被这位姑娘识破。
巴奎，这一切都是天意，是我的宿命。
告诉我们的族人，我死以后，不许来寻仇。
告诫师兄师弟们，要修言、修德、修心。
往日我沉迷于武学，疏于管教，是我的错。
从此以后，你们要自己约束自己，有缘我们还会再见，不必伤悲。”
巴奎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听见师尊叫他，使劲儿点头。
欧阳星尘又说道：“前些年，我偶遇了凡禅师，他独自一人，去西域求取真经。
我们在烈狼族的圣树下，谈经论道一整夜。
我告诉了凡禅师，我想要和平，不要争斗，
为此我做了很多事，但没人理解我的苦心，我是否要继续。
了凡禅师告诉我，只要我一心为民，
或许有一天，我能悟得正道，完成我的使命。
于是我种了一颗种子，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完成我的希望。”
朱可可说道：“大叔，我不知道你说的正道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很多很多年后，烈狼族也好，女真族也好，大汉族也好，
所有的族群，最后会变成一个国家，
大家在一起生活，共用一种语言，
可以通婚，可以经商，再没有流血争斗。”
欧阳星尘的眼睛看着朱可可，渐渐透明化。
朱可可以为他已经没了，听见他缓缓说道：“你说得对，你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你的使命，我有一个礼物给你，它会祝福你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由各色宝石、羽毛做成的手串。
朱可可不敢接，她怕上面有巫师的诅咒。
巴奎接过手串，抓住朱可可的手臂套了上去，只见手串立即缩小，严丝合缝地套在了朱可可手上，再也摘不下来。
朱可可一阵心慌，暗自扯了半天，手串好似长在她手腕上一般。
欧阳星尘对着商无言说：“商将军，有朝一日，烈狼族和大启会和平相处，你好好等着那一天吧。
刚才我放了你一马，我有一个请求。
我死之后，你不许为难巴奎，让他走，你能答应吗？”
商无言正在运转内力疗伤，头上隐隐有白气，他微微点了点头。
“将星与救星结合，减少了多少杀戮，天道伦常，真是玄妙！”
欧阳星尘拔出心口那把刀，盘腿坐好，用手撑着头，神态安详，面带微笑，唱道：“茫茫宇宙，你我皆是星尘，数十年来如一梦，今日方知我是我。”
朱可可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只见巴奎嚎啕大哭，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他断断续续地说：“恭喜师尊得悟正道，喜登极乐。”
巴奎凶巴巴冲朱可可吼道：“你，给师尊磕头，要三跪九叩。”
朱可可回头看了看，商无言和鲁直都闭着眼睛疗伤，没人救她。
死者为大，朱可可跪下来，对着欧阳星尘的尸身，磕了几个头。
她轻声念着：“大叔，我刚才只是想制住你，不是想杀你，是你自己把刀拔出来的，你若在天有灵，不要恨我。"
巴奎说道：“师尊已将族中圣物交给了你，你也向他磕过头了，我和威烈将军皆是见证，从此刻起，你就是师尊在世上最后一个弟子，是我的师妹。”
朱可可看着前一刻还要掳走她的大汉，此刻要认自己做师妹。
她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巴奎凶道：“你以为我愿意认你，都是师尊的意思。”
师尊是巴奎心中的神，此刻神明陨落，巴奎的样子伤心可怖，朱可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巴奎哭着说：“师尊坐化，虽是喜事，但一切皆因我而起。
若不是我起了贪念，怎会有今日之事。
等安排好师尊的后事，我将回到圣地，闭门不出，静思己过。
师尊的遗物我带走了，他的遗体暂时交给你保管，
明日会有人来此迎回师尊的。”
朱可可还想说什么，遥遥看见林辰带着很多黑衣人，朝此处飞奔而来。
巴奎取了欧阳星尘的禅杖，磕了三个头，飞身走远。
林辰正欲去追，商无言举手制止：“我答应过欧阳国师，放他走，说到做到。”
巴奎终于走了，朱可可才想起商无言和鲁直都受了重伤，从脖子里拿出一个白玉葫芦项链。
她轻触机关，葫芦盖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两粒豌豆大小的黑色药丸，一粒喂到商无言嘴里，一粒喂到鲁直嘴里。
药丸入喉，商无言只觉得冷香扑鼻，是灵泉水的味道。
他感觉一股灵力，从已枯竭的丹田升起，像一股小火苗，点燃了他被冰封住的内力。
他立马将几股力量融合在一起，运行三个周天，才缓过气来。
他转身去看鲁直，见朱可可拿着一个弯弯的银针，飞快地给鲁直缝合伤口。
鲁直咬着牙，满头冷汗。
商无言摸了摸鲁直的脉象，他脉搏沉稳，受了外伤。
林辰着人用担架将鲁直抬下了山，他请示道：“这个胡僧怎么处理，要不要抬回京城去面圣。”
商无言转头问道：“你怎么看。”
朱可可想起巴奎托付给她的事，低声说：“死者为大，这位大师既是成佛成仙的人物，他的遗体必然是圣物，还是派人守在这里，妥善保管为好。”
商无言说：“欧阳国师虽是烈狼族人，也是得道高僧，把他的帽子带回去面圣。
留五个人在这里，守着他的尸身，等烈狼族人来接他。”
朱可可见他头上光秃秃的，心有不忍。
用白色的围脖做了个帽子，给他戴上。
她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心里默念道：“这位大叔，愿你早登极乐，善哉善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