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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荼转头看去，那俊逸的身影好似让她忆起了十年前，她对霍璟寒一见倾心，然后自顾深爱至今。
可他的那份情，终究不会再属于她了……
阮荼看着霍璟寒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我们和离吧。”
霍璟寒一怔，心头微窒：“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宋映岚是个好女子，别耽误了她。”阮荼微垂眼眸。
霍璟寒看着她，神情复杂，更觉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我还有事。”说着，他转身进了屋拿着几本书走出来，又出了院门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阮荼才收回目光，浸着悲伤的眼中一片晶莹。
往后几日，她再没瞧见霍璟寒，自然也没机会同他说和离一事。
阮荼总觉着他在故意躲着她。
直到大年十四，是要给沈家二老扫墓的日子，霍璟寒才没有再次匆匆离府。
城外，墓前。
阮荼跪了下来，看着碑上爹娘的名字，眼眶微红。
她哑声道：“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身前的纸钱燃着，成点点灰烬被微风卷起，飘落在莹白的雪地上。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给爹娘扫墓了。
“沙沙”两声轻响，阮荼转过头，竟见霍璟寒也跪了下来。
她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他是从一品少傅，而她爹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于礼本不该跪。
霍璟寒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此事，是我该做的。”
闻言，阮荼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他亦如故往的好，可惜自己已配不上他了……



第六章 祈福

阮荼收回视线，将所有情绪一并跟着眼泪压回去。
待磕了头，霍璟寒率先起身，伸手去扶阮荼：“雪地寒凉，你身子还没大好，快些起来吧。”
阮荼摇摇头，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膝而起。
霍璟寒手一僵，心底流过异样的感觉，却也很快掩了去。
离开时，阮荼不由回头又看了眼爹娘的墓，落了灰般的心似针扎般疼着。
爹，娘，若我能见到你们，一定与你们一同保佑姐姐。
少傅府，正厅。
阮荼喉口痛痒，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霍璟寒微微蹙眉：“你风寒未愈，早些回房休息。”
闻言，阮荼沉默地点点头。
霍璟寒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书房去了。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阮荼无力地叹了口气。
菊青上前扶着她，不禁说道：“夫人，您为何不将您的情意和大人说呢？大人那般好的人，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您和离的！”
阮荼抿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好，可也就是因为他那样好，她才不能告诉他。
她不愿让他烦心。
深夜。
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挡不住外头阵阵风声，阮荼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出神地看着床幔上挂着的流苏穗子，心思百转千回。
虽然已和霍璟寒说了和离一事，可心里很是疼痛，她舍不得他，更觉自己配不上他。
阮荼有些烦躁，她起身披上斗篷，点了一盏烛火。
她拿起几日前从书房中拿来的书，欲转移注意力，而书上的一句话却让她在难挪开眼。
“人生苦短，遗憾难免，可人生来一贫如洗，死也当坦坦荡荡，而非满心牵挂……”
阮荼眼神微怔，不断喃声重复着，觉此话甚是在理。
她十六岁就嫁给了霍璟寒，此时的自己早已过花信之年。
然这半生她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和心意，如今剩下这不过一月的日子，为何不能放肆一些？
阮荼合上书，眼底划过如释重负的轻松。
将书放回原处，她起身吹灭烛火，带着几丝倦意躺回床榻上。
被被褥暖意包围间，阮荼决定明早就去找霍璟寒。
巳时。
阮荼算着霍璟寒下朝了，便去到他的书房外。
可在抬手推门时，她忽然胆怯起来。
“咳咳咳……”
阮荼喉间一痒，忙以帕子捂着口鼻转过身去。
她紧皱着眉，神色尽是痛苦，现在每次咳嗽都似是要将她的心肺一并扯出来似的疼。
然这股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些，她昨夜已想好了，如今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将几欲涌上的咸腥压下后，阮荼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霍璟寒正在看书，见她突至，略显诧异。
“五日后的祈福日，你可否陪我去？”阮荼温声问。
霍璟寒一愣，他那日有约了。
可是拒绝的话却忽地卡在了嘴里，阮荼那单薄的身形，还有那隐隐泛着水光的眸子，鬼使神差地让他改变了说辞：“可以。”
五日后。
阮荼特地打扮一番，穿了件象牙色洒花长袄，披着大红羽缎斗篷，往日的沉稳尽变成了明艳活泼。
她立在雪中，笑靥如花，远远胜过院落中那红梅。
霍璟寒怔怔地看着阮荼，眼底不觉划过一丝惊艳。
没等他反应，阮荼拉着他就往祈福塔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塔下人很多，阮荼紧紧攥着霍璟寒的手，生怕人群将他们冲散。
霍璟寒看着被一只温暖小手握着的掌心，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挤到塔下，阮荼仰望着祈福塔，叫霍璟寒一同许愿。
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心道：天神在上，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唯这一回！
她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还闭着眼的霍璟寒，目光深情缱绻。
霍璟寒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眼看着她：“怎么了？”
阮荼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那日同你说和离的事我没有在开玩笑。”
闻言，霍璟寒身形一震。



第七章 一月之期

“但我的条件是，接下来这一月，你将我当成你真正的妻，疼我，宠我，一月之后，你我一别两宽，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愧疚。”
阮荼的声音很轻，可每个字却如石头般砸在霍璟寒的心上。
他有些诧异，可心中又莫名的烦躁。
良久，他点点头：“好。”
见他同意，阮荼悬着而又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可又有股止不住的苦涩蔓延开来。
她暗自甩掉那些悲戚，扬起抹笑容亲昵地挽住霍璟寒的手臂朝外走。
霍璟寒身体僵了僵，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但他没有抗拒。
天空又飘起了细雪，落在二人的黑发上。
这一刻，阮荼恍惚觉得她和霍璟寒走到了白头……
两人在外头玩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回府。
霍璟寒要送阮荼回房，她却拉住他，笑道：“从今儿起，你在府的日子我们便一起用膳吧。”
闻言，霍璟寒心生了几丝怜意，这两年他与阮荼甚少一同用膳，他的确没照顾好她。
霍璟寒点点头，算是同意。
阮荼心中不免有丝欣喜，但更多的是悲凉。
与他一起用膳都渐渐成了奢望，现在可以了，却是在和离与她离世前夕。
阮荼让小厮备了碗面。
霍璟寒听到“面”一字，才惊觉几日前是阮荼的生辰。
他眉心微拧，面带歉疚：“抱歉，我忘记了你生辰，明年我……”
“没事，你还能想起，我便很开心了。”阮荼打断他，语气风轻云淡。
不一会儿，小厮将面端上，霍璟寒将面推到阮荼面前：“尝尝。”
热气扑鼻，阮荼觉着眼眶微湿，她吸了吸鼻子，冷气涌进，像是又把利刃在她心肺间四处乱绞。
她看了眼霍璟寒，将那似乎带着血的咳嗽硬生生吞下，再匆匆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面吃着。
“你慢些。”霍璟寒轻声道。
阮荼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着：“这味道，没有变过。”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霍璟寒的目光渐渐复杂。
阮荼低下头，一口口地吃着，热气中，她没能忍住的泪水滑进了嘴里，很咸很涩。
眼瞧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霍璟寒将她送回房后，转身便要离开。
“阿湛。”阮荼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软声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霍璟寒闻言，剑眉微蹙：“清欢别闹，这不合适。”
“你答应我的，这一月将我当做妻子，既是夫妻，同榻而眠又怎会不合适？”
阮荼的语气里竟是少见的强硬。
见她不松手，霍璟寒沉默了，眼中却满是拒绝。
阮荼眸光一暗：“我只是想你留下来陪我，就这一晚，就当弥补过往的十年。”
这一句话像是攻破了霍璟寒坚硬的心墙，他眉目一展，眼中的拒绝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