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只听“咚”的一声。
姬霓裳震惊之下不慎踢了下石头，掉进了一旁的池子里。
下一秒，二人旋即出现在了她面前。
见是姬霓裳，姬贤大惊失色，半晌都没能说出句话来。
倒是姬霓裳率先质问出声：“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紧紧盯着轩辕骁，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姬贤所说属实，那么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可能……
不等她想完，手腕陡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她整个人便被轩辕骁带回了摇光殿。
“砰”的一声，殿门被关上。
姬霓裳的理智也逐渐苏醒，目光顺着往下，定在二人相握的手上。
轩辕骁触及到她的视线，迅速松开了手：“今日你听到的不过是陛下的玩笑话，不必当真。”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姬贤说的是真的。
姬霓裳眼角洇湿：“为什么要瞒着我，难不成你连我都信不过？”
轩辕骁面无表情：“没有说的必要。”
“公主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听着他疏远又漠然的语气，姬霓裳心尖一颤，她张了张嘴：“四皇子死了，我不用嫁去大成了。”
可轩辕骁也只是淡淡的说：“恭喜七公主，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
姬霓裳心底泛起苦涩，可她的愿望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嫁予眼前人，白首不分离。
她直视着轩辕骁，眼底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然：“若我想嫁给你呢？我会如愿吗？”
轩辕骁瞳孔骤缩，紧接着错开了眼：“公主自重。”
然后甩袖离开。
只余姬霓裳怔在殿内，没多久，殿内响起一声惨淡的笑，尽显荒凉。
日夜交替，两日倏然而过。
这两日，姬霓裳将自己关在了寝殿里，什么都没干，只是倚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夏日。
忽然，廊下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听说了吗？有大成的使臣来，说要请奏陛下让七公主为大成四皇子殉葬呢！”
在大成，妃子殉葬象征着一种荣耀。
可她不是还没有嫁给四皇子吗？
正在姬霓裳失神间，宫门口跨进一个绛红色身影。
是轩辕骁。
姬霓裳眨了眨干涩的眼，声音沙哑：“你是来通知我为四皇子殉葬一事的吗？”
轩辕骁愣了下，转念便猜到是有宫人乱嚼舌根，才叫她知晓。
他眉心一皱：“殉葬一事不合大梁礼法，奴才自会替公主解决。”
“奴才此来是辞行，奴才要南下处理政务，几日便归。这几日公主安心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轩辕骁总是这般，似有若无的关切让她觉得他对自己是有情的。
姬霓裳望着他转身要走的身影，掐着掌心忽然问：“轩辕骁，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一瞬间？”
轩辕骁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从未。”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远。
一瞬间，姬霓裳的双目充满了死寂。
轩辕骁这一去，就是三日。
这三日，也没有人和她提及关于殉葬一事。
只是想着近来的事，左右心神难宁，于是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里，摆放着的都是先皇和已故妃嫔的灵位。
姬霓裳母妃的牌位，也在这里。
她点了几盏长明灯，便跪在了蒲团上。
姬霓裳仰头看着木牌：“女儿有喜欢的人了，他叫轩辕骁，只是他不喜欢我。”
她将这些年的所有事都说给了父皇和母妃听，末了，只剩下满心的疲惫。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情爱这种东西会掏空人所有的精力？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是皇帝姬贤。
四目相对，姬贤本想当做没瞧见，转身离开。
末了，他还是走进殿内：“有些关于阿骁的事，朕觉得还是该让你知道。”
第十章
听着姬贤的话，姬霓裳不明所以。
没等问，就听他说：“阿骁和我自幼一起长大，他曾提过待有朝一日出了这皇城要去边境参军。待老了，就在江南小镇置办个房子，耕田种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就像一只鹰，这个四方城是关不住他的，虽然你跟了他十年，但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我是一样的，生在这四方城，死也是这四方灵台上的一块木牌。”
“放手吧！”
所以轩辕骁设想的以后生活里，从头至尾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思及此，姬霓裳的心脏好似被人凌迟了一般，鲜血淋漓。
她再也无法面对姬贤悲悯的目光，仓皇的逃离了奉先殿。
回到摇光殿。
姬霓裳望着这里面的一桌一椅，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空洞和虚无席卷着她。
她在大殿里站了一夜，宛如石柱般，浑身笼罩着悲恸和哀伤。
清晨，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
见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接着忍下惊惧道：“七公主，太后要见您。”
闻声，姬霓裳看了她一眼，沉默抬脚跟着前去。
慈宁宫里。
太后坐在上首，旁边是姬贤。
见她来，太后单刀直入：“不知殉葬一事，公主考虑得如何？”
姬贤顿时脸色一变：“母后，阿骁说这件事待他回来再议！”
“等他做什么？”太后眼一横，“身为公主，就应当承担起一个公主的责任！按礼制姬霓裳就该去，这代表着我们梁国的颜面！”
姬贤还想要再求情，却被姬霓裳打断：“我同意。”
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她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同意去殉葬。”
想要的得不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用这条命去换两个国家的安宁，也算值得。
姬贤微微皱眉：“摇光，你……”
话没说完，太后直接打断，满意的说：“公主深明大义，那后日便随着使臣去往大成。”
后日，也是轩辕骁回来的日子。
想起他，姬霓裳眸子晃了晃，便重归死水。
两日的时间悄然而逝。
这日，姬霓裳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大成的服饰。
雪白雪纺制的衣袍，衣领，袖口还有衣摆处皆是烫金。
姬霓裳裹在其中，美得令人窒息。
大成使臣掩下惊艳：“这是大成的婚服，摇光公主这般过去，也算是与四皇子成婚。”
闻言，前来送行的姬贤多少有些不悦，但终究没能说些什么。
姬霓裳则是沉默着上了马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城门走去。
临到城门，姬霓裳忽然掀开了车帘：“等一下。”
使臣问道：“怎么了？”
姬霓裳垂着眸子：“我……想再看看故土。”
闻言，使臣有些为难。
一旁的姬贤自然知道姬霓裳真正想看的是什么：“那便去看看吧。”
使臣不敢驳了姬贤的面子，只能由着姬霓裳下了马车，朝城墙上走去。
见状，使臣忍不住问：“公主这是要去做什么？”
姬贤无声叹了口气：“大抵是想站得高，看得远，也能早些见到……想见的人吧。”
使臣觉得莫名，但也不好说什么。
城墙之上，风将繁复华贵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姬霓裳第一次出宫，以前总听宫人提及宫外的风景多么的壮丽，如今站在城墙上一看，果真壮丽无比。
她眺望着远方，心里异常的平静。
这一看，便从晌午到了日暮。
底下的使臣有些不耐，几声催促着要上路了，可姬霓裳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在朱砂般的斜阳里，忽然一个骑着马的人影显现了出来。
飓风将那人的披风扬起，宛如最英气的将军。
姬霓裳眸子亮了一下，还好，还能见上最后一眼。
她屏息看着人影逐渐清晰。
轩辕骁似乎是连夜赶回来的，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遗。
这时，不知身旁的近侍说了什么，只见他抬头朝城墙上看来。
待瞧见那一身嫁衣的姬霓裳时，轩辕骁神色一怔，随后心里蒙上股不安。
“谁让公主上的城墙，还不——”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姬霓裳站上了墙头。
他心里一沉：“姬霓裳！”
闻声，姬霓裳只是对他笑了笑：“阿骁哥哥……”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破碎，却还是传到了轩辕骁耳朵里。
那一刻，不安达到了顶峰。
轩辕骁猛然策马朝城墙而去。
但还是晚了，只见血红的暮色中，姬霓裳一身白衣，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