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的温柔，是她做梦都得不到的奢望。
孟乙一只恨此刻，自己为什么不晕过去？
这般，就不用看到让自己如此难受的画面！
可接着，南华嫣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楚天明，妹妹没有了灵骨，噬心咒发作想来极痛，她也是不得已才偷学黑巫禁术压制痛苦，你别怪她。”
孟乙一抬眼，恰和楚天明厌恶的视线对上。
只听他说：“这都是她该受的。”
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孟乙一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楚天明来到她身边。
她看着楚天明，哑声发问:“楚天明……是不是无论是非真假，只要南华嫣说的，你都会信？”
楚天明目光冷酷：“偷习禁术，蓄意伤人，既然你不知悔改，和亲之前就在水牢里好好呆着。”
孟乙一苦笑一声，她重伤不愈，失去灵骨成为废人。
此刻让自己进水牢，和将她折磨致死有什么区别？
她可以为他去死，可却不愿死在南华嫣的算计里！
孟乙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起身冲向南华嫣，而刚跨出两步，背后果然传来楚天明狠戾一击！
孟乙一被硬生生击飞到了庭院，撞向那棵老梅树，白雪红痕，分不清是是血还是梅。
一击致命，楚天明毫不留情。
孟乙一痛到眼眸涣散，心里却再明白不过，和南华嫣相比，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她苦笑着闭上了眼。
终明白为何佛说：七苦之最，谓之求不得。
孟乙一再一次醒过来，入目，便是楚天明冷漠的眉眼。
之前那一击，已经绝了她对他的期待。
可看着他为自己传着巫力，缓解经脉的痛时，还是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救我？”
楚天明眼眸未动，只在起身收手时才说了句：“因果未断，你不能死。”
何种因果？
孟乙一还没询问，却见南华嫣带着几位宫人走了进来，宫人手中的托盘还盛着嫁衣。
孟乙一顿时心凉。
而后，就听南华嫣说：“妹妹可算醒了，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去北国，快试试这嫁衣合不合身。”
孟乙一望向楚天明，颤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因果？你拖着不让我死，是因为我死了，就没人替南华嫣嫁ᴶˢᴳᴮᴮ往北国？”
面对质问，楚天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他默认，孟乙一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更甚，又吐出一口淤血。
楚天明瞥见那淌有些发黑淤血，隐隐觉得不对。
他正要上前，却被南华嫣抢先一步挡住。
“妹妹，楚天明好心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竟还责怪他？莫不是被黑巫术迷惑了心智，还未清醒？”
楚天明闻言，眉头一皱，露出不耐的神色。
南华嫣眼中闪过得意，又伸手拎起一件婚服抖开，竟是一件红色的袈裟！
在孟乙一震惊的目光下，她故意冲楚天明说：“我和楚天明的婚期也近了，父皇特地命人赶制出了婚服，你不如回房试试？”
楚天明点了点头，和南华嫣转身离开。
“等等！”
直到他们跨出了房门，孟乙一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忍疼撑起身体奔到门口，不可置信问：“你们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僧，却要成亲？”
南华嫣轻笑一声，含羞说：“我和楚天明姻缘是命盘测出来的，乃天赐姻缘，妹妹不必担心，我和楚天明定能恩爱白首。”
孟乙一摇头不愿相信，她扯住楚天明的衣袖，流泪质问：“楚天明，你不是说，你心中只有佛祖，只有修行？”
“自三年前你拒绝我，我便是在伽蓝谷日夜煎熬，都不曾去找你，生怕坏了你的修行！如今你竟要成亲，是你不要你的佛祖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可楚天明却极其平静回答：“天命所归，我自当遵从。”
“这算什么天命？！”南璃嘶喊着控诉，“楚天明，在你的眼里，这天命是否就是南华嫣的每一句话？”
“冥顽不灵！”楚天明冷眼怒喝，甩袖就把大门关上。
门外，还传来他不容抗拒的命令，“看好孟乙一，三日后绑也要把她绑上花轿！”
孟乙一瘫软在地，眼泪几近流干。
她的心，已再无出路。
三日后，孟乙一被逼穿上嫁衣，绑上了花轿。
花轿外，锣鼓喧天。
可这热闹不是为她这和亲公主送行，而是庆祝楚天明和南华嫣的大婚。
据说，今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
孟乙一苦笑，想讽刺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就这样默默无声被抬出京都。
路过一道峡谷之时，却突然冲出了一伙人，劫走了花轿！
轿外厮杀声不断。
孟乙一以为自己将会是这世上死的最窝囊的公主，却没想到盖头掀开，竟然见到了自己的表哥！
“巫旭！你怎会在此？”
巫旭一边为她解绑绳，一边怒骂：“我不来，难道眼睁睁见到那妖僧逼你嫁给一个老昏君！”
孟乙一张了张嘴，话却全堵住喉咙，说不出。
巫旭见此，眉头一皱：“孟乙一，你不会还想着那个妖僧？”
孟乙一一顿，喉咙瞬间溢满苦涩。
深呼吸缓解了心头四处逃逸的荒芜，她着急规劝：“巫旭，你不该来。私逃入京，劫和亲花轿都是大罪，若是被发现，巫家族人恐怕都在劫难逃，外祖父年纪大了，哪还经得起折腾？”
她反正都活不了几天了，何必累得族人也丢了性命？
巫旭却苦涩一笑，语调低沉又愤恨：“孟乙一……没有祖父了，巫氏一族只剩下我们和五个孩子……”
孟乙一眼前倏然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胡说什么？”
她压不住心慌，“明明两月前我还收到了外祖父的信，他说他的身体还硬朗……”
“孟乙一，那妖僧一直在骗你！巫氏仅剩的族人在一月前就被一道狗屁预言屠戮！他们连襁褓稚子都未打算放过！”
巫旭的话如一柄剑穿透孟乙一的心。
一种难以言喻的冷痛由内而外包裹着她，孟乙一极力忍耐，却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心头血。
她双目空洞，痛苦呢喃：“是我连累了族人，我果然是灾星。”
“这不是你的错。”
巫旭扶着孟乙一的肩膀，眼眶忍得通红，“祖父逝前最遗憾此生未曾见你一面，他盼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孟乙一，跟我走吧。”
孟乙一颤抖着，还未来得及回应，此时，一支羽箭突然凌空刺来！
“小心！”
巫旭侧身挡在了孟乙一面前，利箭正中他的臂膀，没忍住痛闷哼出声。
孟乙一慌乱抬眼，正见到不远处的楚天明。
他穿着大红的婚服，坐在高马上，望过来的眸光冷如冰刀。
孟乙一瞬间清醒，立即挡在巫旭面前。
她已经没有几天能活了，她必须保住巫旭，保住巫家最后一点血脉。
她第一次做到不带任何感情正视楚天明：“放了他，我保证会乖乖去北国和亲。”
“和亲本就是你该做的。”楚天明的语调听起来依旧平静淡漠。
视线划过对面紧紧靠着的两人，历来波澜不惊的他，莫名动了杀念。
他盯着巫旭的眸子越来越暗沉：“诱和亲公主私逃，乱两国邦交，此人必须死！”
话落，他手中再次搭箭，直指巫旭命门！
孟乙一却更快一步，持起之前巫旭给她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在上！
“楚天明！你要是敢动他，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到时看谁替南华嫣代嫁！”
孟乙一丝毫没对自己留手，一道鲜血顺着锋利的匕首蜿蜒而下。
“孟乙一，别做傻事！”巫旭慌乱喊着。
不远处的楚天明也停了动作，神色莫名望着她。
孟乙一见楚天明仍未同意，心中很是着急，握住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又划深了一分。
楚天明终于说话：“孟乙一，你可知南北两国开战，会致多少生灵涂炭？”
孟乙一惨然一笑：“楚天明，你心怀天下苍生，可巫氏一族难道就不是这苍生中的一份？”
“巫氏一族上到耄耋老人，下到牙牙稚儿被无辜屠戮时，怎不见佛祖慈悲——！”
恍惚间，孟乙一似乎听到族人那凄楚的哭喊，心中无尽悲凉。
“而如今，你更是要杀尽巫氏之人，这到底是佛祖的慈悲分人？还是你在分人？！”
“孟乙一！”楚天明突然怒吼。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失控。
可孟乙一却半点不示弱，：“难道我说的有半句虚言？楚天明！你深夜坐禅时就没听到过我族人的冤魂啼哭吗？”
不知为何，这一次楚天明竟没有反驳。
他静静望着孟乙一，眼眸深幽的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竟然妥协：“我可以保下幸存的巫氏族人，亦会超度亡魂，但和亲一行，不可再出差错。”
楚天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下保证，孟乙一知道这是最后的让步，总算心安。
她也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好，那我便再信你一次。”
之后，孟乙一、巫旭以及藏起来的巫氏一族的五个孩子，都被楚天明带到了伽蓝谷看管。
孟乙一按照他的吩咐，预备两天后再出发去往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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