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她的家长就来了，

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父亲。

鼻子红通通的，

眼睛很大瞪着凶狠的目光，

很胖，

头发稀疏，

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和一双沾泥的拖鞋来到学校，

他扯着王莉的校服褂子在全班骂道：

是哪个小兔崽子碰了我女儿？

班主任赶过来，

带着他和王莉还有几个男生进了办公室。

我是课代表，

以交作业的名义跟着进了办公室。

我一边在办公室整理作业，

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当班主任说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的父亲躺在了水泥地上，

叫喊着赔钱，

不然就把那个小子送进派出所。

我看到，

班主任和富二代的父母，

用像是看一个垃圾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

后来我们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那个富二代赔了 3 万块钱买了个平安。

据说王莉的父亲拿了钱后，

就立刻嬉皮笑脸地说这件事情不会再追究了。

后来王莉回到班里更加被人讨厌了，

富二代带人围住她骂道：

不过一个婊子，

也值三万？

王莉竟然反常地没有和他争吵，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班主任也在班级中说了这件事情，

班主任嫌恶道：

俗话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有些女同学平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不要学习外面那些坐台的人。

班主任说完这句话，

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低着头的王莉，

全班同学也全部回头去看王莉，

而王莉从始至终就没抬过头。

后来，

大家都不和王莉说话了，

如果谁和王莉说了话，

就有别的同学嘲笑道：

不怕赔几万块钱？

不怕染了脏病？

听高中部的流言说，

王莉在外面是卖的，

一晚上五百块钱。

有些话传播得久了，

传播的人多了，

那假话也变得像真话了。

不知道是高中部的哪个大姐说王莉勾引了她男朋友，

把王莉按在女厕所扇她的嘴巴子，

听说让她跪在地上，

很多女的踹她的肚子。

我们见到王莉从厕所出来后，

脸肿得很高，

衣衫不整，

可是她竟然没哭，

眼睛里一片麻木，

像是一个枯井。

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王莉扫了我一眼，

我赶紧低头，

王莉的目光很冷，

也没有在我身上多停留，

我松了口气。

我们以为王莉会叫她的父亲，

可是王莉的父亲并没有来。

这事大概过了一年半，

到了高三，

学习压力大了，

我们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关注王莉，

只是知道她越来越沉默寡言，

有时候也很没有存在感，

但是也往往被拉出来成为反面典型。

老师也讨厌阴沉沉的她，

经常点名她回答问题，

她回答不出来就在后排站一节课，

后排的调皮男生，

就冲她扔纸团。

我喜欢王莉，

但是别人欺负她我不敢管，

如果我帮助王莉，

同学们也会孤立我，

我很害怕，

我是个懦夫。

没想到……

王莉竟然死了。

我想着她，

我死死地握紧拳头，

眼泪不知怎么流了下来。

银杏高中死了一个女学生。

我是刑警张强，

接到市民的报警电话后，

就立刻赶到了那个叫王莉的小姑娘家。

她所住的小区是一片筒子楼，

墙壁上被红色的油漆写了大大的

拆

字。

小区内垃圾站里的垃圾堆成山，

散发着恶臭味，

几个大妈围在小区楼下，

一看见警车就开始议论纷纷。

我们轻轻地推开了围观群众，

赶紧上楼察看犯罪现场。

小姑娘的父亲欠了赌债离开了这个城市躲债，

就留小姑娘一个人住在家中。

小姑娘住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

每天六点放学都会去拿报纸给整个筒子楼的邻居送报纸，

挣些小钱。

但是邻居们发现她已经两天没送报纸了，

觉得不对劲就去敲门，

发现她也不回声，

有大胆的邻居破门而入，

才发现小姑娘死在了家中。

死者上身衣服凌乱，

露出一大片惨白的胸，

下身赤裸，

尸体倒在沙发上，

死亡原因是窒息。

下体有明显的撕裂，

死前被人凌辱过。

周围有明显的打斗场面，

看得出来死者死前曾经剧烈挣扎。

因为王莉所住的小区摄像头这段时间刚好坏了，

我们无从找到线索。

王莉的尸体已经送到法医处检查了，

等待检查结果还要几天后。

我看着案卷，

陷入了思索之中。

在调查中，

我走访了王莉的父亲、

邻居以及她同学，

他们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王莉的父亲哭得很伤心，

他拉着我的手臂和我絮絮叨叨：

王莉啊，

我女儿……唉警察大哥你一定要赶紧找到凶手，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杀了我的女儿，

我女儿这么漂亮，

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真是太惨了。

我女儿没有仇人的，

她一放学就回家，

很少在学校多待，

对于学校的活动也不经常参加，

她怎么可能在外面有仇人？

我女儿很少说她在学校的事情，

嗯，

那天吵架是这样子的，

我不是欠了些钱么，

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

可是我女儿又突然找我要资料费，

我哪有钱啊，

我脾气冲就说了她两句。

我说，

我没钱，

你自己想办法去。

她就和我嚷，

说我没管过她之类的。

我怎么没管她啊，

我要是不管她，

她妈自杀后我早就把她扔了。

我不想听她嚷，

真是的，

她同学来找她，

在外面敲门，

她还在和我嚷，

真是太不懂事了。

那个同学叫王剑啊，

他是来给我女儿送学习资料的，

刚好我接到一个催债电话，

那男孩没多留，

送完就走了。

他走后不久，

我也出城躲债去了。

说到钱的时候，

我清楚地看到了王莉父亲的眼睛很亮，

像是一条野狗寻觅到了食物一样。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他停顿了一会后，

刚才还涕泪横流的脸上露出一丝讨好，

他低着头问我：

如果抓到了凶手，

我能拿到多少赔偿费呀警察同志？

而王莉的邻居，

老阿姨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她不停地叹气着给我说王莉的事情。

王莉和她爹王大志，

唉，

真是造孽这一家子，

她爹就是个畜生，

我和他们家快十来年的邻居了，

王莉她妈活着的时候，

她爹就总是打她妈。

那个时候王莉就保护她妈和她爹吵架，

小孩才多大啊，

几岁的小孩挡在她妈面前，

我们看着心里都难受。

王大志就是个畜生，

喝酒赌博没钱就打老婆，

最后他老婆跳楼了，

不是从这个楼跳的，

我们后面以前有个筒子楼现在废弃了，

好多人都搬走了，

后头有个荒地，

她妈就是从那个楼跳的。

他妈跳楼后，

那个筒子楼就陆陆续续的没什么人住了。

当时被人发现的时候真是惨啊，

王莉那个小姑娘哭着喊妈妈，

我们都看了心里不好受——警察大哥，

如果调查出了结果一定要告诉我啊。

老阿姨说到后面着重强调了一定要我把案件的结果告诉她，

我知道这将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街坊邻里晚餐上要聊的闲话。

我找到那个叫陈晓燕的同学的时候，

她是最后一个见到王莉的女同学，

她虽然噘着小嘴，

但是却很配合我的调查。

我实在不喜欢王莉呀，

不是我不善良，

大家都不喜欢她，

这难道不是她的问题么？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不喜欢她，

也许是我的问题，

可是大家都讨厌她，

那她肯定有问题，

对吧？

听班主任说她死了，

是他杀，

凶手还没有抓到，

真是可怜，

谁会杀她呢？

大家都是欺负她，

谁跟她有那么大仇非要杀了她呀？

王莉要是不那么高调不就好了，

她太爱出风头了，

高调的人早晚都会出事，

做人应该低调点嘛，

她被欺负是因为她总是和男生玩才出的事情，

后面我们也就是和她开开玩笑嘛！

虽然有时候过分了，

但是我也不敢说啊不敢阻止，

如果我说让大家别欺负她，

大家都孤立我不和我玩怎么办？

而且她被人欺负本身自己就有问题，

不然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其他人就欺负她呢？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我不敢和她说话，

因为我听说，

她是坐台的，

和她玩她会鼓动你也去坐台。

我怀疑杀人的是王莉的那个混混男朋友，

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而且我曾经见过他和王莉在校门口吵架。

王剑也很有可能，

他好像喜欢王莉吧，

我见过他在教室坐在王莉的位置摸自己的下体了，

感觉他有点变态。

但是他平时在班里都很懦弱的样子，

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他。

陈晓燕给我提到了几个和王莉有关的人，

这是很有价值的。

我感谢了陈晓燕，

陈晓燕看起来很兴奋，

她兴奋的原因很简单，

她可以和姐妹们炫耀自己能帮警察查案，

这样的小姑娘在我从业生涯里遇到了很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