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命运彻底改变的一天。后宫方向升起滚滚浓烟,那是纯贵妃点起的大火,不知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德妃与她的好姐妹云令仪相伴以白绫了结这一生,太后在自己寝宫中吞金而亡。楚静之与其余后宫嫔妃挤在一处,平静地伸手让入侵者套上绳索,连成一线,缓缓往宫外走去。国破城破,连皇宫都叫人占据,昔日种种繁华已是幻象,再也不会重来。...
这是她命运彻底改变的一天。
后宫方向升起滚滚浓烟,那是纯贵妃点起的大火,不知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德妃与她的好姐妹云令仪相伴以白绫了结这一生,太后在自己寝宫中吞金而亡。
楚静之与其余后宫嫔妃挤在一处,平静地伸手让入侵者套上绳索,连成一线,缓缓往宫外走去。
国破城破,连皇宫都叫人占据,昔日种种繁华已是幻象,再也不会重来。
与楚静之一同出宫的大约十余人,她们被关在相国府中,北燕人派了士兵看守。
但是渐渐的,关起来的嫔妃一个个减少,一个月后只剩下包括楚静之在内的三个人。
今年才入宫的张才人泪水涟涟,紧紧抓着楚静之的手,“她们都去哪了?娘娘……”
楚静之按住她的唇,“嘘……不要说。”
北燕士兵纪律严明,从未对她们有轻佻的言行,也未曾少她们吃喝,她猜,他们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这天,带她们出宫的一位将军回到了相国府,似乎在做回北燕的准备。
她一直守在门边,见他人影闪过,连忙叫:“将军!”
被她叫住的年轻将领探头一看是她,慢慢踱步过来,隔着门问:“何事?”
“这几日,我看隔壁厢房似乎都没有人了,她们都去了哪里?”
将领环顾左右厢房,回道:“有几个被家人认领了,还有几个派不上用场,送走了。”
楚静之手指扣着木门雕花,迟疑问:“那还有我们三个呢?”
男人笑了,颇为和颜悦色,“先安心住着,日后自有安排。”
那种笑是男人对女人有所企图的笑,刻意,虚伪,自以为大局在握。
楚静之低头,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微笑,她已经明白了。
她躲进门内阴影处,轻声道:“是。”
攻破东昌皇宫两个多月后,北燕将东昌国已然全盘接收,九月初九,部分军队启程返回北燕。
楚静之与其余两位嫔妃也在此列中。
楚静之悄悄掀起帘子向外看,街道上大多数商铺大门紧闭,但也有零星摆摊或是挑着担子卖货的,路上行人跪成一片,脸上都是好奇打量的神色。
国虽破,但百姓的生活未有多大变化,真正受影响的只有她们这些人。
马车出了城门,车内张才人与姜昭仪都在哭。
她们明白了此去北燕是做什么,也知道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来。
楚静之轻抚着张才人后背,安抚她:“别哭了,还有我……”
说着,她咬着下唇,牙齿慢慢磨。
约二十日到了北燕京都,她们被要求换上北燕女人衣裳,住在城内一个叫做揽月阁的地方,处境又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天夜里,阁内侍女忽然涌入房内开始打扮她,楚静之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侍女回:“有贵人到。”
楚静之与姜昭仪姜夕、张才人张杏月都被领着进了一间宽敞房内,她们如同北燕侍女一样跪坐在房间一侧,默默等着。
不多时,房门打开,有男人进来了。
为首的男人约莫三十,健壮魁伟,金冠束发,大步流星,进门就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后面跟着的两人楚静之认识,都是当初率兵占领皇宫的将军。
男人盘腿坐下,“政事繁忙,才抽出空来与你们喝几杯。”
年轻一些的将军说:“这次从东昌带回的还有他们的御酒,老大,您尝尝。”
他说着回头,似乎是想要将跪坐成一排的某个女人叫出来,但被叫老大的男人问他:“白天时间紧没有细问,东昌属地如今是什么情况?”
于是三个男人聊起了军务,一坛子酒眼看空了,他们嘴渐渐不再利索,聊的内容也稀奇古怪。
楚静之听见,金冠男人一会被叫“老大”,一会又被叫“陛下”。
就是他吗?
楚静之更加仔细打量着,在心里描摹出他个性样貌。
这一场酒喝到深夜,年轻男人早已躺倒睡了,北燕皇帝摇摇晃晃站起来,“明日还有早朝……”
一旁统帅醉眼相劝:“今夜陛下先歇了……明日早些走,也是一样的……来人……”
楚静之站起来,又示意姜夕张杏月不要跟来,“你们先回去,不要管我。”
她上前扶住皇帝,“陛下,跟我来。”
到隔壁房间不过十几步,楚静之却走出了一身汗。
皇帝坐上矮榻后自发躺下睡了,根本没留意是谁扶着他,不多时响起他的鼾声。房内只有这一张榻,皇帝躺上去胳膊都要垂到外面。
楚静之卸了珠钗,无处可去,躺在榻下。
蜡烛一寸寸燃尽,屋内陷入一片漆黑静谧。
程潜口干舌燥醒来,睁眼就是与闭眼毫无差别的漆黑。
他还记得自己歇在哪,身边没有宫女太监,要下床自己倒水。
他坐起来,双腿移到床边放下,脚下是一片柔软,接着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脚踝。
饶是战场驰骋十余年的他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啊——谁?!”
他吓得不轻,踉踉跄跄下榻,摸黑到桌边点着蜡烛,手执蜡烛回头去看。
一个女人坐在榻下看着他。
他记得她,今夜他第一眼看见的女人。
他冷静许多,木着脸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正要喝,忽然眉头皱起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两个守夜侍卫,一个站着双手抱于胸前,一个坐着靠在墙上,都睡着了。
刚才他在房里那么大声音都没吵醒他们。
他一脚一个踹过去,“滚去领罚!”
程潜出了口气感觉自在了些,再回到房间时,他见东昌来的女人已经坐到了榻上。雪白宽松的亵衣笼着她,乌黑长发垂于一侧肩膀,在极致的白与黑中,她抬眼看向他。
几年前他狩猎时曾遇到过一只通体雪白的鹿,女人的眼神很像那只鹿,警惕好奇,又明白自己的珍贵而舒展自矜。
是高钰带给他的战利品,一个东昌国的俘虏。高钰曾在随军报附送的信中说他一定会喜欢,他本来只是笑笑,未曾放在心上,没想到,高钰真的把人带回来了。
程潜喝完了那杯凉茶,压下最后一丝昏沉酒意,同时他在思考,这东昌女人为什么要坐到榻上去,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清了清嗓,但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经历过,也舍不得把人赶出房间。
是楚静之先开了口。
她站起来,轻声细语说:“我怕陛下醉酒身边无人照顾,就留下了,并不是有意惊扰陛下。”
“哦。”程潜又喝茶,过了一会说,“朕并未受到惊吓。”
楚静之走过来,从程潜手里拿走杯子倒上茶,喝了一口。这个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并未多看对方一眼。
程潜伸手握住她手腕,她没有发抖,连脉搏都是平稳的。
她不是装出来的平静。
楚静之抿着嘴笑,把茶杯递到程潜唇边,看对方喝了,她踮起脚轻轻吻住他唇角,感受那一点湿润柔软。
气氛在这一刻陡然变化。
茶杯摔碎在地上,两人脚步凌乱,因为楚静之跟不上,程潜一把将她抱起来。
他健壮到可以单臂搂住她,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将她放倒在榻上,他直起身要脱掉自己衣服,楚静之按住他的手。
“陛下,让我来。”
她想要缓一下,她需要掌握局面。
程潜停下了,似乎是奖励他的忍耐等待,楚静之坐起来又吻了他。
程潜有一双轮廓清晰深刻的眼睛,眼皮完全折起来时有些凶狠,垂着眼看她时冷静稳重。
总之,看起来不是有什么手段的男人。
楚静之手指轻拂过他衣领,解开领口,又探入胸膛,解开他胸口衣带。
宽松锦缎里衣下,男人肩膀胸膛的肌肉轮廓分明,有一种特别的压迫侵略感,楚静之耳垂微红,抬眼看他,又低头拉开他衣物。
怎么会有人胸口长着体毛?
她手指往下拨开衣服,大为吃惊,怎么肚脐下面也会有毛发?
这人,是妖怪吗?
她咬住下唇,不想动了。
程潜以为前奏结束,他按着楚静之肩膀,将她推倒。
男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她深刻明白了。
楚静之思绪幽幽飞在天上,往日烦恼一个不留。程潜侧脸过来亲她,她便搂住他脖子,用剩余的力气深深地与他纠缠。
矮榻窄小,他们必须紧紧贴在一起,程潜的手从她头发摸到腰臀,来来回回。
他声音低哑问:“你在东昌后宫待了多久?”
“十七岁入宫,到今年二十二岁……”楚静之昏昏沉沉的,“五六年了……”
“你叫什么?”
“楚静之……”
“是个好名字。”
楚静之没有回答,她必须要睡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一个梦也没有,醒来时天光大亮,北燕皇帝早已经离开。
木门响动,是姜夕推门进来。
“娘娘……”她几乎无声唤她,又问,“现在起身吗?”
楚静之用胳膊撑起自己,“起。”
被褥滑下,露出她纤弱身躯以及胸前点点红痕,她行动略有不便但精神很好,眼睛亮得出奇。
姜夕拿来衣物为她穿衣,北燕女人的衣裙大多衣料厚重,挺括端正,她低着头仔细将腰带一圈圈缠好。
楚静之忽然捏着姜夕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她静静地看着她,“哭什么?”
姜夕垂着眼眸,脸上泪珠还挂着,竭力平静说:“如果必须要有人委身于他,我也可以……”说着忍不住哽咽,“娘娘……”
楚静之立即捏住她嘴唇,“嘘……不要哭了,你被动跟我主动是不一样的,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姜夕哭得说不出话,在她的观念里,委身于他国之君是折辱,更不可能主动接受一个毁灭她们栖身之地的男人。
楚静之为她擦泪,温柔说:“姜夕,我并不委屈,别为我伤心。”
姜夕跪下去,搂着楚静之还是哭。
楚静之摸着她头发,不由得露出苦笑。
她是真的没有半分不情愿,既然东昌已灭,曾经的君王也抛弃她们独自逃亡,那她就应该用最快的办法博得出路。
她不喜欢战战兢兢地等待,也做不到由别人随意处置、安排她的命运。
“不要哭。”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姜夕,“你不喜欢就躲起来,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有我一个就够了。”
她还要再观察观察北燕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