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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
许暮州从公司回家,正为林依没有去公司等他感到放松时,却在家门外看见了林依。
嘴中无情的话因林依满是伤痕的脸卡在喉中。
许暮州蹙着眉,半晌才道:“你又来干什么?”
林依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切切:“小叔,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许暮州,他是律师,而且就算他不喜欢她,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不可能见死不救。
“什么事?”许暮州声音冷淡。
“帮我打官司。”林依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没了底。
许暮州打量了她一下,嗤笑出声:“你是跟哪个混混打红眼了,还是混到被别人告了?”
林依眼眸一震:“我……”
“另外,你有钱请我做辩护律师吗?”许暮州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依捏着空荡荡的裤兜,心中一阵悲凉。
许暮州的话堪比林父的棍棒,但这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力道也更甚。
“要是我真的要坐牢,你会替我辩护吗?”不知怎么的,林依突然问了句。
许暮州看着她哀戚的目光,心中烦闷:“不会,因为不值得!”
不值得三个字就像压在林依身上的巨石,差点让她在许暮州面前倒下。
良久,林依低下了头,自嘲一笑:“是吗?”
她后退着离开许暮州,随后抬起头强扯一笑:“小叔,那这几天我就不来帮你收拾房子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望着她有些颤抖的背影,许暮州心中的烦躁就像是被催发了一般。
他阴沉着脸解下领带,扭头进屋。
屋子里干净整洁,林依从前都是三天来打扫一次,虽然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林依偏偏乐在其中。
茶几上还放着胃药和维生素,全都是她放的。
许暮州坐在沙发上,Ъч靠在沙发背上歇了会儿,脑子里尽是林依离开的背影。
“哐”的几下,许暮州突然将药全部扔进了抽屉,目光复杂的仰头喝了口水。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心,他不明白,林依倒底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被余晖笼罩的客厅分外寂静,许暮州看着林依离去的方向出了神。
另一边,身无分文的林依陷入了巨大的困难中。
一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二是请律师的费用,哪一个她都无法拿出钱来。
万般无奈之下,她去了高级会所中当陪酒。
整整一周,林依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看着一个个大肚便便不停给她灌酒的中年男人,从最开始抗拒到最后麻木。
许暮州很讨厌会所的风月气息,但为了公事又不得不踏入这个满是酒气的包厢。
一中年男人醉的七荤八素迎着许暮州,随后对靠在一边的林依喊:“小顾,来给大律师敬酒!”
林依醉醺醺的直起身,端着酒杯对着许暮州笑道:“律师……律师好,我敬你酒,你帮我打官司。”
这声音像是炸弹爆炸在许暮州脑子里!
许暮州抬头就看见打扮妖艳的林依,面色一沉,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她,借着大屏幕的光看清了她酡红的脸。
胸口“噌”的冒上了一把火,许暮州紧紧揪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包厢中拽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许暮州怒视这她,他知道林依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陪酒女。
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紧身裙,披着黑色的波浪卷发,目光迷茫再想到刚刚包厢中那几个男人,许暮州恨不得打醒她。
林依眯着眼,似是认出了他。
“小,小叔。”她嬉笑着靠了过去,高跟鞋加上醉意让她难以站稳,“你来了啊。”
许暮州推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林依,你还要不要脸?”
林依踉跄了几步,一手扶着墙,双目游离在意识以外:“脸?”
她突然笑了出来,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我,只想要命……呃,要我和奶奶的命。”
即使是醉了,她却还能感觉到心在隐隐的疼痛。
许暮州只当她在说醉话,一脸深恶痛绝:“你真的没救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看林依一眼。
林依喘了口气,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用着哭腔唤:“暮州,暮州……不要走,别丢下我……”
许暮州身形一怔,林依从未这么叫过他,这几声软软哀切竟让他一时间忘了去挣脱。
直到同行的人看到后打趣:“怪不得许律师还单身,原来是把小情人藏在这儿了。”
这一句话让许暮州羞愤不已,掰开林依的手,一把将她推开。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摔倒在地的林依,毫不留情转身而去。
“暮州……”林依伏在地上抽泣着,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水的脸上。
两天后。
林依面容憔悴,背着包走进一家没有许暮州的律师事务所。
她从包中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语气疲倦但坚毅:“请帮我打场官司。”
林依提供的资料没有目击证人,受害人也还在昏迷。
陈律师表示控告陈慧成功的几率并不大,除非奶奶醒过来亲自指证她。
纵使这样,林依还是与陈律师签了合同,由他受理此事。
许暮州家外。
林依踌躇了片刻,才小心的掀开门口的地毯。
一把钥匙明晃晃的躺在地下,许暮州没有把它拿走,她松了口气。
晚上六点半。
许暮州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扑面而来的饭香让他怔在原地。
“出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压力。
林依围着围裙,从厨房中探出身来咧嘴一笑,声音清亮:“你回来了,饭马上好了。”
许暮州突然愣住了。
她黑发松松绑在脑后,一身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温婉贤淑,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
瞥了眼不知何时又回到茶几上的胃药,许暮州神情复杂:“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
林依将菜端上桌,一脸无赖:“我又没答应。”
许暮州蹙眉,解下领带径直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了身休闲衣服,旁若无人的倒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着书。
林依站在餐桌旁,一盘盘本是热气腾腾的菜像是她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她忍着心里酸涩,随便扒了几口白米饭后就将碗筷收拾起来。
原本安静的房子里飘着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心不在焉的许暮州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厨房门口。
放空的眼神仿佛将他带回了十多年前
他初次见林依,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她眼中的胆怯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见着谁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哐铛”一声,惊的许暮州丢下书,脚步匆匆跨向厨房,只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瓷片碰撞的声音,他不冷不热的朝里面问:“怎么了?”
林依背着手,脸上挂着有些窘迫的笑走了出来:“对不起小叔,手滑了。”
许暮州瞥了眼她躲藏的手,转过身回到阳台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只是紧蹙的眉头再未展开过。
“小叔。”林依拿起包,眼神略带着不舍,“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许暮州头也没抬,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林依早想过他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带着噙着满眼的泪水转过身走了出去。
房子又回归了寂静。
许暮州看着桌上的胃药又出了神,他会不会想林依,其实他不知道。
从来能言善道的他,居然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之后几天,许暮州也没有见过林依,但知道她一直会来他家。
因为他每次回家都能看见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直到一个暴风雨天,许暮州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繁琐的工作加上回来时淋了雨,他病倒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许暮州费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却觉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咔哒”一声开门声,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
“小叔!”
林依见许暮州发烧了,连忙拿出毛毯盖在他身上,打湿了毛巾轻轻贴放在他额头。
一遍遍换着毛巾,等他额头温度降下来,林依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跪坐在床侧,目不转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暮州,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绘着许暮州的轮廓。
描至他紧蹙的眉头之时,林依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许暮州笑了。
“小叔。”林依双手交叠放在许暮州头侧,下巴磕在手上,声音轻而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真的生病了。”
“等我死了后,你是不是就会笑了?像小时候那样?”
“小叔,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竟已泪流满面,眼泪落满了手背。
林依轻轻探身过去,将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许暮州紧绷的唇边。
她含泪笑着,心中满是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一早。
许暮州撑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摇晃的走出房间。
客厅内一股米香味,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目光落在餐桌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上。
昨天他好像听见了林依的声音,是她来照顾自己了吗?
也是,除了她还能有谁会来。
许暮州苦涩的嘴似是被那粥勾起了食欲,他坐在桌旁,一口口吃着口味清淡的粥,眸色复杂……
直到晚上,许暮州接了个电话,穿好衣服出门。
开车来到林依陪酒的会所。
此时林依已经上好妆,按照领班的要求去陪一个老总喝酒。
转角之际,蹭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下意识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林依!”
她惊得连心跳都好似停了,抬头看着眼前盛怒的许暮州,避之不及。
“你是已经喜欢上这工作了吧。”许暮州语气好似连齿缝间都夹着愤恨。
林依有苦难言,她若不在这儿陪酒,又怎么去付奶奶高昂的治疗费。
“小叔,我……”她欲言又止,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林依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望着许暮州,被他嫌恶眼神刺的生疼。
许暮州冷嘲一声,转身离开了,背影比从前更为冷漠决绝。
林依想去抓住他的手扑了个空,只能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着他渐渐远去。
往后几日,许暮州烦躁到连工作都开始走神,时不时推开眼前的文件冷着脸捏着眉心。
“许律师,我这儿有个案子你受理一下吧。”
同事将一份资料放在他办公桌上。
许暮州瞥了一眼,语气不太好:“原告被告?”
“被告,不过原告胜算不大。”同事将案情说了一番,许暮州也大致明了,将注意力放在处理案件上,暂时摆脱了因林依而生的莫名情绪。
直到开庭那日,两天都不曾睡过觉的林依带着憔悴的面容踏进法庭。
可在与被告席上辩护律师眼神相撞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定格在了原地。
被告席上的许暮州同样惊愕的望着原告席上的林依。
当林依看到许暮州时,她心里已经知道,这官司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