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确认陶夏没有在那辆车上,确认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他从一开始的涟漪,到心情越来越急切,随之而来的变化就是开车的时候连手刹都忘了放。
路边有个小摊贩,他无意瞥了一眼,看到现在已经是八点一十了。
裴司礼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等到达的时候,只剩一片空寂。
就连送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路上压过的几道轮胎痕迹。
裴司礼站了片刻,没有犹豫直接往家里去。
推门的那一刻,心情才是真正地沉到了谷底。
裴司礼几乎是下意识看角落的那个行李箱,现在已经消失了。
他脚步急促地推开卧室,收拾得很干净,异常干净。
衣柜里的衣服却空了许多。
裴司礼的心不再忐忑,不再不安,就像从悬崖一跃而下的人,已经注定了死亡的命运。
陶夏她真的,随着大家返乡的队伍,离开了。
第10章
怎么会,返乡名额是要经过他手签字的,陶夏无法造假。
裴司礼慌乱地驱车去往村支部询问情况。
几乎是一夜未睡,裴司礼脸上带了些疲惫,村长见状忙给他倒了杯水,疑惑地问道:“裴营长,这是怎么了?”
裴司礼接过放在一边,艰难开口:“村长,陶夏她,返乡了吗?”
村长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这件事陶知青没有告诉你吗?”他回到座位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喉继续说道,“前两天我才给文件给陶知青让她给你签字,你不知道这件事?这不应该啊。”
虽然村长没有明确回答,但这句话几乎就是在证明,陶夏她,已经返乡离开了。
就跟着今天他没有赶上的那辆大巴车。
裴司礼突然想起两三天前,陶夏帮自己编手环的时候,给了一份文件给自己签字。
他当时以为是陶夏工作上的东西,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看,就这么毫不在意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哪怕他多关心一句呢?
所以陶夏,那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帮自己编织手环,不动声色地把文件给他签字的。3
他心里一时竟有些责怪——为什么不和他说?
裴司礼愣愣地应了一声,开口竟是干涩:“那她去哪里了?”
村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谁不知道裴司礼和陶夏两个人在搞对象,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陶夏去哪里了,竟然要来问他。
即使心里腹诽,他还是好脾气地说:“等等啊,我给你找找。”
说着在抽屉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一张纸,戴上老花镜手指着从上往下浏览了一会儿。
太慢了,裴司礼直接走到他身后一目十行地找。
“找到了,”村长指着上面的一条,说道,“大巴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陶知青坐的是岭南往北京的列车,要坐二十几个钟头哩,现在应该已经上车了。”
事情尘埃落定,裴司礼反而镇定下来,视线黏在陶夏的名字上,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村长推了推眼镜:“十来天前吧,是陶知青的老师向上级申报的名额。”
“本来名额都满了,硬是多加了一个。”
硬是多加了一个……吗,陶夏这十天心里都藏着这样大的秘密,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裴司礼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村支部的,村长在后面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只好作罢。
早上八九点,外面阳光不算强烈,但像把他架在火上炙烤一样,每走一步,都感觉要被融化。
他开着车,经过那条他走过千万次的路。
陶夏并非没有和他讲过返乡的事情的,至少在这颗巨大的槐树下,陶夏曾经想和他说的。
但后来怎么样的?裴司礼仔细回想了一下。
是祝薇隔着很远叫了自己一声,然后……他就抛下陶夏离开了。
她没说出下半句话,自己也就没有再问。
那也许是陶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和他说离开的事情。
是裴司礼自己搞砸了。
第11章
长途跋涉总是让人浑浑噩噩的,车厢狭窄,但凡需要移动都很艰难,幸好陶夏在下铺,还能坐在床上,不至于一整天都躺着。
绿皮火车走得慢,没事的时候她就看看窗外的风景。
她到过21世纪,在电视上看到新闻说第一条高铁诞生,时速可以达到两百多公里每小时,那得是多快啊。
从岭南到北京,几个小时就到了。
但她一生都蜗居在哪个小小的军区,除了几次回家看看父母,再没出去看过世界,真是令人唏嘘。
郑余跟她搭乘同一趟火车去北京,两个人不是一起买的票,因此位置没有排在一起,但就一个小包厢的距离。
此刻他从门口探出头,举着盒饭问道:“陶知青,吃饭了吗?”
陶夏图省事只打算吃两顿,本来没觉得,现在郑余拿着饭来问,倒是真勾起了她的馋虫。
她没扭捏,接过来,边开盖子边问道:“这是火车上的盒饭吗?多少钱,我给你。”
郑余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刚刚那站我下去买的,我看你没动静,就猜你也没吃,一份也是买,两份也是买,就给你带了一份。”
陶夏冲他笑笑:“谢谢你了,到北京我请你吃饭吧。”
郑余这回没客气:“行,那我就等着了。”6
说完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盒饭分量很足,陶夏吃了一半就饱了,剩下的准备留到饿了再吃。
从天光大亮到群星闪烁,时间变得很快。
这一段车程,隔绝昨日今天,对陶夏来说,恍若隔世一般。
答应了郑余的饭,陶夏便让他下火车的时候等等自己一起走。
一下车,脚踩在地上,看着周围和岭南截然不同的环境,陶夏才觉得自己是宛如新生。
出火车站,陶夏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饭店,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她就点了三个菜。
等菜的间隙,郑余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陶夏面前。
“陶知青,你这次出来要到什么时候才回去啊?”
陶夏没懂他的意思,疑惑道:“回去哪里?”
“岭南啊,裴营长不是还在那里吗?”
陶夏一哽,这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垂眸回道“不准备回去了。”
“哦。啊?”郑余一点心思都表现在脸上了,瞪大了眼睛,不假思索道:“那裴营长怎么办?”
陶夏既不想大肆宣扬自己的痛苦,也不想在人后说裴司礼的坏话,总之要的还是一个体面。
“说好了的,我们分开了。”
郑余看她兴致不高,自觉是自己戳到了人家的痛处,有些愧疚,没继续这个话题,
正好这时上了菜,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吃了饭,两人不顺路,直接在饭店就分道扬镳,陶夏准备回家一趟。
下乡五年,来回一趟麻烦,和父母见面的天数屈指可数。
上一世在她决定留在岭南后,没过几年,母亲便患病去世,只剩父亲一人,她多次想让父亲来岭南一起住,却全被他拒绝。
这次她回来了,可以提前预防母亲的病。
打定了主意,她往家里出发。
第12章
现在的通讯不如21世纪发达,陶父陶母只知道陶夏已经准备返乡了,但具体时间连陶夏的孟老师都不知道。
两位老人家就这么在家等啊等啊,每天都盼着陶夏赶紧回来。
一有空陶父就在路口走动,期望下一秒闺女就能出现在街头。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吃完午饭出门随意往街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提着行李箱的,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年轻女孩从公交车上下来,又收回了视线。
随即他浑身一震,又惊又喜地往街头看去,来人可不就是宝贝闺女吗!
几年不见,陶夏黑了些,瘦了些,看上去十分单薄,独自提着行李箱,脸上浮出一层薄汗,看上去坚韧又强大。
陶父只觉得心疼。
这是生活了二十年的街口,陶夏每走一步都是怀念。
越到家门口,陶夏反而不着急了,就像即将预见到美好结局的人,等得越久,越能延长这种快乐。
隔着几十米远,陶父向她招手,小跑着过来,大肚腩随着跑步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滑稽,毫无中年男人的稳重。2
他跑到陶夏面前,还带着洋溢的激动,上下打量了陶夏一圈,又心疼道:“瘦了,吃饭了吗?”
陶夏不客气地让老父亲拿着行李箱,自己勾着陶父的手亲昵地往前走:“吃过啦,刚下车想着你们肯定也没做我的午饭,就找了家饭店吃。”
“没做你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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