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魄抹开熹微,晕染整片天幕。
县衙未开,赵府的人便急着来报案了。
牛皮鼓闷响了三下,县衙才开门。
铁锤认出了此人是赵府的管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说,今日恰好又是休沐日,这个值命当头,谁敢去催李捷开堂呢。
“呦,这不是席管家吗?怎地,昨夜没玩够呢?”铁锤阴阳怪气地说着。
赵府的人,真是麻烦。
昨日挖坟,使得去的几个官差腰酸背痛,想着今日休沐可以睡个大懒觉,席管家便来了。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官爷,我有重大冤情!”席管家手足无措,面上的神情颇为真挚。
“好好好,知道了,不就是烟红夫人还活着吗,说得跟天塌下来似的。”铁锤打了个哈欠。
“今日休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铁锤一把将席管家推出了县衙门口外,然后当面关门。
“切,真当县衙是戏台子了。”
席管家等了半天,问了好几个官差,都不能如愿,大家似乎对他的诓言,已经完全免疫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席管家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早知道就不配合老爷唱这出戏了,搞得现在他没有一丝可信度。
这时,席管家想到了林醉君,他只好觍着脸去茶庄找林醉君。
“对,还有林庄主,林庄主心善,身边还有个高手,她一定会帮助赵府找到凶手的!”
“老爷,老奴一定想办法,还您个公道!”席管家上了马车,催促车夫道:“快,去长寿茶庄!”
现下,林醉君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晨露最适合用于泡冷茶,林醉君一大早起来便用茶露净口,一下tຊ,两下,三下过后,整个口齿都弥漫着茉莉花的香气。
茶庄门外忽起一阵喧闹,林醉君正好放下净面的丝绸。
“芳莲,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最近几日,她的心神总有些不宁,又想起了李捷说的“瞎子神算”,那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闯出了什么祸子,连华京权贵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是。”
林醉君此刻正小厨房里看着厨师做菜,再过不久,新的一笼小笼包也要出来了。
“师傅,这个虾馅的,我喜欢,多放一点虾。”林醉君看着师傅包饺子。
小厨房里的蒸汽儿缭绕着外面的茶树,淡淡烟火味勾起了外面工人的馋虫。
自打林醉君沉冤得雪之后,茶庄里离去的工人又纷纷回来求职,毕竟在这里一月的月钱就是外面半年的月钱。
当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林醉君自然不会拒绝,但有个条件,不能论女子经商的不是。
“还有这个鲈鱼馅的,多放点。猪肉韭菜就少点,味大。芳莲喜欢吃玉米猪肉馅的,给她多放点。”
林醉君在一旁说个不停,五指连面皮都不曾沾过。做菜的师傅偏瞪了她一眼,合着做事的人不是她就可以指指点点了吗?
“小姐,您可别说了。”
半刻钟后,芳莲回来说道:“小姐,一个自称是赵府管家的人说要见您。”
林醉君微微思忖:“席管家?他来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昨夜之事她做得太过?这会人家过来找她麻烦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把这两盘肉包子端到茯苓姐的房内,我出去看看。”林醉君指了指刚出炉的肉包子。
芳莲点头应了一声:“好。”
小姐办事,她可是非常放心。
林醉君面色微微生寒,一想到缝阴术和赵家有关系,她心里止不住泛起恶心。
倒是还有脸来这里找她!
席管家跪在茶庄门口,所幸这里不是茶楼,路过的人也没几个,不至于损了长寿茶庄的名声。
她一身鹅黄,披了一件藕粉色的薄衫,朱翠紫簪,易惹人无端起了涟漪。
“林庄主,求求您,救救赵府吧!”
下人们得知赵胡讷真的遇害之时,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没走的下人无非是等待一笔钱。
“席管家,您说笑了,我何德何能啊?”林醉君显然不想插手赵家的时。
恩辱自负。
“林庄主,我家老爷和夫人,这回是真的遇害了。”这下,他再也不敢生了隐瞒之意。
遇害了?可不就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这与我何干?”
缝阴术对女子的伤害极大,况烟红夫人还有迫害辛芷兰的嫌疑。
席管家往前挪动两步,一副林醉君不出手相助,他就长跪此地。
“林庄主,我家老爷被奸人所害。死得好惨!”
“您不是想知道关于更多辛芷兰的事吗?您帮我,我可以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这一点倒是打动了林醉君。
是了,她想知道辛芷兰生前遭受过怎么样的迫害。对一个怀胎七个月的女子实施缝阴术,若不是腰骨开合过大,谁又知道辛芷兰怀胎七个月呢。
“好。”林醉君应了下来。
对于赵府的事,她不急,花了半个时辰吃了一顿早饭,便和黎茯苓乘坐马车出门了。
黎茯苓眉色上扬,真好,不用见到那个李县令了,还想和她抢小君君,真是痴人说梦!
“茯苓姐,不必驶得太快,慢慢来。”
慢慢来,给凶手一个毁尸灭迹的机会。
前头的席管家是停了又停,见着林醉君没有赶路的意思,席管家急得如竹火上的浮灰。
“这小妮子,怕不是记恨着赵家,故意走慢?”
半个时辰的路,林醉君生生走了一个半时辰。恰好到了晌午十分,她从食盒里,拿了两块鲈鱼饺子来吃。
这悠闲的模样似是来观光游水的。
终于来到了赵府。
林醉君下了马车,状若无意提了一嘴:“席管家,你们赵家的茶宠真是越来越次了,这做茶宠如是做人,茶宠都做不好,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席目远心下一咯噔,林醉君突然说起这话,是发现了什么?
“大概是炭火烧得不精细。”席目远胡乱回了一句。
林醉君气笑了,听说过人背锅的,这回倒是炭火都会背锅了。
这赵府的大门,她是一刻钟也不想踏进入,偏生耐不住好奇心,终是踏了进去。
只见前厅摆放了两具尸体,还未入殓装棺。
“事发突然,老爷夫人死因不明,故而暂未向赵家的亲朋好友发丧吊唁。”
难为赵胡讷还有一个那么尽职尽责的管家。
“赵胡讷一个孤儿,宁烟红一介烟花女子,去哪儿找人过来吊唁?”林醉君知道他二人的底细。
饶是席目远穿了一件袄子在身上,她依稀可见他的身形,同女子别无二致。
“席管家,可是女子?”
席目远看了一下自己传递香火的位置,为难地摇了摇头。
“既不是女子,那就是有龙阳之好了。”
他埋藏那么多年的秘密,今日却被林醉君一语道破。
“赵老爷,可是知道你爱慕他?”
黎茯苓一脸了然,难怪这个席管家忠心耿耿那么多年。
“林庄主,还请您先看看尸体……”
林醉君道:“叫两个下人去报官,就说是林庄主让的,让仵作过来验尸。”
官府对赵家偏意颇深,有了林醉君的这句话,李捷多少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派人过来看看。
地上的两具尸体,林醉君拿过手帕捻起白布一角,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死相怪异,毛孔张得老大。
另一具尸体死相也是如此,只不过这具尸体比一般女子精壮,嘴巴张得老大,好似看起来不像是女子。
“这就是烟红夫人?”林醉君问道。
“是,烟红夫人是个……雌雄同体。”席管家也是一次烟红夫人来找他解决需求之时,才知道她是雌雄同体,那滋味真是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他想着他们三个人就这样过一生也好。
只是,当时辛芷兰怀孕的事破坏了这和谐的关系。想到这里,席目远的眸子开始掩过一抹怨毒。
林醉君又掀开了烟红夫人下面的白布,发现下面残留着大量血迹。
过了一个时辰,何仵作和李捷带人过来了。
何仵作先是当场验尸,验完尸体,才道一声:“来得晚了,林庄主,您没事吧?”
林醉君摇了摇头,手中的帕子早就被她扔了,毕竟沾染了两个不干净的东西,她嫌晦气。
“大人,两名死者,男性死者窒息而亡,另一个……”
宁烟红是雌雄同体的事,这话还不好说出来。
“另一个是雌雄同体人。”
林醉君开了口,何仵作有了底气继续道:“但身为男性部位的东西,被人生生拉扯了出来,死者手腕上还有被捆绑的痕迹,初步断定是仇杀。”
李捷想着,既然宁烟红会假死,辛芷兰会不会也假死,暗中报复赵家?
李捷点了点头,他这个可能性最大。
“你家老爷,平时还结了什么仇怨?”林醉君问。
席目远摇了摇头。
李捷原想嗤笑,想到自己县令的身份便就此作罢。铁锤倒是懂他心思,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想不到烟红夫人竟然是雌雄同体啊,难怪那么仇怨女子怀孕。”
席目远瞪大了双眸,为何他们会知道这件事?
“你们,别,胡说。”
“胡说?席管家,你还没看明白吗?你家老爷夫人对辛芷兰用了缝阴术,丢失的命根子不就是答案。”凶手想要的是恶有恶报。
“……”席目远憋红了脸,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此等丑闻,竟然被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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