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余下几个年长的皇子,母族都不显,甚至连王妃也大半出自世家旁支,或是小门小户。
萧珩语气沉稳道:“自古子以父贵,您是一国之君,皇子便是天潢贵胄,谁还会看母族?”
天和帝笑咳了几声,握着萧珩的手说:“阿珩,我走了以后,赵王就交给你了,他是你表弟,以后大梁就靠你们了。”
萧珩温声道:“您别操心了,先好好养病,我瞧您好像精神些了,太医开的药看来有用,先把身体养好,就不用担心未来的太子了。”
天和帝闭了闭眼睛,“绑了承恩公、郑太傅,把郑家、谢家都围起来。”他说话断断续续,似乎随时可能提不上气,但语气中依然带着浓浓的杀机。
萧珩放下药盏,语气平静道:“好。”这种事也只有禁廷尉能做了。
天和帝等萧珩离开,又召来重臣下旨,立赵王为太子,至于立齐王为太子的那张诏书,已经被他撕了!他咳了好几下,喘着粗气说:“我死后,让赵王不必守孝,立刻即位!”
“陛下!”几个听诏的重臣悲呼,泪水滚滚落下。
天和帝倒是神色平静,还算坦然地接受自己即将死亡,“日后新君就要靠你们来辅佐了。”
虽然皇子们从小都在御书房上课,但因他从来没考虑过让赵王即位,所以也没管过他课业,这孩子性子又太软弱了些,如果有可能,他也不会选择赵王。
但是自己余下的几个成年儿子,也没有可以压过赵王的地方,他们又母族不显,好歹赵王还有阿珩……
天和帝再一次后悔,如果当年自己不把阿珩送出宫,而是留在宫中,哪怕随便记在一个宫女名下,他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有阿珩,他还担心什么?
他说完遗诏,倒是一下精神了许多,居然还喝了半碗粥,太医令见状不喜反忧,这不像是身体好转,倒是像回光返照……
天和帝轻咳几声,再次下令,“让皇后殉葬。”
第四百二十四章 垂危(七)
这话石破惊天,所有人身体都微微一颤,大梁早废除殉葬之风,就算有殉葬的朝代,也没听过让皇后殉葬的,妃子倒是有。皇后所谓的殉葬,肯定是私下进行的。
宫侍们恨不得把身体缩成一团,不被任何人看见。这话一出,臣子们或许还能活,他们这些人多半保不住命了。
在场的臣子下意识地想反对,但想到齐王居然毒杀陛下,不说是在宫里,哪怕是寻常人,子杀父也是十不赦的大罪!齐王必死无疑!
齐王一死,郑家、郑皇后都逃不了,左右都是死,殉不殉葬似乎也无所谓了?臣子们默然,也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忤逆天和帝。
虽然他现在可能是濒死状态,可老虎哪怕老了,依然还是老虎,一天不死,他们依然可以露出锋利的爪子!这种特殊时刻,没有想试探天和帝的底线。
郑少傅身为天和帝信任的臣子,跟萧珩一样,是第一时间入宫的,但等后来发现不对劲,他就被单独关在一个僻静的院落内。
年久失修的房屋、满地无人清扫的落叶,都显示出这间院落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郑少傅被人带到这里后,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
多年宦海生涯,让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天和帝中毒跟齐王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亲自下毒——他甚至不会去想,是不是有人陷害齐王!
因为他很能理解,齐王的想法,无非就是不想再受束缚,同时认为自己下毒神不知鬼不觉,没人可以查到破绽。这个蠢货从来不会明白,宫中筛查,大部分都不需要证据,只要认定了罪魁祸首,哪怕没有证据,也会把证据熬出来。
郑少傅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前,心里既担心妻儿,又担心远在深宫的郑皇后,齐王出事,首当其冲受罪的就是郑皇后,他双手紧紧握住吃饭用的木勺,希望天和帝能顾及夫妻情分,给皇后一个痛快……
“齐王下毒?”郑皇后坐在妆台前,怔怔地重复了一遍,陛下中毒了?而且是齐王下毒?她既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当然。
要换成以前,齐王做了什么错事,郑皇后非勃然大怒不可!可现在出了这事,她居然一点怒意都没有,反而满腔的无奈,她甚至都能猜到儿子的心思。
陛下迟迟不肯下诏书,立小六为太子,他又敏感冲动,被人怂恿着做糊涂事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以前他做的那些糊涂事 ,自己还能善后,这一次善不了了。
郑皇后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鸠酒、白绫,“陈小福在哪里?”她想见陈小福。
宫侍们恭敬答道:“陈内给事在齐王那儿。”
郑皇后苦笑,又提出想见天和帝最后一面,想求他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饶了郑家,起码放过家中小辈,但是宫侍们哪里敢答应?
齐王都死了,萧都督把郑家都控制住了,陛下又怎么可能只留郑皇后一人?几个内侍互视了一眼,有心想自己动手,但被郑皇后怒斥道:“陛下一天没废我,我就是皇后,你们敢对我动手!”
内侍们垂手不敢说话,郑皇后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髻,努力维持皇后最后的尊严,“我要见陛下!”
就在郑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齐王也突破了内侍的束缚,撕心裂肺地喊道:“父亲!我要见父亲!”
天和帝立了赵王为太子的诏书后,仿佛泄了精神气,恹恹地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萧珩派人将谢家、郑家的人都围到一间小院子里,同时又马不停蹄地控制了京城局势,命令各坊市武侯都看好坊市大门,非诏不能开门后,才折回皇宫。
宫里天和帝服了一剂猛药后,居然渐渐止住呕吐和腹泻,甚至还浅浅地睡了一觉。萧珩、陈小福处理完手头事宜,赶回寝殿时,听说天和帝居然睡着了,陈小福激动得差点哭了,“谢天谢地!陛下总算熬过来了!”
萧珩倒是抓紧时间,让人找来几条厚褥子,也不换衣服,脱了鞋子,躺在地板上也合眼睡了,趁着老爷子还在睡,他也休息一会。
萧珩到底不是铁打了,熬了这么几天,也累了,难得有稍稍放松的时候,还不抓紧时间休息?
陈小福见状也裹着厚褥子,靠在墙上打瞌睡,他比萧珩还累,不过多年伺候人的生涯,让他已经习惯这种随时随地靠墙休息的日子。
“阿珩!阿珩!”两人大约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听到内寝殿天和帝的声音,萧珩立刻起身,眼底已经毫无睡意,“陛下,我在!”他快步走入内殿,稳稳地握住了天和帝的手。
“陈小福,为什么不点灯?”天和帝手摩挲着,脸上带着少许惊惶,但还残存着一丝指望地呵斥陈小福,希望不是自己那个猜测……
陈小福、萧珩面面相觑,以天和帝现在的身体,内寝殿根本不可能把烛火都熄灭,陈小福不假思索道:“奴婢这就让人把灯都点起来。”
侍从们一面点灯,一面去喊太医,陛下看不见了!
天和帝喃喃道:“阿珩——”
“陛下,我在。”萧珩沉稳的语气,让天和帝镇定不少,他温声道:“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了。”
天和帝苦笑一声,“赵王来了吗?”
萧珩道:“在偏殿给您熬药。”将赵王立为太子,齐王被赐死,谢家、郑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一出,就让整个京城动荡了,但因萧珩一早控制了京城局势,招禁军入城,也没人敢轻举妄动,都听从吩咐地待在家里。
而赵王接到立储诏书,先是狂喜,不敢相信这位置会落到自己头上,但在听说齐王被赐死,郑家、谢家都被收押到天牢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