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就心安理得坐下了，抓紧时间扒饭，一边暗自佩服，她见过这么多婆婆住院的，身边围着转的不是儿子就是女儿，像这么贴心的儿媳妇还是少见。
夏思艺走到床边，低头望着张志红，她脸色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稍带点血色，但射向她的目光还是饱含不满，藏着一簇簇愤怒的小火苗。夏思艺不免好奇，她到底还记得多少事情，在她的故事版本里，她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爱子心切的母亲，还是蛮不讲理的施暴者？
张志红没给过她好脸色，虽然不能言语，但每次轮到夏思艺喂饭，她总是咬紧牙关不配合，别过头不吃，夏思艺看着她这样只觉得好笑，都这样了怎么还认不清形势呢？所以她干脆把餐盒收了，告诉阿姨张志红今天吃饱了，下次喂要等到规定的时间，现在还在康复期，消化功能还不健全，不能要什么给什么。
夏思艺说得言之有理，脸上也全是关心的神色，阿姨一一记下了，哪怕张志红再叫唤，也只喂了一些牛奶。
等到夏思艺下一次来病房给她喂饭的时候，张志红的不满达到了顶点，她锐利的眼神仿佛刀子，凶狠地盯着夏思艺，似要将她凌迟。
夏思艺无所畏惧，她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舀了一勺饭递到她嘴边，声音一贯温柔：“妈妈，吃饭了。”
张志红张嘴把饭含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又全都吐到身上，眼里带着一丝恶意的兴奋，像是在宣战。
夏思艺愣了一下，她不禁对她有些失望，张志红这一病好像失去了唯一的优点，她原本是个很知道如何笼络人心，擅长审时度势的女人，但现在站在低谷又浑然不觉，简直愚蠢得可爱。
夏思艺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生气，跟一个病人没什么好较真的，便起身去找毛巾，贴心地把张志红嘴角边的残渣都擦干净。
在场有几个来探病的亲戚，纷纷都被吓住了，他们没怎么见过张志红无理取闹的样子，但看夏思艺还是沉着应对，以德报怨，也都十分感慨，纷纷上来关心她，生怕夏思艺不高兴。
张志红靠在床上，冷眼看着被大家簇拥在中间的夏思艺，更加气不顺，又在床上闹腾着，最后小姨忍不了了，扯着嗓子吼起来：“你媳妇待你够尽心了，你能不能安分点，别惹这么多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争取早点恢复出院，我们这么多人陪你耗在这，我们就没自己的事吗？”
她说得急了，脸涨成猪肝色，差点气哭，张志红还是摆着张脸，眼睛半敛着，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大家就开始叹气，说张志红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夏思艺如此善良又好心，还遭这种冷眼，实在是叫人看不过去。
听到这些话，夏思艺也只是笑笑，她从不在人前抱怨张志红，反而替她解围：“妈妈性格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坏心的，我都习惯了。”
众人一听，更加觉得她不容易，小姨最是心疼，她拉着夏思艺的手，恨不得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温声开解她：“我听人说，有些人脑子做过手术，就会性情大变的，脾气只会越来越差。”
夏思艺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是吗？”
小姨压低声音，不想叫张志红听见，把夏思艺拉到一边商量：“我看她这样，就算好了一个人生活起来也费劲，要不要干脆让她去我那？我儿子出国读研究生了，家里整个二楼都是空着的，好几个房间，找个保姆和她一起住，大家也都放心点。”
夏思艺认认真真地听，不时眨眨眼睛，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踌躇道：“那我跟墨书年商量一下吧，也不好一个人做决定。”
小姨点点头：“确实需要墨书年开口的，而且让她跟我们住，你们两夫妻也轻松点不是？”
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夏思艺飞快地抬眼和她对视了一眼，垂下头低低地说了句：“谢谢小姨。”
过了一礼拜，张志红能开口说话了，她第一句话就是要见墨书年。
墨书年最近太忙，公司业务激增，加上内部岗位调动，几乎每天都要加班，他自顾不暇，本还因为不能经常去医院而感到内疚，但夏思艺安慰他不要担心，她可以代表这个家。
墨书年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夏思艺，先前张志红与她之间诸多不快，已然是亏欠她了，如今夏思艺不计前嫌，只要有空下了班就去医院打卡，每天大晚上才回来。家里的长辈对夏思艺赞不绝口，都夸到墨书年跟前来了，说他找老婆眼光太好，墨书年又欣慰又过意不去，他再次被夏思艺的善良无私感动了，觉得以后对她怎么好都不够。
张志红要见他，他自然是不能不去，张志红特别屏退众人，说有话要跟儿子单独说，关了房门就冷冷吐出四个字：“你离婚吧。”
墨书年心头烦躁，来的路上他甚至有些猜到了，现在毫不意外，只有无限倦意，他问：“为什么我要离婚？”
张志红没糊涂，她记忆力好得很，说：“你们不生孩子，还结什么婚。”
墨书年都这话逗笑了，就真的笑了出来，他歪着头认真地问：“你和爸爸当时是为什么结婚？”
张志红脸色一变，太阳穴一阵发紧，一把无名火又在她心头烧起来，一会热一会冷，她对墨书年失望至极，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不懂妈妈的苦心？”
墨书年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摸着她瘦削的肩膀，张志红确实是瘦了，她能量逐渐弱下去，但仍想控制她能控制的一切，哪怕她本人也慢慢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徒劳。
“你身体不好，以后少想这些事，好吗？就当是为了我。”他低下头，在她耳侧低语，一边按下床头的按钮，让电动床缓缓放倒，然后扶住她的背帮助她躺下去。张志红一直盯着他，眼里一片绝望，她想不明白，她唯一的儿子是什么时候脱离掌控的，他怎么变得如此绝情又冷血，还是她真的老了，人微言轻，再也撼动不了什么。
墨书年帮她把被子盖好，问：“你要喝水吗，我让明明去给你拿。”
张志红眼皮子颤动了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以前总有人跟她说，男人事业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生的儿子，她的亲血脉才是真正属于她的，这是女人一辈子能靠得住的东西。
她信了，结果就得到这种回报。
张志红把头偏过去，闭着眼睛，不想再看到他的脸，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墨书年其实长得跟萧林岩很像，同样英气的五官，所以也继承了一部分的忘恩负义。她摆摆手，让墨书年出去，不想再和他说什么了，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背。
墨书年在那站了一会，说：“那我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喊我。”
张志红没睡着，她眼睛睁着，但又好像看不见什么东西，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又被枕头吸干了，她听见房门关上的声响。
她的儿子走了。
夏思艺等在走廊，见他出来便迎上去，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还好吧？”
她怕张志红又发疯，又要搞出一些叫人尴尬的闹剧来，墨书年冲她笑了笑，伸手摸摸她脸，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嗯？”夏思艺茫ʝ然地眨了眨眼睛，墨书年看她这副样子，心情顿时又好了许多，他兴致勃勃，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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