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饮下此毒,顷刻间便会五脏俱裂、吐血而亡,连一丝存活的希冀都没有。
那……瓷瓶里的药液呢?
陆怀璟的心底倏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尽管他觉得这个念头荒唐至极,觉得绝不可能发生,可他的目光……还是缓缓移向了那床榻上毫无血色的祝舒珣。
刹那间,陆怀璟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
祝舒珣怎么会自己饮下毒药?她完全没有缘由……
还没想完,陆怀璟的耳边忽地回响起不久前祝舒珣站在府门口跟他说的话——
“若是以后阿慎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他犯的错,我愿意承担。”
“若是用我的命呢?”
当时祝舒珣的神情在陆怀璟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她那澄澈的眸底,分明暗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陆怀璟紧紧盯着祝舒珣,满眼不可置信,却怎么都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脉搏。
他深吸了口气,倏尔转身大步冲出了寝殿。
“太医呢?!”
话刚落,只听东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怀璟凝眉望去,来人却不是太医。
只见祝明慎身穿龙袍走进院中,神色焦急不安。
他疾步上前,看向陆怀璟的双眼不掩威严与凌厉:“你方才为何喊太医?我阿姐人呢,是不是她出了事?!”
闻言,陆怀璟眸色微暗:“她有没有事,皇上不是该问自己吗?”
第十二章
听着陆怀璟那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祝明慎心底冒起了火。
可还没来得及出声,院外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雪儿终于带着太医匆匆赶了回来。
看见祝明慎站在院子里,两人皆是一愣,顿住脚步就要行礼。
“参见……”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陆怀璟冷声打断:“你们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雪儿一怔,又想起祝舒珣,连忙抓着太医对祝明慎仓促行了个礼就向殿内跑去。
见状,祝明慎眉心更深,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
他什么都没再说,越过陆怀璟,紧跟着也向寝殿走去。
自从祝舒珣拿了和离圣旨离开后,祝明慎的胸口就好似堵了块石头一般喘不上气。
他总觉得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在道别,心也愈发不安起来。
掌事太监向他提议,说可以派个人到摄政王府确认长公主是否平安。
但犹豫了很久,祝明慎到底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看见祝舒珣没事才行,便在上朝前匆忙赶来。
这一路的忧虑和惶恐,终究在望见床榻上苍白面色的那人时成了真。
“阿姐?”
祝明慎狠狠愣住,只觉不知哪来的寒意侵袭全身,连血液都仿佛冻凝。
他一把抓住雪儿的手臂,眼底片刻间不满血丝:“长公主怎么了,说!”
雪儿眼眶通红,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奴、奴婢也不知道……公主一回来就说乏累,想独自在屋里歇息,然后就把婢女们都给赶了出来……”
“后来没多久,王爷来了,他推开门进去,这才发现公主不知怎么竟倒在血泊中……”
闻言,祝明慎脸色愈发阴沉。
他松开雪儿,转而看向正在给祝舒珣把脉的太医。
“长公主如何了?!”
太医浑身猛地战栗了下,神情惊恐而茫然,好像遇见了什么足以魂飞魄散的事一般。
而听到祝明慎突然的问话,他当即就回过身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回、回禀皇上……长公主,她、她……”
“她怎么了!”祝明慎勃然大怒。
太医额上流下一滴冷汗,重重叩首在地。
“长公主她身中乌头之毒,早已没了气息和脉搏,已是无力回天了皇上!”
在雪儿、太医和祝明慎都相继走进殿内之后,陆怀璟却仍站在原地。
他掩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收紧,指骨分明如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都凸起。
十指上沾着的血早已冷凝干涸,可陆怀璟还是莫名能感受到曾停留过的温热——
祝舒珣最后的温热。
他不敢进去,不敢从太医的口中听见那个他已经预料到的回答。
可许久,陆怀璟终是迈动了僵硬的双腿。
却不料刚踏过殿门,就听到太医那惶恐慌乱的语气。
无力回天!
陆怀璟心头一闷,如潮水般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浑身更像是被利刃划破肌肤、刺进血肉、割断经脉,然后将骨头生生剜出来一般的疼!
话落,殿内瞬间雅雀无声。
祝明慎瞳孔骤然紧凝,只觉天崩地裂。
他猛地抬手拽起了太医,面色冷沉地仿若结了层冰霜:“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太医战战兢兢,整个人抖成了个虱子:“臣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不信,可传其他太医,但长公主她……”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了。
祝明慎目眦尽裂,死死地盯着太医。
片刻,他倏地松手转身——
狠狠一拳就砸在了陆怀璟的下颌上!
第十三章
祝明慎虽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但他终日习武,力气并不轻。
陆怀璟还未回过神,猝不及防挨下了这一拳。
他连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再抬眸时,眸光如寒潭般冷寂。
但祝明慎没有丝毫畏惧地直视着他,胸口因满腔怒火而起伏着:“陆怀璟,你究竟对我阿姐做了什么,她为何会饮毒自杀?!”
“你把阿姐还给我!”
陆怀璟下颌隐隐作痛,可看去的双眼仍像淬了毒:“臣也想知道,皇上昨夜见到长公主,又同她说了些什么?”
话落,祝明慎紧凝着眉,却再说不出半个字。
他昨夜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祝舒珣,甚至还逼得她下跪恳求。
这样的话,他怎么说的出来?
祝明慎的心狠狠抽痛起来,如青天霹雳砸在头顶,眼神中只剩下空洞与苍白。
阿姐那么疼他,怎么会独留下他一个人?
她怎么会死?!
祝明慎一阵失神,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床榻。
祝舒珣身上还穿着昨夜进宫与他相见时的那件雪白襦裙,面容姣好平静得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可那襦裙上染着的暗红血迹,分明在昭告着她的离去。
一瞬间,祝明慎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整个人直接伏倒在榻前,嗓音哽咽颤抖:“阿姐……”
明明他还想要和她道歉的,可是不过半天,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了阿姐,以后他该怎么办?
从此,再无人会在天寒时叮嘱他添衣。
无人会将他拥在怀中,安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