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别庄之内别有洞天,烛火通明,廊道蜿蜒。
主厅内的密室之中,锦王一身黄袍,端坐于上。
他闭着眼,手边有盏清茶,一副闭目养神之状。
底下跪着的死侍正在向ʝʂɠ他汇报近况。
“太子下令,将承安王的一干心腹软禁在各自宅邸之中。”
“前几日他去了典狱司,亲自审问承安王,还对他用了重刑。”
听到这话,锦王这才幽幽睁眼,缓声问道,“用刑?消息可确切?”
他的语速不快,却带着阴沉的威严。
死侍头低得更低,恭敬道,“当真,属下亲眼见到,那些伤口和刑具,做不得假。”
“哼。”
锦王直起身,冷嗤一声。
“什么兄弟情深,通通都是假的。”
当利益摆在前时,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牺牲。
不过...
他复又靠回椅背上,阴鸷眸色里满是猜疑。
虽然燕梦瑜结亲队伍遇险一事乃他亲手安排,为的便是有今日之局面。
手足相残,储君野心昭昭,局势动荡。
但这一切来得过于顺利...
还需再等等。
**
陆璟肆在典狱司被用刑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满朝文武哗然,众人心中暗道,不知待圣上病愈后,该当如何。
一朝风云变幻,如今朝野上下,暗潮汹涌。
承安王府内。
庭院里的青梅树和桂花树早已经被老农做好防寒保暖的措施。
昨夜落的霜雪压在枝头上,寒风吹过,便有扑簌簌的雪花落下。
裕京城已好几日未见阳光。
福临急匆匆将这消息禀给苏珞浅时,她正坐于桌案之后看账,一旁的奶娘嬷嬷带着清樾和小星星在绒毯上玩耍,不时有孩童笑声传来。
待福临话落,她握在手中的笔一顿,有墨色滴落下来,晕染在账本空页之上。
苏珞浅干脆放下笔,淡声道,“将清樾和小星星抱回侧屋吧。”
她面上无甚表情,但福临脸色沉凝,嬷嬷奶娘不敢懈怠,忙将东西收拾了,把两位小主子抱走。
待屋内安静下来,福临这才开口,宽慰道,“王妃莫担忧,王爷必是有他的打算。”
“他与太子殿下从小一同长大,此等情谊非旁人能理解的。”
“以往也有欲离间王爷太子的奸佞小人,但没有一次能成功...”
苏珞浅见福临急急解释,心中颇觉好笑,轻声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担忧。”
“那您这是...?”
“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陆璟肆之前特意叮嘱过她,虽是没有明说,但想必与现下这些事有关。
她能收到他被用刑的消息,想必隐在暗处的那些人,也能收到。
这应当就是陆璟肆的用意。
故意做给某些人看的。
然...
苏珞浅杏眸转了转,试图转变心态思考。
现下她知晓这事是陆璟肆故意做的,因此不急不躁。
但若是这一切是“真的”呢?
兄弟离心是真的,利益面前反目成仇也是真的,那这时候,作为承安王妃,她该当如何?
苏珞浅红唇紧抿着,脑海中思绪来回翻腾。
须臾,她倏然抬眸,心中已有了主意。
第178章 演戏
落雪日,不见阳光。
街道上行人匆匆,极目可见的朦胧之中,一道纤细的绛红身影立于燕府门前。
苏珞浅一身绛红色大氅,莹白细嫩小脸裹在毛绒绒的氅领之中。
“吱呀”一声。
燕府大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仆。
朝苏珞浅福了福身,恭敬道,“王妃,您请回吧,老爷身子不适,不见客。”
苏珞浅杏眸中藏着恳切,言语殷殷,“既然燕老太傅身体不适,那我便明日再来登门拜访。”
话落,她朝老仆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那老仆看了眼这天寒地冻的霜雪,终是不忍,道,“王妃,您明日也莫要来了。”
老太傅是故意闭门不见,承安王妃来再多次,也不会改变什么。
苏珞浅唇边勾起抹淡淡的笑,回身朝他致谢,又道,“老太傅乃王爷师长,既他身体不适,我代替王爷上门探望也是应该。”
老仆见劝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风雪漫卷,苏珞浅下台阶之时,大氅摆动,露出里头霜青色的裙衫。
衣袂翻飞,有几点雪花落于裙摆之上。
悬挂着承安王府徽记的马车一路缓慢向前,华丽盖顶之上落了不少霜雪,铺就一小片雪白。
苏珞浅捧着汤婆子,扬声与车夫吩咐道,“去东宫。”
同在车厢里的银朱担忧地望她一眼,“王妃,您适才在燕府门前站了这么久,咱们还是先回王府,明日再去东宫吧?”
王爷被下狱,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渎职”罪名只是个虚妄理由而已,究其原因在于燕老太傅。
可老太傅闭门不见,苏珞浅只能改道去东宫。
马车辚辚向前,行过的一路上,带出两条明显的车辙。
东宫门前,守卫都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宫墙高筑,乌檐上的雪积得多了,啪嗒一声砸落下来。
苏珞浅在银朱的搀扶下出了马车车厢。
驾马车的王府护院已经上前与守卫交涉。
有风呼啸而过,苏珞浅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护院一脸怒气,不服地想要上前对方对峙理论。
她急忙出声,“不可无礼。”
听到这话,两边才稍稍收敛了些。
那守卫见到苏珞浅还算尊敬,作揖躬身行礼,“见过承安王妃。”
苏珞浅微微颔首,道,“还请通报一声,嘉敏县主求见太子妃。”
她未提自己是承安王妃的身份,也未提要见太子殿下,便是想着“曲线救国”。
然而...
那侍卫一脸为难地看着她,“王妃,您莫要为难属下了,太子殿下亲自交代过...”
“闭嘴!”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喝。
秦舒凝披着一件深灰色氅衣,疾步而来,身后的宫女一脸紧张地紧跟着。
侍卫见状,连忙行礼,“见过太子妃。”
秦舒凝拉过苏珞浅的手,将人拉到一旁,避开其他人。
苏珞浅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嫂嫂,其实你不用出来的。”
她今日来东宫去燕府,只是为了做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看罢了。
秦舒凝侧过身子,暗暗朝她眨了眨眼,“既要做戏,那便得做得真一些。”
“依着我这性子,我怎可能乖乖待在东宫,什么都不做。”
话落,苏珞浅也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瞬,各自心中清楚。
她们站在一起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半柱香后,苏珞浅一脸为难失落地朝秦舒凝福了福身,转身上了马车。
这一幕落在旁人看来,便是承安王妃来找太子妃行个方便,但太子妃无奈拒绝了她。
马车掉了个头,往宫道外走去。
苏珞浅缓缓掀开帘帐。
入目皆是一片白,天地之间仿似再无其他颜色。
她满面愁容,幽幽叹了口气,直至银朱出声提醒她莫要受寒,她才收回手放下帘帐。
——
如此情形,苏珞浅又接连重复了两日。
然而每次她都只能在燕府和东宫门前吃闭门羹。
就连福临作为半个“知情人”,都劝她莫要再去,免得受了凉。
苏珞浅靠坐在炭炉旁的美人榻上,怀里放着汤婆子,手里还捧着一小碗姜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姜汤辛辣,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待喝完,身子却是暖了些。
苏珞浅抬眸望向门外。
冬至快到了,这雪也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
她收回视线,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