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契地淡然面对,将目光投入更重要的未来。
陈爸爸站在安检口,百般不舍地在他们夫妻之间看了又看,嘱托又嘱托,最后试探地看着秦逸,知他打定了主意离开尚飞,问他将来的打算。
秦逸笑:“你还怕我吃不上饭吗?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
“怕你亏待我们小颖。”陈爸爸撇嘴。
“那爸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啊。”江嫣接过话来。“大不了我养他。”
秦逸把她的头勾过来,用力亲了下头顶,一堆肉麻的话跟大甩卖似得往外冒,陈爸爸没眼看,转头去安检了,冲身后潇洒摆摆手。
“真养我?”秦逸勾着她低声问。
“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声音又低了些。
江嫣没理,抽身先走了。
秦逸也不知来了什么兴致,追过去围着她:“说嘛,怎么表现,我都听你的。”
“离我远一点。”
“这个不行,换一个。”
……
江嫣再次听到王樱和左冷禅的八卦是在她上课的课间,并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而是她无聊刷手机时看到的一则短暂的热搜,有一条显然是偷拍的视频,标题写着:#尚飞副总疑似身份造假#
她多少怀着一丝好奇,稳了稳神,点开那视频,起先是漆黑一片,显然倒扣拍摄,但声音是极清晰的。江嫣坐在教室的后排,戴上耳机,埋着头听她的亲生父母用直白到残酷的方式给他们曾经那场荒唐婚姻定价。
其实那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勒索现场,他们先是互相攻击辱骂了一番,当然主要是左冷禅单方面咒骂王樱,而后提出一个天价,王樱反驳他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来趁机压价,逐渐演变成听上去很精彩的撕扯。
总之,他们细数彼此在那场婚姻里的付出和伤害,种种之后,江嫣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名字,早就麻痹的神经突兀地疼起来。
最先是左冷禅说:“这些年我一个人把颖子拉扯大,你不应该掏点钱吗?赡养费懂吗?”
王樱笑:“你怎么养孩子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那也比你不养强。”
“别忘了,你一开始根本不想要她。”
“起码我不恨她。”左冷禅语气玩味,“你敢说你这辈子没再生孩子,跟生颖子时的意外没关系?”
江嫣只听到了这里,她慌忙摘下耳机,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过了很久才止住神经的疼痛。她小时候曾幻想过一个幸福的画面,她在假装睡觉,旁边围绕着她的父母,他们打量着她的睡容小声讨论她高了瘦了又惹祸了这些琐事,甚至偷偷亲她一口,那是她天真时期能想象到的温馨幸福的极致。可没料到,她唯一听到父母讨论起她来,是把她当成荒唐婚姻里并不受欢迎的用来讨价还价的产物。
她没再打开过那个视频,不过根据下面的评论看来最后他们依旧是谈崩了,于是左冷禅用手机拍到了王樱的正脸。
当天晚上,这则视频全网都搜不到了,同时尚飞在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简短的人事调动通知,简而言之,王樱被撤了职,顷刻间她的个人信息从尚飞集团彻底消失了,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干干净净。
大概三周后,有一个专门做人物报道的自媒体在公众号上发布了关于王樱的文章,两位资深记者借着曝光的视频对她的履历做了深度调查,采访了甚至包括郑慧之在内的圈内人,才得出这篇几万字结论文章。
文章中将王樱描述为罕见的雷普利症候群骗子,为了提升身份而不断说谎圆谎,久而久之处在幻想中自己都分不清何为真实。文章还说她因为几项诈骗罪正在被起诉,并一一扒光了她用无数精巧谎言堆起来的华丽身份,她的摩天大楼彻底坍塌了。
文章最后说,当记者通过电话问王樱是否后悔时,那位面临牢狱之灾的假博士毫不犹豫地说不后悔。
“这世上人和人的关系不都是骗来骗去的吗?”她居然笑了。
“骗了那么多人,你也不内疚吗?”记者又问。
据说王樱是这么回答的:“有一个人吧。”
“是谁呢?”
王樱沉默。
“那你希望得到那个人的谅解吗?”
“不,”她斩钉截铁,“永远不要原谅我。”
看这篇人物报道时江嫣正在秦逸车里等他,秦逸正在工商局办理品牌注册需要的手续,他把之前江嫣看过的男装设计重新调整后作为主打,又对应做了几套同风格的单品,打算自创一个中性风的设计师品牌。
江嫣重重吸了口气,关掉手机,将视线投向车前方宽敞明亮的马路,明晃晃的绿荫,湛蓝的天空,她忽然觉得周身的一切都极为不真实,仿若梦一场,她只是做了一场辛苦疲惫的梦,梦醒来后的她是明媚又充盈的。
忽地,ʝ��������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高高立在台阶中央,姿态俊逸,眉目舒朗,恍然松了口气,那是她的丈夫,也是让她明媚充盈的缘由。
不过回过神来后,江嫣发现他正在打电话,表情极其凝重。她立刻下车过去,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着他,眼神询问。
秦逸愣了下,低头看着他老婆,脸色惨白,失神地眨了眨眼:“是老尚……”
第五十四章 我们这么好,这么相爱
尚一祁不是第一次死里逃生了,却是第一次意识到他老了。
他仿佛一只要冬眠的动物般睡了很长时间,却还是睡不醒,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逐渐恢复神智,身上隐隐疼痛的伤口和鼻腔手臂上的仪器提醒他刚做完第二次肝脏手术,此刻正在住院。
他努力回想,今天应该是手术后第三天,记得上次手术刚醒他就开视频会议把质检出问题的团队大骂了一顿,可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稍稍转了个头,想看看窗外是白天还是黑夜,忽地看到窗户下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长手长腿的低头在刷手机,有那么一刻,恍惚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秦逸是他让马叔叫来的,听说手术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马叔通知了他,几个小时的手术他就一直默默在外面等着,手术成功后就悄然离开了。明天尚一祁就要坐私人飞机回厦门,这趟充满了挫败和背叛的险些要了他的命的首都之旅就这样狼狈收尾了。
因为王樱的事情尚飞股票大跌,收购计划中途叫停,他牵头的资产重组计划也搁置了,这还不算,回去还得面对董事会和尚家那群老东西跟他拍桌子叫板,想到此他又看向窗户底下那个年轻的轮廓,猜想他是不是应该很得意,忽地很后悔叫他来,叫他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尚一祁表情狰狞了许多,从被子里伸出手想去拿手机,他要让马叔来把他赶走,他还没有惨到让这疯小子来取笑的地步,可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沙发上的人闻声抬起头,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撞过来,定定看着他。
半晌后,秦逸才开口,身子却不动:“要我帮忙吗?”
见他目光森冷,秦逸便也没再自讨没趣,淡然说:“马叔说你找我。”
尚一祁盯着他,费劲地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鼻孔中的吸氧管脱落也没注意,咬着牙蹦出三个清晰的字:“你走吧。”
秦逸转头笑了笑,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来到他的病床前,弯腰先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又试着帮他吸氧管摆正,同时很平静的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早些年我无数次明着暗着提醒你王樱有问题了不是吗?可你总认为是我在针对她,欺负她,是我心胸狭隘颠倒黑白。”
尚一祁突然拼命拒绝让秦逸帮忙戴吸氧管,他歪着脑袋,倔强着向后躲,连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也不介意,仿佛此刻的尊严比疼痛重要得多。
可秦逸却没给他躲的机会,用力箍住头部,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半刻,见他不再挣扎后,慢条斯理垂眸把吸氧管摆正,同时耐心说出一番话:“我不是要看你笑话,也不想听你道歉,那些对我都没有意义了。我不知道今天之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如果没有,就彻底了断在这里也不错。”
说完,秦逸松开他,与他平视。尚一祁还在粗重地喘着气,惊异地看着眼前面容冷漠可眼神灼灼的他的亲生儿子,发现他不知何时褪去了曾经的癫狂和战战兢兢,变得稳健、强大,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