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早就出门云游,没有大事不会回观,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鬼使神差的,温斯年烦躁起来。
周围弟子们看过来的眼神也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他顶着风雪,干脆在殿门外跪下:“张天师,我曾经在三清神像前发过誓,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就会和阮楠断的干干净净。”
“现在我来找微微兑现誓言,接她回家。”
观内无人回答。
温斯年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我会证明我的诚心,跪到微微愿意见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来没跪过别人,微微一定会原谅他。
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干脆背对着他。
寒风凛冽,日夜交替。
温斯年跪了一夜,殿里的经文声也唱了一夜。
他听着耳熟,缓了缓才想起宋京姝曾经也念过,说是对亡者超度时念得地藏经。
温斯年被冻的手脚发僵,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这时宋京姝第一次这么久无视他,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
但转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和阮楠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照顾阮楠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让母亲安心而已。
而且他这次还带来了孩子的脚印模具,为的就是告诉宋京姝,那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和阮楠无关!
等他和微微解释清楚,她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原谅他。
翌日,天刚泛白。
一道沉闷的撞钟声骤然响起,紧随而来的,是吱呀的开门声和纷踏的脚步声。
温斯年精神一震,抬眸望去。
宋京姝的师傅和师伯一身白袍立在两侧,玄机一身麻衣孝服抱着牌位站在中间,身后跟着数不清的戴孝小弟子。
温斯年着急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根本找不到宋京姝的身影。
心里的不安惶恐骤然到达顶峰,他开始急切又慌乱。
等玄机走近,温斯年看清牌位上的字时,顿时瞳孔紧缩。
那牌位上竟然写着天清观第二百二十三代嫡传弟子——宋京姝。
亡于:2023年1月14日。
温斯年身形狠狠摇晃了一下,手里脚印倒模‘嘭’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脚模上面的鎏金字迹,也赫然印着——温斯年宋京姝之子。
生于:2023年1月14日。
第11章
雪如飞絮,背牛顶上一片雪白。
温斯年捏着那张孩子的出生日期表,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又仔细核对了一遍,2023年1月14日。
就是阴历阴历二零二二壬寅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温斯年高大的身体狠狠晃了晃,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孩子出生日期,也被落在地上,被白雪覆盖。
他猩红着眼,强撑着想要起身。
可跪了一晚上,膝盖以下已经毫无知觉。
温斯年用手支撑着膝盖,咬着牙站起身,跌得撞撞的往殿里走。
可到了门口,还是被守门的黑袍弟子拦住。
“师父师伯有令,禁止你入门。”
温斯年勉强扶着门才能站直,冷峻的脸上满是惊慌:“里面下葬的人究竟是谁?不是微微对不对,她一定还活着,她说了会等我来找她!”
黑袍弟子满脸漠然,根本不理会他。
温斯年捏着门的指骨发白,直直望着殿内。4
玄机小心翼翼的将宋京姝的牌位放在往生殿中,虔诚上香叩拜。
身后的弟子也紧跟着叩拜,神情哀痛肃穆,不似作伪。
温斯年死死的盯着那牌位,扶着门框的指骨发白:“张天师说过她会长命百岁,你们一定是骗我的!”
似乎是这套说辞说服了自己,他嗤笑一声:“玄机,你为了骗我真的煞费苦心,我不会信的。”
说着,温斯年抬手撤下殿门口的挽联。
“你们怎么敢给微微办葬礼?!”
他一向沉稳、冷峻,站在那里周身气势不怒自威,从没像今天一样失态过。
两位守门的黑袍弟子见状,刚忙上前拉住他:“别撕了,别在若薇师叔的葬礼上闹……”
可两名弟子还年幼,全然拉不动1米87的温斯年。
他强忍着膝盖骨上钻骨一般的疼,铆足劲往殿里冲。
嘴里还在不断喊着:“微微!微微我来接你了。”
“我已经把阮楠送走了,你信我好不好。”
“只要你出来,我们马上就能相守了!”
动静大的完全打断了里面的唱经声。
张天师白眉紧蹙,沉声下令:“玄机,去叫他滚。”
“是。”
玄机强硬起身,走到观口。
温斯年见他过来,双拳静静蜷握成拳:“玄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微微是什么心思,你故意办葬礼给我看,不就是想要我放弃微微,我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话音未落。
‘嘭’的一声巨响。
玄机已经猛然出拳,狠狠砸在温斯年的英俊的脸上。
温斯年苍白如雪的脸上顿时起了一圈红色印记,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手摸了摸脸,不怒反笑:“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
看着温斯年这幅摸样,玄机只觉得他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天清观不欢迎你,你走吧,以后都别再来。”他冷声警告。
温斯年却不以为然:“只要让我带微微走,这个地方以后不来也没什么。”
见他油盐不进,玄机也不想再劝。
他转过身,冷声给守门的弟子下令:“关门吧,你们师叔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下一秒,温斯年森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今天我要是见不到微微,明天我就会带人来铲平天清观!”
第12章
风雪簌簌,寒风如刀刮来。
泪才刚划出眼角,就会被冻的凝固在长睫上。
温斯年红着眼继续威胁:“从观门到后院,我会一点点拆除,直到微微愿意出来见我为止。”
玄机脚步未停,冷冰冰丢下两个字:“关门。”
守门黑袍弟子对视一眼,走到温斯年面前伸出手:“请吧。”
温斯年漆黑的瞳孔中闪过无措:“为什么你们不在乎?”
“为什么我都说要铲掉天清观你们还是不在乎,微微不可能会不在乎天清观,难道她……”
后面几个字,他始终无法说出口。
怀疑像一双大手,将心撕开一个裂缝。
他不敢相信宋京姝死了,疑虑却由不得他不信。
守门的黑袍弟子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回答。
“因为若薇师叔已经仙去,别说你把天清观拆了她不会出现……”
“就算jsg你把阎王殿拆了,她也不会出现。”
说完,弟子又忍不住催促:“请吧,别再扰了若薇师叔的清净。”
温斯年僵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雪下了他一身,心口和四肢百骸都被冻的发寒。
以往的桩桩件件如潮水般涌上来。
“温斯年,让阮楠的孩子生下来是违背天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我会阳寿尽断……”4
“那你就笃定我会活到那个时候?”
“对不起,我已经翻遍了古籍,这个孩子,我真的无能为力。”
“那是不是要我给那个孩子换命你才满意!?”
“你知不知道,阮楠带上符咒,孩子健康落地之时,就是微微的死期!”
……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回忆和寒风如刀,寸寸割开温斯年的肌肤,一刀刀划开他的心。
他眼眶一红,泪水一滴滴砸在雪地里,将脚下的雪地砸出一个小坑。
守门的黑袍弟子不知道温斯年在想什么,为什么固执的不肯走。
他无奈叹息一声,再次出声催促:“请离开吧。”
温斯年的心口被各式各样的情绪冲撞着,他高大的身躯颤了颤,忽然眼前发黑。
接着在守门弟子震惊的目光中,陡然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
恍惚间,温斯年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背牛顶被大雪封山的那年。
他顶着漫天的风雪,靠着一腔毅力走到天清观前。
天清观观门前,宋京姝一身白色长袍,眉若远山,人面桃花,整个人宛若谪仙,含着笑站在那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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