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头再扫一眼枣树，就转开了视线，没注意到枣树旁边有个小坟堆类似的小土丘。那小土丘藏在茂盛的草丛里，离近一些仔细看，草丛里还有些纸钱燃烧留下来的灰烬。只是经过昨天的雨水冲刷，已经看不大清了。
“殿下从小就住在这里？”
她环视一圈，漫不经心地询问。
墨霄轻声应着：“嗯。”
“当时殿下几岁？”
“四五岁的样子。”
“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的。”
“太小了吧。殿下不会害怕吗？”
“害怕过。几天就好了。师傅说，男人要勇敢无畏。”
那么小的年纪算什么男人？
楚小卿听到这里，莫名觉得他很可怜，虽然出身富贵，但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从小被个老和尚这么教育，啧啧，可怜死了。
她有那么一瞬理解了他的冷漠与偏执，收回目光看他时，目光渐渐变得温柔：“殿下很孤单吧？”
这寺庙那么大，这屋子那么小，一个那么点的孩子独自生活，怎么想都孤单又可怜。
孤单吗？
从没有人问过墨霄这句话。
这句话很有力量，几乎一瞬间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他喜欢极了她温柔的目光，忍不住走上前，抱住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声音变得孩子气：“还好。师傅说，人总是孤单的。”
他印象里的一空大师慈悲也苛刻，豁达又偏执，是个超脱不了的苦命人。
楚小卿听着他的话，觉得他师傅就是在pua他：哼，孩子那么小，这么说简直是扼杀孩子的天真！
她一时母性大发，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着善意而甜蜜的谎言：“我以后会陪着殿下的。殿下不会再孤单了。”
第254章 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赌不起。
这个承诺符合墨霄所求。
他带她来，也就是想听她说这句话。
他剖开他的软肋，放她进来体会他成长中的喜怒哀乐。
“其实，我也有过朋友的。”
他撩着她耳边的头发，把她按在怀里，随后看向那棵枣树，目光渐渐变得伤感而怅然。
楚小卿被按在他怀里，眼眸低垂，瞧不见他的表情，随口问着：“是谁？在哪里？做什么的？”
墨霄缓缓说：“是很久前的事了。他身体不好，被家人送进来，以求得到佛祖的庇佑。”
这剧情好像有些熟悉？
楚小卿听得莫名想笑，但忍住了，抬头问：“殿下说的是自己吗？”
墨霄摇头：“不是。”
“那是谁？”
“一个朋友。”
“叫什么？”
“记不得了。”
他又说谎了。
他记得的，只是他不能说出那个名字。
楚小卿不知内情，就觉得他对朋友有误解：“殿下，哪有人会忘记朋友的名字？”
墨霄解释：“也许是当时年纪太小了。”
楚小卿觉得蹊跷，不过，苛求细节没必要，就继续问：“然后呢？”
墨霄说：“然后佛祖没有庇佑他。”
楚小卿傻眼了：“他死了？”
墨霄点头：“嗯。他死了。”
楚小卿皱起眉，嘟囔着：“搞半天是个悲剧啊。”
她最讨厌悲剧了。
他说这个悲剧，是想显得他更可怜吗？就一个朋友还早早没了？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好一会憋出一句：“殿下节哀。”
墨霄没说话，目光转向那棵枣树旁边的小土丘，时间久远，何须节哀？
他所有的歉意、内疚、悲伤都消散了。
“宁良媛，热水准备好了。”
屋子里传出香玉的声音。
楚小卿听了，跟墨霄打了招呼，就回屋子去洗澡了。
墨霄在她回屋子后，朝着枣树旁的小土丘走去。他良久站着，目光落在小土丘上，低语的声音被风吹散：“我回来了。墨霄。”
*
马车缓慢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
一是叶蝉有伤在身，吃不消剧烈的颠簸，二是道路泥泞，影响马车行进的速度。
好在他们离开了赵都城，后面也没有追兵，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叶风澜拿着萧，放松地吹了一首曲子，又开始跟叶蝉闲聊：“你觉得墨霄是个怎样的人？”
她想多了解墨霄这个潜在的敌人。
可惜，叶蝉对他了解不多，只能从听来的传言分析，而后在纸上写下：【善于伪装。运气很好。】
运气这事儿最遭人妒了ᴊsɢ。
叶风澜也深知运气的重要性，叹息道：“你父亲运气就不好。他跟赵琨为人臣子的时候，总是输他一头。临了先帝病危托孤，他带领我们回家奔丧，被赵琨拦截了消息，但凡他能早些回来，赵琨都不一定会篡权成功。罢了，这也是赵氏的运气。”
叶蝉安静听着，眼眸低垂，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叶风澜瞥去一眼，继续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赵氏的运气也该到头了。赵琨八子尽丧，那墨霄，我找人核算过他的生辰八字，也不是长命的主儿。”
叶蝉在皇宫听过这些，考虑墨霄活蹦乱跳的现实，觉得是无稽之谈，便在纸上写下：【明空寺。修佛改命。】
叶风澜提这个，就满眼愤恨：“明空寺不该掺和进来！作为祁氏皇族一直推崇信赖的皇家寺庙，一空大师，他、他怎么能去改赵氏余孽的命？”
她想不通，多少年了，一直想不通，如今马上要去明空寺，定要问个明白。
*
明空寺
一空大师瞧着跪在面前的人，他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滴着水，浸湿了身上的华服。他天生贵命，不该如此卑微。他也看不得他如此卑微。
他有一瞬的心软，但声音还是冷的：“你去看过他了？”
墨霄点头：“嗯。”
“须知他是为你死的。”
“我知道。”
“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赌不起。”
“让我任性一次吧。”
墨霄低下头，藏起悲怆的神色，低声说：“我知道您对我恩重如山，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让我任性下去吧。”
第255章 她长得漂亮，是红颜祸水之相？
“痴儿！痴儿！”
一空大师连声叹息，随后，起身寻了干净的帕子，递给他，让他擦干头发。
墨霄知道他原谅自己了，压下激动，含笑保证：“谢谢师傅。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阿弥陀佛——”
一空大师不像他那般轻松，双手合十，面色很凝重。
墨霄知道他在想那些烦心事，便转开话题：“师傅，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空大师点了头：“嗯。”
墨霄弱弱补一句：“她也来。”
这个“她”自然是楚小卿了。
一空大师听了，立刻变了脸：“你这是得寸进尺。”
墨霄解释：“她以为您不喜欢她，一起吃饭，能化解误会。”
一空大师说：“这不是误会。我确实不喜欢她。”
墨霄皱眉：“为什么？就因为她长得漂亮，是红颜祸水之相？”
一空大师叹气，强调道：“她不是你的正缘。”
墨霄不以为意，反而提了要求：“那师傅就想办法让她成为我的正缘。”
一空大师：“……”
他默了一会，才说：“为师不是神。”
墨霄点头说：“嗯，我知道，所以，如果不成，我不会怪师傅的。”
一空大师：“……”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他很生气，却拿他没办法，自己辛苦养出来的孩子，还能怎样？
闭眼宠着呗！
“爱屋及乌。我知道师傅最爱我了。”
墨霄如是说着，朝他一躬身，就想退出房间。
一空大师正气着呢，哪里肯让他走？
“等下——”
“师傅还有何吩咐？”
“说说你近来的收获。”
“嗯。”
墨霄见他面色威严，也恢复了正经，盘腿坐到他面前，低声道：“皇上已经命我代为处理政务，朝中大臣，也接触了些，英勇不足，忠诚有余，不足为虑。主要是反赵复祁组织，我还在寻找接头人。”
一空大师认真听着，分析道：“反赵复祁组织这些年在赤琅族的支持下，发展很迅猛，目前万事俱备，只差皇嗣。他们会找来的。你且等着。”
墨霄重重点头：“好。”
一空大师眼里燃了烈火，那是不属于出家人的野心：“成功在望，你万事需得更加小心。”
墨霄再次重重点头：“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若有一天，她与大业，你必须做出选择，莫要忘了你的身份，有些事不可强求。”
一空大师说这话时，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眼睛盯着他，是提醒，是命令，也是哀求。
墨霄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迟迟没有回应。
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他也不知自己会怎么做。
他无法给出保证。
一空大师见此，明白他的左右为难，沉沉一叹，也不强求。
他冷硬的外表一寸寸皲裂，终于露出了柔软的内里，目光慈爱而温柔：“阿弥陀佛。好孩子，前路迢迢，吾佛会庇护你的。”
*
楚小卿正在寻求佛祖的庇护。
她洗漱后，换上素雅的衣服，戴上面纱，趁着墨霄不在，就去拜佛了。
当然，拜佛途中，顺便观察寺里的地形，方便计划逃跑路线。
为了逃跑成功，她还虔心拜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