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雪来到议事殿门前,姜婳正欲推门而进,却被太监拦住。
“皇后……姑娘,皇上正在里面忙呢,不见人。”
姜婳皱起眉:“本宫乃一国之后,你竟敢拦?”
小太监愣住,神色变幻莫测。
倏地,身后一道声音:“姜婳?”
姜婳侧眸,瞧见来人是首辅楚容,连忙迎上去:“阿容,楚淮安他在忙,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好不好?”
四目相对,楚容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方缓缓开口。
“姜婳,你是不是又忘了你已经被楚淮安……废后了?”
第二章
话落,姜婳浑身一震。
她呆滞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
“姜婳……”楚容有些担忧地瞧着她,想说些什么。
但姜婳强扯出抹笑容,还是把木牌递了过去:“我刻了很久,还是帮我带给他吧。”
言罢,她抬步便离开。
可刚走出不远,却听身后殿中传来楚淮安冰冷的嗓音:“楚容,把那破东西丢了。”
楚容拧着眉:“楚淮安,这好歹是她的心意,你……”
话未说完,楚淮安从他手中拿过木牌,直接抬手丢出了议事殿。
呼啸的风雪声中,木牌落地的声音却那样清晰。
姜婳缓缓走回去,俯身从地上捡起木牌。
拭去雪,上面一滴干涸的血格外刺眼。
她将木牌贴在心口上。
原来是脏了,怪不得楚淮安不喜欢。
走在回宫的路上,姜婳茫然失神。
她这个皇后,已经被楚淮安废了吗?
可她为何一点都不知晓?
正怔楞时,前方倏尔传来谁的喊声:“主子!主子!”
白芍跑到姜婳面前,神色焦急地将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圈,才松下口气。
“主子,奴婢去请太医这一会儿功夫,您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姜婳没答,反手攥住白芍的衣袖,声音微颤:“白芍,楚淮安他真的已经废了我?!”
白芍知她是又忘记了。
虽有些不忍,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是,主子,皇上三日前下的诏书。”
姜婳瞳孔骤缩。
原来……楚容说的是真的。
半月前太后驾崩,楚淮安为其大办丧仪。
守孝七日后,他便下诏废后。
楚淮安如今万人之上,唯一能约束他的太后也已离世。
这段本为父母之命的婚约,自然到了尽头。
白芍看着姜婳受伤的神情心疼不已,轻声哄劝:“主子,咱们回宫去吧,太医等着呢。”
回到长乐宫,庭院中却站着个太医装扮的女人。
姜婳望着她,觉得有些眼熟:“你是……?”
“娘娘又将臣忘了?”楚皎走近,却并未行礼,笑道,“臣乃姜太医之徒楚皎,此三年内都是臣为您送药的。”
“师父今日去大理寺卿府上还未归,所以我便替他来了。”
她笑意盎然,但姜婳却莫名觉得不喜。
正要别眼,楚皎头上却有什么泛过一道金光。
只见她发间……竟戴着错彩缕金的龙凤金簪!
刹那间,姜婳狠狠一怔。
她想起来楚皎是谁了!
那是三年前楚淮安险些与太后闹翻都要立后的女人。
若不是太后以先皇的尚方宝剑相逼,这皇后之位该是楚皎,而非她姜婳的。
而楚淮安拿走那龙凤金簪,原来是为了送给楚皎……
姜婳只觉心底像被活生生剜了个洞,狂放暴雪悉数涌进,冻得她浑身冰冷。
她踉跄地站起身,想回内殿,脚下却一滑。
楚皎眼疾手快上前:“娘娘小心,还是臣扶您回去吧。”
姜婳下意识想挣开她,却又听她说:“臣来长乐宫三年,还未曾进过殿内,今日正想瞧瞧。待来日臣与陛下完婚,入主长乐宫也不会陌生了。”
完婚?入主?
她如何能接受自己深爱之人与他人喜结连理?
姜婳抓住楚皎的手,不想她扶自己便往后躲了一下
可这时,身后却陡然传来楚淮安的怒喝。
“姜婳,你在做什么?!”
他大步走来,扶起跌在地上的楚皎揽入怀中:“可有哪里疼?”
语气截然不同的温柔。
姜婳听着,心底涌上涩痛。
楚皎眼眶微红,却摇了摇头:“陛下,我没事的,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
楚淮安眼露寒光,神色阴沉地盯着姜婳,话却是对楚皎说的。
“若在让我见到你对皎儿如何,我定不会轻饶你!”
第三章
言罢,楚淮安便揽着楚皎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看着他们相依偎的背影,姜婳只觉自己好似被万箭穿心。
她双膝一软就要摔倒,被白芍及时扶住。
“主子!您没事吧?”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奴婢看得清清姜姜,刚才楚皎就是自己摔倒的,您为什么不说呀?”
姜婳勉强站稳,整个人仿佛疲累至极。
“他不会信我的。”
真相如何,楚淮安并不在乎,他只看见楚皎摔在了地上。
他已然不是少年时那个,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姜婳的楚淮安了。
书房内,姜婳将写好的信交给白芍,吩咐:“你务必要将此信亲手交予楚容。”
白芍颔首,转身快步离去。
楚容的父亲是先皇的首辅,所以他幼时便跟随着身为皇后嫡子的楚淮安。
同姜婳,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楚淮安不愿见自己,她只能拜托楚容。
翌日晌午,姜婳走进了乾清宫。
正殿中,楚淮安与楚容相对而坐,面上笑意在她出现那刻荡然全无。
“我说呢,怎么突然想与我喝酒。”楚淮安冷嘲,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阿容,你还记得自己是何身份吗?”
楚容处变不惊:“我只知晓我们三人一同长大,这段情谊,不该变成今日如此。”
一番话让楚淮安似乎忆起了从前。
半晌,他敛起怒意,冷静下来。
“说吧,到底何事。”
姜婳一瞬不瞬地看着楚淮安的眉眼,仿若要将他的样貌刻在心底。
说来真是奇怪,她忘记了许多事,可他过往多年的一颦一笑,都不曾模糊半分。
她缓缓开口:“楚淮安,我拜托楚容想与你见一面,只为问清一个问题——到底为何,你要废了我?”
他们七岁时初见,至今已整整十四年。
怎会变得如此两看生厌?
姜婳本是前朝大将军姜城之女,因姜母在战场上被敌人偷袭,动了胎气导致早产,所以她自出生后,身体就十分虚弱,常年卧于榻上,更别说练武。
姜家世代为将,姜城与妻子常年征战在外,直至姜婳七岁那年,他们战死沙场,再没能回来。
先皇感念姜家有功,将孤苦无依的姜婳养在了皇后身边。
彼时尚是太子的楚淮安,握住因害怕而战栗的她的手,郑重发誓:“姜婳,从今往后我与阿容便是你的亲人,皇宫便是你的家。”
“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后来,楚淮安还允诺定会娶她为妻,白头偕老。
可如今,却像是梦一场。
听见姜婳的话,楚淮安眸光一暗,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
“为何?我为何废你后位,你自己心中清姜!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他凌厉的语气让姜婳浑身一震。
她垂眸摇头:“我不清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楚淮安怒火攻心,不想再见她故作可怜的模样,起身便要走。
姜婳心一冷,孤注一掷般喊出声:“自三年前被救起之后,我便愈发地记不住事情!”
“我记不得何时用了膳,记不得我爹娘和母后的模样,更记不得你刚登基那几年发生过什么。”
“楚淮安,我没有骗你……我真的都忘记了。”
第四章
楚淮安身形一顿,脚下停住。
他转眸盯着姜婳,半晌,却是发出一声冷笑。
“你以为装可怜,我就会信吗?”
“她所说的句句属实。”楚容倏地开口,神情认真,“楚淮安,姜婳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楚淮安拧起眉看向他:“你知晓?”
楚容点头:“若你不信,可传姜太医来,这些年都是他在给姜婳把脉。”
话落,一室寂静。
“我如何知晓是不是你们几人算计好来骗我的?”楚淮安手攥拳,青筋凸起。
“那便再传一个太医。”姜婳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总做不到让整个太医院听命于我。”
楚淮安眸底划过抹晦暗:“好。”
须臾,姜太医与另一太医赶到。
姜太医在给姜婳把过脉之后,脸色愈发沉重。
他跪地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