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原本干净的雪地早已脏乱无比，她的意识在逐渐消散。
冲天的血腥味好像看不见了。
厮杀声，也听不见了。
张婆子仰着头，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模糊。
她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很多画面，有曾经与父兄一起练剑，有苦守在皇宫的那三年，最后，她看到了马小鱼。
他依然如从前一般，冷漠疏离的注视着自己，好像在嫌弃她这一身血污。
张婆子张了张嘴，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断断续续的呢喃。
“我张婆子此生，不负天下，不负黎明，亦，不负君王……”
下一秒，她彻底没了呼吸，身躯却仍然没有倒下。
即便万箭穿心，也仍紧握着红缨枪伫立在边疆的土地上。
……
乾坤殿，马小鱼一边批奏折，一边再次突然心悸。
总管太监见他这两天老是动不动如此，担心问道：“陛下，您还好吧？”
马小鱼压下那阵莫名的心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放下狼毫，沉声道：“去请太医。”
太医来诊脉，却又发现他的身体并无问题。
“陛下，您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四年前在边关落下的寒疾还需注意调养。”
马小鱼闭眼假寐，随意的“嗯”了一声。
这个太医就是前段时间给张婆子诊脉的人，他收起药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过李将军的寒疾就比较严重了，还中过狼毒，也不知她这次出征能不能撑得住。”
马小鱼猛地睁眼，目光如炬的盯着太医：“你说什么？张婆子也有寒疾？”
太医不知马小鱼为何露出如此神色，被吓得立马滚倒在地，“回陛下，李将军……是在四年前跟您一同受的寒疾，她还中了狼毒，早就病入骨髓……”
什么！
马小鱼豁然起身，连眼睛都充了血。
寒疾……
狼毒……
四年前！
他一下子又想到，张婆子曾冲进飞燕宫，说四年前救自己的人是她。
胸腔剧烈跳动着，马小鱼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
不，他要亲自去雍州找张婆子问清楚！
马小鱼沉声道：“备马，孤要去雍州！”
而这时，又有一个大臣甚至没有通报，就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陛下！”大臣跪在地上：“雍州求助，陛下为何不派兵增援啊？！”
马小鱼浑身一震：“什么求助？张婆子不是打赢了吗？”
大臣悲愤摇头：“敌国趁夜反袭，李将军以五千兵马对抗十万兵马，雍州城，早就血流成河了……”
砰！
马小鱼猛地后退，身后的椅子都被踢倒了。
那抹不安感几乎要席卷一切，不顾群臣反对，他立刻率领大批兵马，亲自赶往雍州！
赶路时，遇到不少从边关逃过来的流民，马小鱼坐在马上，听到流民们的讨论。
“听说雍州那边，李将军死不弃城，死的时候，血都流干了，还在护着城池！”
“痛心啊，五千对十万，着实荒唐，大邺自此再无李家军。”
马小鱼听后，心脏猛地一痛，险些从马背摔下！
怎么会……
张婆子怎么可能死？
她不是号称女战神吗？他们李家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死！
这一定是传言。
他疯了一样日夜不休的纵马赶往边关。
终于在第二日清晨到达了雍州城。
雍州，满地尸体，全城被屠！
漫雪纷飞中，他看向城门，瞳孔一缩，整个人瞠目欲裂。
身后的副将策马过去，泪水顷刻倾涌而下，声音颤抖。
“陛下，那是……李将军……”
城墙上，张婆子的头颅被活活砍下悬在半空，那双总是坚韧无比的双眼，死不瞑目！
第11章
瞧那面容，怎么看都是张婆子。
可他多么希望那个人不是她。
不是她就好了……
他们把张婆子的头颅从城墙上放了下来。
看着她满脸鲜血，马小鱼晃了几晃，朦胧中看着那片骇人的血迹。
便昏了过去。
马小鱼带着大批军马赶到，敌军已被击退，各城开始整顿。
他们，还是胜了。
可只有马小鱼知道。
此战，无胜者。
甚至，他输的一败涂地。
此刻的马小鱼朦朦胧胧躺在床榻上，他看起来一直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只是有时候能够听到内侍在叫他，有时候太医在把脉，有时候又能够听见张婆子在战场上的厮杀声。
亦或者是在床前，低头俯视着他。
马小鱼昏迷了五天，晚上的时候才醒。
但是太医说是悲伤过度，才会导致心血郁结，吐血昏迷。
需要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阿福见马小鱼醒了，走上前便问：“陛下，您饿不饿，要不要用点膳再休息？”
却一直没有等到马小鱼的回应。
可阿福明明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凑上之后才发现。
马小鱼眼睛眨也不眨的在发呆。
阿福以为马小鱼只是伤心不想说话，便再尝试着问一次。
“陛下？”
还未说完，马小鱼突然就起身紧紧地捏住了阿福的肩膀。
阿福被吓了一跳，却也看清了。
他的眼睛通红的，全是血丝，大声地开始质问：“张婆子呢？！”
无论阿福怎么编造张婆子还活着的谎言，马小鱼还是只重复这三个字。
无奈之下的阿福只能拿去叫李将军过来的理由，才暂时稳住了马小鱼。
但是李将军已经死了，他要去哪里才能再找一个李将军出来？
急切之时。
阿福想到马小鱼之前很宠青贵妃。
就也想试试看青贵妃能不能稳住陛下，便去找来了青雁。
阿福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于青贵妃听后。
青雁得知张婆子死了，高兴之余便赶到了马小鱼的房间。
阿福本以为青雁的到来会改善马小鱼现在的状态。
事实证明。
马小鱼见到她的时候，也的确恢复了平静。
却面对青雁的接近格外的抗拒。
青雁也对这般异常的反应非常诧异，“怎……怎么了？陛下。”
马小鱼的眼神隐忍又克制，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四年前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话音刚落。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扯着嘴角打算掩饰过去：“是我啊，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马小鱼不急着拆穿青雁的谎话，眼里的温柔和宠溺都已经消失了，他整个人都很冷，散发着不可轻易接近的气质，继续询问：“那你还记得孤当初昏倒在哪？还记得天山雪莲在何处所采？”
没等青雁开口，他又补充道：“不需要知道是什么地方，再带孤故地重游一次便好。”
第12章
青雁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地方救的他，也不知道天山雪莲在哪个位置。
看马小鱼这样的态度，今日要追问她到底了。
眼见无法辩解，她便直接承认了：“是，四年前救陛下的的确不是我，是张婆子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
“陛下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军报没有到陛下的手里，那是因为……被我烧了，哈哈……”
闻言的马小鱼马上瞪大了双眼，冲上前径直将青雁踹倒在地，那眼神就像嗜血猛兽般的可怕。
青雁胸前剧烈地疼着，肋骨断了几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马小鱼，就算是在面对张婆子的时候，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害怕了，原本还想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口，但青雁见马小鱼这个样子，若是说了，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杀了她？
往事一点一点的浮现在马小鱼的脑海，想着自己当初为了青雁做的那些伤害她的事。
还不信她。
巨大的悔恨让马小鱼眼前一黑，像是头顶落下惊雷一般的疼，阿福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马小鱼。
“阿福，明日起驾回宫，回宫之后，拟旨废除青雁贵妃之位，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即使青雁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认了这命。
看着青雁被拖走，马小鱼眼里的杀气就消失不见。
疲倦的眼神转向阿福，开口问：“阿福，张婆子呢？我要见她。”
因为先前太医说过陛下不能再受刺激，阿福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带着陛下去见李将军的尸首非常不妥。
阿福刚欲开口劝阻，见马小鱼此般神情，终是不忍。
还是带着马小鱼到了存放张婆子尸身的木棺。
李将军尸首分离，众人齐心协力，才找回她所有遗骸，派人缝补了起来，想给她留一个体面的全尸。
马小鱼挣脱了阿福的搀扶，脚步踉跄地走到棺材旁。
鼓起一生的勇气，推开了棺材盖。
阿福一脸惊诧，却也没上前阻止。
只见里面的人儿静静地躺着，身上全是阵线，脸色苍白。
马小鱼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看着那具破碎的尸体，滔天的悔意席卷全身。
“楚玉，我该怎么叫你才好听？”
他说话带着哭腔，背脊微微颤抖着。
“我还从未叫过你的字，也没叫过你的名。”
他转而欲言又止，却想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
“楚玉，我好想忘记了……”
字句随着泪水砸落在张婆子的身上，一同破碎。
反应过来的马小鱼慌乱的擦拭着滴在她身上的泪水。
生怕这滴泪会弄脏衣服似的。
就这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