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河嗤笑,“多少钱我赔给你。”
陆隋立刻掏出手机开始计算,“原价、升值的部分,加上它提供的情绪价值以及乔西的精神损失费……总共这个数。”
陆长河看了一眼就头顶冒火,“你可真会算计!”
“废什么话,赶紧赔钱。”
陆长河走过来,加了我的微信,利索地给我转了五位数过来,在耳边落下一句:
“恭喜你如愿以偿找到有钱人。”
我反呛:“这还要多谢你当年装穷骗了我,才让我有了这个好机会。”
陆长河看向我,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下,拖着行李箱走进我对面的房间,狠狠摔上房门。
陆隋缓慢踱步过来,“谢谢你啊乔西,让我那个从高中毕业就和我断绝关系的儿子终于又搬了回来。”
我惊愕回头,“那他上大学时……”
“没要过我一分钱,都是靠自己,过得很艰难。我偷偷去学校看过他两次,在食堂买最便宜的饭菜,穿的衣服还没他屋里的抹布贵。”
“为什么呢?”
“他恨我在他三个月时就和他母亲离了婚,而且我太忙,对他的照顾和关心都不够……”
陆隋顿了顿,少见的落寞,“他以为我不爱他。”
“那您为什么不和他好好谈一谈呢?”
“不需要,我从没期待他的谅解或回报。只是尊重他所有的决定,但他也必须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
真是一对古怪的父子!
但我没时间感叹,所有的心神都被陆隋的话占据了——原来陆长河不是故意装穷骗我。
那些他从未对我提起的事情背后,藏着他多少的心酸与执拗,仔细想来并非完全无迹可寻,我却没去深究过。
连分手都那样仓促,甚至来不及说句再见。
时隔四年,我在与陆长河咫尺相近的地方,终于再次梦到了我们的过去。
第3章
大二那年夏天热得出奇,我在兼职时中暑晕倒在路边,是陆长河送我去的医院。
醒来时他正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打盹,纤长的睫毛覆盖住眼下的青色,遮不住他满脸的疲惫。
我没来由的心疼,出自于同病相怜。
护士进来给我拔针,说我是营养不良引起的低血糖,交代我要注意休息ʝ。
陆长河也听到了,提出带我去吃顿好的补补。
但其实他垫付的医药费我已经很难还上了。
母亲常年患病,微薄的薪水只够她吃药,我从高中起就开始打零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考上大学后我拼命学习争取的奖学金,也都给母亲交了住院费,自己依旧过得拮据。
最困难的时候,我连续三天没有吃一口饭,只喝水,饿到头晕眼花。
宿舍同学有主动借钱给我的,也有给我带饭的,我都坚定地拒绝了。
我怕自己还不起,不管是钱还是人情。
陆长河很聪明,他看得明白,就反过来说是让我陪他吃顿饭,谎称那天是他的生日。
盛夏的夜市喧闹如昼,我和陆长河被挤在一个小小的两人桌边,膝盖几乎要挨在一起。
他蜷缩着大长腿,“我都说了去好点的饭店,今天我刚发工资,你看你挑的这地方……”
“有钱也还是要节省些,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抱歉啊,我不是说教,我只是……穷怕了。”
陆长河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开,“你说得对,其实我也穷,只不过想在你面前装个样子。”
我不敢去想他的言外之意,只感觉胸口的热意几乎要烧到我的头发丝了。
那顿饭吃了什么我早就记不清了,唯一不忘的就是那夜的星空和他的笑容。
在那之后,我们又在校园遇到过两次,很客气地擦肩而过。
直到我终于攒够了钱还他,约了见面,从午后等到了天黑,他才姗姗来迟。
眼眶和侧脸都有淤青,右手从手腕到肘部都缠着纱布。
他和兼职饭店的老板打架了,因为对方猥亵一名刚高中毕业的暑期工。
为此受了伤,还被赖掉了一个月的工资。
陆长河烦躁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懊恼道:“还是打得轻了,就应该把他那玩意儿废了!”
说完对上我羞窘的神色,忽然也红了脸,哼唧了半天才听明白在向我道歉,说不应该在女生面前说这样粗鄙的话。
我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心动。
陆长河就像是一座丰富的宝藏——善良、朴实、勇敢,偶尔粗野狂妄,本质却是柔软和纯情。
吸引着我靠近,渴望探知他的全部。
于是,我决定追求他。
以他右手不方便为由,主动提出帮他打饭和洗衣服,他没有拒绝。
我压缩了学习和兼职的时间,每天好几趟往返于他的教室和宿舍楼之间,生生累瘦了好几斤。
内心却充盈着隐秘的欢喜,尤其在听到有人猜测我是他女朋友时。
直到他拿出一个装钱的信封,说是我照顾他的报酬。
那一瞬间,我几乎听到了自尊碎裂的声音,连同我满腔爱意都被淹没在废墟之下。
拳头攥了又松,我最终接过,道了谢,狼狈地逃离。
转过无人的角落后,再也撑不住,蹲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温暖的手掌从后抚上我的脸。
“乔西,你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是,那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如果不是,我必须解释我只是出于感谢,并且不想你因为我过得更辛苦……你本来就很苦了。”
陆长河的声音很淡,却有着不加掩饰的心疼。我冲动地转身靠近他怀里,稀里糊涂地表白了。
为此,我被他嘲笑了两年多。
说他之所以会答应,都是因为我那孟姜女哭长城似的劲头,他害怕。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或许就是因为我们开始得太不吉利了,最终才只能以眼泪收场。
大四下学期,我母亲确诊了癌症,手术和后续的治疗费用让我眼前一黑。
虽然从大三起我有幸得到了本地一家公司的资助,却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兼职。
可即便如此,我的积蓄也只是杯水车薪。
那时陆长河已经找到了实习公司,对未来满怀憧憬,我不忍心拖累他,却又狠不下心分手。
为此我日夜挣扎,受尽煎熬。
直到有天突发奇想地去陆长河的实习公司接他下班,第一次见到了沈潇然。
她挽着陆长河一起上了辆昂贵的跑车,几分钟后我收到了陆长河不能一起吃晚饭的信息。
那之后我又去过几次,时常碰到两人有说有笑,还见过沈潇然送陆长河礼物。
听路过的员工闲聊,才知道她是公司董事长的千金,似乎正在追求陆长河。
至此,纠结多日的事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分手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陆长河站在楼下浑身湿透,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我想让他快点离开,便给了他一个最扎心的理由,说不想跟他过苦日子了,要去找一个有钱人。
陆长河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好半天都一动不动,最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反复说服自己:乔西,你做得对,你不是成全他,而是成全你自己。
说得多了,自己也信了,就这样过了许多年,却在一场重逢后的旧梦中不得不承认——
我后悔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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