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澄的指甲死死地抓住地面，压抑着剧痛地说：“元郎，元郎，你骗得我太苦了！”
黑夜渐浓，她看不清窗外的天空。
视线中只有一片青瓦红墙，将她困在这片漆黑的夜色中。
好冷，好冷……
蒋澄闭上了眼睛，眼前的黑夜逐渐明亮起来。仿佛看见娘亲朝她微笑着走来。
她眼角滑落一滴泪，伸出手：“娘亲，你来接悠悠回家了……”
另一边。
一个宫人急匆匆闯入御书房。
皇帝认出她是坤宁宫的宫人，挑眉冷冷问：“怎么？皇后知道错了？”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去世了！”
建安八年，二月初二。
坤宁宫的桃花开了初芽，春雨蒙蒙，冷透整座宫殿。
“瑾儿，陛下是不是又去了永乐宫？”蒋澄望向那片看不到头的宫墙，神色恹恹却声音平静。
“……是。”大宫女瑾儿低声回答，担忧地上前替她披上鹤氅，“皇后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屋吧。”
蒋澄眼神微黯，许久轻轻摇头。
“无妨，你替本宫将那匣子里的明徽剑拿出来，置了一整个冬，怕是锈了。”
那剑是厉乾坤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瑾儿却忍不住劝道：“娘娘，那哑女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轰得陛下都不知多久没来坤宁宫了，您还管那剑做什么？”
冷雨飘摇，打落初芽。
蒋澄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她自己：“瑾儿，她如今已是皇贵妃，莫要再口出不逊。”
瑾儿心里难过，只得转身去拿出那把断剑。
蒋澄用手帕仔细擦拭着剑身，仿佛这断剑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时，“嘭——！”的一声。
坤宁宫的门是被人踹开了！
蒋澄手一顿，缓缓转过身。
果然，来人是厉乾坤，姜国皇帝，同时也是她的夫君。
厉乾坤一身黑底龙纹长袍，狭长的凤眸蕴满怒意，开口就是斥责。
“蒋澄！你竟敢趁我不在谋害萍儿！”
蒋澄一怔，却是缓缓起身行了个礼，像是没有感受到厉乾坤的暴怒一般：
“臣妾只是按照您离宫前的嘱咐，命太医院送了些补药过去。”
她如实说了，厉乾坤却越发愤怒！
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颚，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身上。
“蒋澄！你明知道萍儿当年为了救朕，自此身虚体弱，虚不受补！我让你照看她，你就是这么照看的！你这皇后看来是不想做了。”
蒋澄下颚一阵疼痛，心口苦得发涩。
她是他的皇后啊，明明他也曾送她长剑，许她一生。
可如今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农家哑女，从那女子进宫，他似乎就再未给过她好脸色……
蒋澄艰难开口：“陛下，臣妾送的都是性平之药，皇贵妃是不可能吃出问题的……”
话未说完，厉乾坤猛地松手，一脸嫌恶：“还敢顶嘴？蒋澄，你是仗着沈家撑腰便可以顶撞朕了，好得很！”
蒋澄一下没站稳，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手腕被断剑剑锋狠狠一划！
鲜血一下涌出，蒋澄却似毫无感觉，一双清眸只看向厉乾坤。
五年了，无论吴萍儿有什么不舒服，便全是蒋澄的错。
从前她还解释，还委屈，可是现在，她已经连解释都不想给了。
“陛下这次想如何罚我，直说便可。”说着，蒋澄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厉乾坤冷笑：“看来，你是真觉得朕不能拿你沈家怎么样。若萍儿再有任何闪失，朕一定废了你，连带沈家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蒋澄一怔，沈家满门忠烈，数百条英魂怎么在厉乾坤口中连吴萍儿一根指头都抵不过了呢？
她该难过才是，可蒋澄只是垂头应了声：“是，臣妾谨记。”
厉乾坤见蒋澄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是越发厌恶。
只觉装模作样至极，半点没有从前良善的影子了。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他说完便挥袖离去。
蒋澄呆在原地，一旁的瑾儿含着泪忙去叫太医。
半响，蒋澄喃喃出声：“厉乾坤，变得到底是我，还是你？”
少年深情，怎知今日，红颜未老恩先断。
第二章
二月二十九，春雨下了半场便歇了。
坤宁宫里，瑾儿将一枚凤簪戴到蒋澄头上。
笑着道：“娘娘，今儿是您的生辰，沈老将军会进宫来看您，您这样打扮最是好看了，陛下见到也一定会喜欢的。”
蒋澄看着镜中人，眼眸平静：“即便再美，陛下眼中又何时有我的影子。”
瑾儿声音凝滞，是啊，这宫里论美貌，皇后娘娘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清水出芙蓉，无人可一较高下。
可陛下眼里，似乎只剩一个吴萍儿。
最好的东西，无不是拨了头一份的往长乐殿里送……
宫人们来来回回准备，坤宁宫有了久违的一点人气。
到了晌午，厉乾坤却还是没来。
蒋澄坐在桌前，等到菜凉透了。
厉乾坤身边的太监常磊才来拜见：“皇后娘娘，陛下有令，皇贵妃有孕，天下大喜，皇贵妃娘娘以后可见皇后不请安。”
殿内一瞬静可听针。
常磊看了一眼蒋澄苍白脸色，心中叹息一声，却还是开了口：
“陛下还说，今日要陪皇贵妃，不来了。”
姜国规矩，无论帝后感情如何，生辰之日都要在一起过。
吴萍儿怀孕了。
而厉乾坤，连演都不愿与她演下去了。
蒋澄张嘴，声音喑哑：“本宫知道了，如此，你去替本宫送些补品给皇贵妃，让她好生……养胎吧。”
常磊变了脸色：“娘娘，陛下交待，以后凡是坤宁宫的东西，不得踏进永乐宫半步。”
蒋澄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再开口，只剩了一句：“臣妾谨记。”
殿外又下起雨。
瑾儿慌忙跑去太医院请太医。
殿中香炉青烟冉冉，床上的人像是睡着了。
太医替蒋澄把了把脉，良久心中沉沉叹息。
瑾儿压低了声音问：“陆太医，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陆太医摇了摇头：“心思郁结，元气微虚，娘娘自五年前受伤以来，便总是记忆淆乱，只怕之后会更严重，不若还是将此事告知陛下吧……”
瑾儿立时摇头道：“我家娘娘性子孤傲，如何能像那永乐宫的，以此换陛下垂怜，此事，还请陆太医替娘娘守口如瓶。”
陆太医只好应下告退。
约莫傍晚时分，蒋澄幽幽睡醒。
每次睡醒，她都觉得身子更沉重了些。
瑾儿候在边上，忙伺候她穿衣。
系上腰带时，却发现才做不久的凤袍竟又凭空又大了一圈！
瑾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上涌，又连忙抹去，怕蒋澄察觉。
蒋澄却问：“瑾儿，之前给皇贵妃送去的补药怎么样了？”
那是一月前的事了！
瑾儿一愣，咬牙恨道：“您管她做什么？那个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陷害您，什么毒汤药酒的，也没见她真去死！”
话音刚落，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冷笑。
“皇后果真好大的威仪，连身边一个丫鬟都敢编排皇贵妃的不是！”
蒋澄心一颤，转头便看见厉乾坤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卧房外，面色沉冷。
瑾儿腿一软，跪了下去。
蒋澄连忙起身行礼：“陛下，瑾儿只是说话莽撞惯了，并无恶意，还请陛下恕罪！”
厉乾坤眼神冰冷厌恶。
他本是听说她病得严重，去永乐宫的路上顺道过来看看她，本只是看一眼就走，却没想到这心地歹毒的主仆二人还敢背后咒骂萍儿！
“来人！将这宫女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眼见瑾儿被拖出去，蒋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求你饶了瑾儿，是我管教不严，陛下有什么便冲着臣妾来。”
下颌被人狠狠掐住，厉乾坤脸色阴沉：“你以为朕会忌惮你沈家的权势而不敢罚你吗？你父亲在朝堂上笼络群臣，你在后宫恃权害命，朕恨不得将你沈家人千刀万剐！”
一句话，蒋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第三章
蒋澄猛地磕了个头，开口声音都在发颤：“陛下，沈家满门忠烈，一心扶助陛下，陛下怎能误信谗言佞语？”
厉乾坤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一手按住蒋澄的嘴唇。
“蒋澄，你这张嘴还是像从前一样能言善辩，却是没有从前讨喜了。”
他手下未留情面，蒋澄苍白的嘴唇被擦破了皮露出血色。
一股血腥味蔓延进口腔，蒋澄尝着，却连味道都是极苦涩的。
突然，常磊从外面走进来：“陛下，那丫头身子太弱，三十板子没挨过去，死了。”
蒋澄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瑾儿……死了？
厉乾坤看她如此模样，心里莫名痛快了一瞬，这才松开她。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冷硬无比：“蒋澄，这还只是开始。”
厉乾坤走了。
蒋澄踉跄起身走了出去。
白色宫砖只有一滩被雨冲散的血迹。
连瑾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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