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仿佛有点……按照你们的话说,破罐子破摔。”
“我明白了。”陆华婉说完,抓起他宽大,却不再厚实,不再温热的手,贴到自己一边脸上。
她的嗓音,沙哑,轻颤:“顾先生,你好!”
她想起第一次和他说话,客气中,也是这么从心底敬佩:“我是陆华婉。”
“很高兴,我又重新认识了你。”
“怎么说呢?”
“你确实很了不起,事情也办得很惊艳!”
“我和你同床共枕了快三年,居然到今天,才知道了你的秘密。”
“顾先生,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玩?”她笑着说,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
“看把陆华婉那个傻女人,气得哭,气得抓狂,多么有意思。”
“好了,现在戏看完了,你就要撤了。”
“可以的,顾先生。”她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定的语气。
“我们都是点到即止的人,都不会死缠烂打,也尊重对方的选择。”
“既然你要彻底放下我,放下你用命换来的儿子,那我们母子,就如你所愿。”
“你不是希望我给小狸子找个后爹吗?一会儿我就约见各大婚介所公司的老总,让他们把第一手的资源,全部发过来,我挨着挨着挑——”
“我也算是个颜控,要不然也不会上你这么大的当,要在这方面找胜过你的,我估计悬,身材体型嘛,我就凑合吧,毕竟你看你现在这瘦不拉几的干瘪的样子,倒贴我都不要。”
“而且我现在觉得疼阿狸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把他们照片,让阿狸抓阄,抓到哪个,他就跟哪个便宜爹地姓。”
“你说好不好,顾先生?”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
“噢,天啦!”史密斯教授忽然叫了出了声,声音激动:“你们看,顾先生的手指,是不是动了!”
抢救如火如荼地继续。
顾明旭像是走进了剪辑混乱的电影,画面停留的,全是他熟悉的噩梦。
“我听说,白珊回来了。”
“就算是因为家族联姻你娶了我,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半夜和另外一个女人那么温柔体贴地说话,难道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她殷切地望着他,眼里的受伤像是最锋利的刀,割着他的心,一片一片,片片泛着鲜艳的红,很疼。
他知道,她想要的,其实不是事情本身的解释,而是一句定心的安慰而已。
但是,他没有底气给。
他只能用喝叱来掩饰他的心虚。
场面一转。
她着急地追着他。
“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什么事比公司未来十年的发展还重要?”
那一刻,他懂她的焦急,不自信。
那个案子她看得比命还重要,下属也都望着她,她压力很大。
她怕搞砸,怕辜负了下属的期待,那比死还难受。
他也想和她并肩作战,给她最坚定的信赖和后盾,但是他不能。
即将到来的手术,他真的没有太大自信能活着回来,毕竟父兄都是这么死的。
她总要一个人面对,所以他狠心扔下了她。
就像雄鹰要雏鹰飞,都要狠心把雏鹰推下山崖。
他听到了她的心碎,但心碎的,有何止是她?
她揶揄他陪平平,在老宅偷闲,连平平的醋也吃,小气可爱的很。
她把衬衣扔他身上,嫌他脏,小小个子,生气起来倒是唬人得很,张牙舞爪的,真的要吃人。
那晚他是真生气了,明明他只有过她一个女人,他却要污蔑他在外面乱来。
他能容忍她耍小性子,但他忍不了在这种事上,被质疑!
所以他气过头了,也把她弄伤了,看着她苍白着脸,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气若游丝。
他的心也跟着被蹂碎。
医生说,她已经妊娠两周。
听到消息的一刹那,他是惊喜的,谁不想当父亲啊?
但下一刻,他害怕了,脑海里全是红色的血泊。
所以,他毫不犹豫,让她打掉孩子。
因为孩子和她比起来,当然她更重要。
他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诉。
“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你要肾要肝是么?”
“没关系,你摘我的,摘多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残忍,他会没命的!”
她是陆华婉啊,一直都很要强的陆华婉!
不论面对什么刁难,奚落,从来都不肯服软的陆华婉,居然在电话那边求他!
那一刻,她是多么的绝望!痛苦!
那样的绝望,痛苦,逐渐放大,加浓,像是四面涌上来的海水,把他淹没,窒息的压迫,让他喘不上气——
他想要呼救,用了全身的力气,嘴都使不上力。
那种无力的感觉,要把他逼疯!
倒是眼睛,倏然睁开了。
刺目的光,让他又下意识闭上。
浑身,大汗淋漓。
“少爷!”
“少爷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耳边是福叔激动的颤声音。
“教授!”
“教授你快来!少爷醒了!”
福叔的嗓门还真大。
门被推开的声音。
围上来乱哄哄的众人。
“意识是清醒了,但顾先生的身体还极度虚弱,特别是免疫系统,需要重新恢复。”
“这段时间是关键时刻,贴身照顾,务必要小心,而且注意情绪,太大的波动会影响恢复。”
“谢谢,谢谢教授,我一定好好照顾我家少爷。”
福叔感激涕零,也特别有信心,少爷从出生就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有人比他更细心?
顾明旭刚醒来,嘴巴都干得起壳了。
还好眼力劲儿好的福叔,第一时间又送上来水。
温度适宜的无菌水。
口感还不错。
经验丰富的顾明旭,知道他不能喝急了,更不能多喝,于是小口小口地润着。
叮——
重症室的感应门开启。
来人还没走近,顾明旭就觉得窒闷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清透,又安心。
熟悉的体型,就算是穿着白色的防护服,他也能认出来。
特别是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就算外面还戴着护目镜,也挡不住里面的勾人心魄的魅力。
他感觉像是生根一样,视线就是没办法离开,缠着她,从门边一直到床边。
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都没有这次让人觉得,悸动,鲜活。
感觉还活着,真好!
还能见到她,真好!
仿佛世界都被点亮一样。
但是他的脸,估计平时就“面瘫”惯了,就算现在心中悸动,也一时半会儿表现不出来情绪。
“少夫人,少爷他——”
“我知道,教授在外面已经给我说过情况了。”陆华婉平静道。
依旧是熟悉低柔的声音,但里面都是陌生机械的情绪,完全听不出半点关心。
也是,她都气得要给小狸子找后爹地了,怎么可能还关心他?
能来看他都不错了。
她到底有没有给小狸子找后爹?
直接问?
那不是他的风格,太丢人了。
陆华婉站了一下,确认人是醒了,就对福叔道,“那麻烦你好好照顾他,我就走了,公司马上还有一个紧急会议。”
昏迷前公司积攒了一大堆文件,她也是抽空来的。
顾明旭心底空落落的,她还真说走就走,就不能多待一会儿?
哪怕是一会儿,都感觉时间是赚的。
想着张口,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干涸地喘气。
“少爷,再喝点水吧。”福叔又把水杯递了过来。
顾明旭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然后眉心一蹙,条件反射般就朝一边,表情拒绝。
“少爷!”福叔惊呼。
“烫。”他终于蹦出一个字。
“烫?”福叔有点怀疑人生。
明明这是同一杯水啊,少爷都喝了一小半,这放了一会儿,还升温了?
“拿走!”他闷声,真没眼力劲!
“可是少爷,教授说你的肠胃系统很虚弱,要先多喝水润着,才能慢慢适应别的流食。”
“很吵!”他很烦。
“少爷——”福叔急得快要哭了,“教授说你的情绪不能波动啊!”
陆华婉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两人争吵。
好看得眉头,一蹙。
这个人的脾气,还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她深吸了两口气,顿了一会儿,还是重新回到床边。
“我来吧。”她说。
福叔像现宝一样,忙把“烫手”的杯子双律周手捧了过来,“太好了少夫人,那就麻烦你照顾少爷了。”
“出去。”顾明旭嫌弃,真的太丢脸了。
“聒噪是因为身体缺水。”陆华婉一本正经地内涵。
“顾先生这是在医院,条件有限,就请你将就一下,不要再折腾福叔了,毕竟老人家一把年纪,又不是非要挣你这笔受气钱。”
顾明旭被内涵了,却一点都不生气,喝进嘴里的水,不仅温度刚刚好,还有些丝丝的甜。
以前应酬酒局的时候,时间稍微有点晚,有些男人就马上发视频给老婆报备,赌咒发誓解释说自己在做正经事,绝对没有其他情况。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那些男人太窝囊了,怕老婆怕成这样。
如今,他仿佛体会到了,这其中那很玄妙的乐趣。
嗯。
是不错。
一个月后。
白珊的案子开庭了。
陆华婉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面,作为人证的受害人,她很冷静地叙述了整个过程。
但也如她所料,就算有小奇的补充,白珊也只是被判了十年。
“怎么样陆华婉?”
“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你和你的小孽种差点被我弄死了,可是我还是没事。”
“不就是十年嘛,我听说只要我在里面表现良好,就可以减刑,说不定几年后我就可以出来了。”
“哈哈,到时候,你那心肝叫小狸子的小朋友,应该长得和我平平差不多大了,两个孩子刚好可以玩到一起。”
“我把他送下去,我的平平肯定很开心的。”
陆华婉垂在下面的手,渐渐收紧,指甲刺痛掌心,她又缓缓放开。
“嫂子,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有原谅你,但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在里面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