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褚沉下脸:“摆驾钟萃宫。”
元欢看着他的神色,觉得严褚应当是有几分愤怒的。
近两年,宫中皇嗣凋零,即使有妃嫔怀孕,也很难生下来。
到了钟萃宫,元欢就听见寝殿内撕心裂肺的哭声。
先一步飘进殿内,便见婉嫔一袭宽大寝衣,头发披散,抱着一个枕头,撕心裂肺的哭泣。
严褚走进殿内。
婉嫔忙踉跄起身,在严褚面前跪下,仰头看着他哀声哭诉。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了,是皇贵妃害了我们的孩子!”
严褚瞬间皱眉,弯腰扶她:“你先起来。”
婉嫔却不肯起,越发悲凄。
“陛下,求陛下为臣妾和孩儿做主!”
“今早请平安脉的太医刚诊出妾身有孕,皇贵妃便召见妾身,借口妾身穿着素雅,便生生罚妾身跪了整整一下午!”
“皇贵妃故意残害皇嗣,请陛下明察啊……”
严褚顿时收回手,厉声喝道:“攀污皇贵妃,你又该当何罪?”
婉嫔不敢置信,跌坐地上,严褚却拂袖离开。
元欢同情的看着婉嫔。
其实她早就有所预料,严褚不会信!
这后宫三千,只怕在严褚心里,包括她,都比不过沈芃芃。
元欢以为严褚不会再查此事,没料到,出了钟萃宫,他便吩咐周全去查了。
御书房。
元欢飘来飘起,好奇结果。
严褚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神情冷肃。
不多时,周全从殿外进来:“回禀陛下,今日婉嫔所说一切属实。”
严褚面色沉下来,眼底闪过暗光。
他本以为沈芃芃只是有些小心机,没想到如今竟胆子大到敢对皇嗣下手。
皇贵妃……还是以前的皇贵妃吗?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通传:“陛下,皇贵妃派大宫女来请您过去用膳。”
严褚冷声回道:“不去。”
元欢不由惊讶。
这是严褚第一次拒绝见沈芃芃。
然而过了几日,严褚便又去沈芃芃宫中了。
元欢自嘲一笑。
沈芃芃谋害他的皇嗣,他只冷落她几日便轻易原谅了她,而对自己,却那么绝情。
严褚如此薄情,他就算再做出什么事来,她都不觉得意外。
这日。
御书房。
严褚接见了漠北使臣。
元欢心情无比复杂,自从五年前父王战死,哥哥失踪,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漠北使臣。
她看见漠北使臣上殿行礼。
“大周皇帝,吾王多凌您当年的帮助,特意来庆贺您的生辰。”
说完呈上礼单。
元欢不由疑惑。
——当年的帮助?
严褚帮王叔什么了?
周全接过使者手上的礼单呈给严褚。
严褚翻看礼单后挑眉道:“三千良驹?使臣确定礼单没有错?”
使臣微微躬身,笑得意味深长:“正是如此,这是为了多凌您当年在格尔桑一战中,提前三日撤兵的凌礼。”
元欢浑身一震。
使臣继续得意的侃侃而谈:“若不是您当初建议前大王出兵格尔桑,最后关头却又撤兵,令他惨死战场,我们大王也不能有今日啊!”
元欢僵在原地。
明明感受不到温度,元欢此刻却感觉浑身冰寒。
她一直以为是王叔篡位害死了父王,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严褚!竟是她的丈夫害死了她的父亲!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对付她父王?
那那些往日情谊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若元欢还活着,只怕要拿剑与严褚拼个死活。
可她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继续交谈。
严褚凌厉的黑眸望向使臣:“漠北王真是大方,不过朕以为,你们恐怕还有事相求吧。”
使臣爽朗一笑:“您的皇后是前大王之女,两国盟约岌岌可危,大王建议您迎娶我们新的漠北公主,重新巩固盟约。”
一旁的周全瞬时一惊。
却见严褚脸色平常,没有说话。
使臣连忙补充:“当然,这些只是一点心意,若是您愿娶我们其桑公主,大王愿再赔送上万匹骁勇善战的良驹。”
严褚闻言,脸色终于变了。
元欢冷笑,严褚这样凉薄的人,使臣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他一定会答应吧。
可严褚没有正面回答。
许久,他开口:“朕会考虑的。”
送走使臣,严褚在宫中坐了一会,竟又去了凤阳宫。
元欢看着严褚竟走进了寝殿,环顾四周。
寝殿被那宫女打点得很好,摆设还是和曾经一样。
严褚恍惚竟有种错觉,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
他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晚风吹起书案上的一幅字,滚到他脚边。
严褚捡起一看,是元欢的字,大开大合,很有风骨。
元欢也见着了。
想当初,她的中原字,还是严褚手把手教的。
当时他的柔情蜜意,如今想来大半都是虚情假意吧。
元欢不想再看,要飘出寝殿时。
就见严褚将字放回书案,突然开口吩咐:“周全,叫人打扫宫殿,把所有东西搬到别的宫去。”
周全一愣:“陛下这是为何?”
严褚的面容更暗了几分,绝情地说道:“朕决定迎娶新后!”
严褚转身就要走,却意外碰掉了桌上的物件。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香囊。
他弯腰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片刻,问周全:“这是什么?”
明黄的香囊上,拙劣的绣工绣着一朵奇怪的花。
周全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回答。
“回陛下,这应当是皇后娘娘给皇上绣的格桑花,两年前奴才就见皇后娘娘在绣,没曾想还没完工。”
“奴才还听说,送这格桑花在漠北是有着祈求上天保佑的寓意……”
元欢看着香囊被严褚拿在手里,脸色一白。
在大周,赠男子亲手所绣的香囊是表明情意的法子。
两年前,她还对严褚抱着希望。
从来不会绣工的她便潜心向宫女们学习。
可一伤心便停下,伤心过后又重新拿起。
元欢多少次觉得自己绣不下去了,又有多少次舍不得放下。
最终,在她的孩儿离去那一日彻底放弃了。
严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把香囊带走了。
翌日,严褚便正式给了使臣答复:“朕答应了。”
这在使臣意料之中,他早就听说了元欢失宠的消息。
满脸笑容的行礼:“愿两国百年交好。”
周全送走使臣后,重新进殿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