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川沉着一张脸,不悦斥责:“云烟熙,我们说好不公开的。”
云烟熙悲从中来:“你在意的,只有这件事吗?”
“火化的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从收到外婆离世的消息后,季屿川没有一个关心的电话。
自己晕倒了,他也没有来看过,而自己明明说过外婆的死有问题,
他却不管不顾的直接将人送去火化。
现在还来指责自己不该公开恋情………
然而对于她的疑问,季屿川只说了一句:
“火化是每个死者的最后一步,也是他们的最终归宿。人生不能复生,你我都是法医,云烟熙,你要认清现实。”
认清现实。
云烟熙心脏一阵阵紧缩的憋闷。
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季屿川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季屿川虽然没有什么表情,
可自己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关切,看出爱意。
而现在,季屿川眼中除了冷漠,再无其他。
看着面前的男人,云烟熙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没有再说话,抱着骨灰盒转身走出了鉴定所。
季屿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向没什么神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烦躁。
云烟熙刚踏出鉴定所,墨点般的雨滴就
砸在水泥路上,也砸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来的时候还骄阳似火,现在却一片狂风暴雨。
云烟熙没有停顿,紧紧抱着骨灰盒走进了雨中……
半个小时后,她湿淋淋地回到家。
她抱着骨灰盒坐在沙发上,大脑放空,
却又想了很多很多。
小时候她跟外婆说:“等我长大了,就
给你买金项链,金手镯。
你别羡慕别人,我很快就会长大的。”
外婆掐了掐她的脸蛋:“我不要什么金项链,金手镯,我只要我的乖孙女健健康康,平安长大,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踏进鉴定所的那一天,云烟熙找到了自己的“安稳”。
和季屿川交往的那一天,她坚信季屿川是那个对的人,是那个“幸福”。
可现在,云烟熙不确定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冰冷的气息。
她紧紧环抱着自己,想要汲取可怜的温暖,却是徒劳,反倒是脑袋开始发昏,发胀,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疼的她浑身冒冷汗。
云烟熙强撑着翻出止痛药吞下,却一直也没有好转,最后只好打车去医院。
下图市第一医院,脑科。
医生看着刚拿到的片子,面色沉重。
云烟熙坐在他对面,不安地开口:“医生,我的病……很严重吗?”
医生放下片子,重重叹了口气:“云小姐,你的大脑受到很严重的损伤,再过两个月,你会忘掉以前的记忆。”
“而且损害原因不明,没法治疗,不可逆转。”
云烟熙瞳孔紧缩。
医生虽然说原因不明,但她大概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能力导致的。
她以为后遗症只是头疼,却没想到竟然会失忆!
工作,外婆,季屿川……都将要忘记吗?
云烟熙攥紧手,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只听医生又问:“你的家属呢?
这种情况不能瞒着,还是要告知一下。
外婆走了,她唯一的家人就是季屿川了。
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接连不断争吵冷战……
云烟熙垂下眼睫:“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便起身走出了医院。
月色凄凉,陪云烟熙回家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想着医生的话,她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病
告诉季屿川。
这座城市里,她就只剩下季屿川了,只要有他在,就算失忆,也没关系的吧?
云烟熙不知道,却一直等了下去。
直到晚上十一点,季屿川回来了。
看着走近的男人,云烟熙一直强忍的心慌漏了怯,她眼眶通红:“屿川,你回来了,我……”
可季屿川身上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那是医院才有的味道,而能让季屿川主动去看的人……只有唐婉。
云烟熙不知怎么想的,故意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
季屿川走到沙发旁坐下,揉着眉心:“加班。”
云烟熙心里猛地一抽,她不知道季屿川是怎么面不改色说谎的。
以前的季屿川,就算寡言少语,却也是个说到做到,言行合一的人。
而现在,为了唐婉,季屿川的谎话都能堆成山了。
云烟熙内心五味杂陈,手心攥紧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仿佛不是诊断单,而是她的心。
她不想再假装无事,开口戳穿了他的谎话:“你是去见唐婉了吧?你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很重,是觉得我闻不到吗?
季屿川身形一僵,很快恢复了神色:“我不说,只是怕你误会。”
“误会?”云烟熙心底一直积压的情绪像被引线点燃。
她猛然站起身,含泪吼问:“你让唐婉依偎在怀里,在生日那天抛下我一个人去陪唐婉看展览,会为了她的一句话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季屿川,我不是傻子!”
见她这么激动,季屿川皱起眉头:“我就是回来晚一点,和唐婉见了面,你至于吗?”
这句话彻底引爆了云烟熙的悲愤。
她所有的悲伤,失望,痛苦,到了季屿川嘴里,只有轻飘飘地一句“至于吗?”
云烟熙紧攥着拳,哑着嗓子道:“季屿川,你火化了我外婆,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还问我至于吗?!你到底有没有心?!”
季屿川的耐心也彻底告罄:“那你呢?动不动就疑神疑鬼,几次三番的找我吵架,还暴露恋爱关系,说什么特殊能力,看到外婆死亡……
云烟熙,你现在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这是季屿川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云烟熙身上。
她看着面前爱了五年的男人,只觉得陌生。
季屿川一直是她心中的一盏灯。
周围人都说这盏灯毫无温度,可是她却在黑暗中沿着这抹光亮走进了法医的领域,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
面对横插一脚的唐婉,季屿川的冷淡,越来越多的谎言,即使遍体鳞伤,云烟熙也选择相信,努力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季屿川呢?他总是避重就轻,总是毫无改变。
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为了唐婉缺席。
云烟熙从没有哪一刻这么累,对这段感情,对季屿川这个人!
她慢慢松开攥成拳的手,也决定了放弃:“季屿川,分手吧。”
晚上十一点半,下图市法医鉴定室。
云烟熙将解剖台上受害者的残骸整理好,又在报告上写下死亡原因,才重重的舒了口气。
为了查清命案,她已经连轴转了十天没回家。
靠在工作台边,云烟熙看着自己没带手套的手,神色复杂。
这些年来,只要有案件进展毫无头绪,要定为悬案时,她便会摘掉手套去触碰尸体。
因为她有种特殊能力,触碰到受害者就能感知死亡场景,得知真相。
这时,解剖室门外隐隐传来啜泣声:“屿川,谢谢你陪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听着话里的名字,云烟熙一怔。
季屿川,和她同是鉴定室的法医,也是她地下恋四年的男友。
想到他,云烟熙疲惫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在她还没有当上法医的时候,季屿川作为出色学长,回来学校礼堂做过宣讲。
看着台上熠熠发光的季屿川,用低沉的嗓音念出“为死者言,为生者权”八个字,云烟熙心里爱情和事业的种子都在这一刻发了芽……
外面哭诉的声音一直没断,云烟熙回过神脱下白大褂,推门而出。
一眼就看见走廊里,一个陌生女人正梨花带雨地依偎在季屿川怀里!
季屿川性格本就冷淡,更是有洁癖,就算是死者家属也从来都是嘴上安慰,哪里会搂在怀里?!
云烟熙压下不安,走上前:“屿川,这位是?”
季屿川掀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和怀里的女人拉开距离:“这是死者的表姐,唐婉。”
仅仅是这样吗?
云烟熙不信,她看着亲密的两人,喉咙干涩:“你们好像很熟?”
季屿川还没说话,唐婉已经低下了头:“大学的时候,屿川追过我。”
“对不起,屿川,明明拒绝过你,可是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依靠你。”
听着这些,云烟熙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一直知道季屿川大学有个白月光,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唐婉!
愣神间,季屿川也开了口:“烟熙,你先回家吧。”
云烟熙瞳孔紧缩,以往不论再晚,季屿川都会和自己一同回家。
和他一同待在出租车里,聊聊今天的工作和趣事,是云烟熙每天最期待的小确幸。
云烟熙面如纸色,纵使内心百般不愿,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答应了下来:“好。”
可她没想到,这天夜里,季屿川没有回来。
夜色沉沉,云烟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脑海中反复浮现唐婉依偎在季屿川怀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