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颐是间本土品牌酒店,距今营业近三十年,在郢城餐饮业里独占鳌头,是郢城人商务宴请首选。
司机停的这间是璟颐的老店,位于南京路上,另外一间在成安口。成安口的那间是疫情前新规划的,陈延前日办事路过时,见它还是水泥毛胚的建筑中状态。
这时风歇了大半,雨势也就显得没那么猛了。
陈延揿下半扇车窗,顺着淅沥的雨幕看了过去……
十岁前的每年生日,她都会来这儿,后来再来已是办升学宴。这地儿承载了她不少年少回忆,都与开心相关。升学宴那天的关枝华,是前所未有的开心,颧骨一整天都掉没下来过。
记忆再往前推…
陈延眼眸下垂,不愿去想。
“换地方了,师傅先送她。”后座那人说。
一股酒气。
陈延撇着眉将口罩上的鼻梁筋压实,身子朝车窗那边又移了移。
陈延不讨厌酒味,但对经过消化道反应过的味道实在接受不来。陈延是个狗鼻子,隔着口罩也能敏锐地分辨出此刻空气里麦芽和粮食混杂交织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混酒喝吐了。
司机大哥就没陈延这般敏锐,隔了张口罩的他,什么都闻不出来。他恼的是陈延将车窗整个打开,车内飘进不少雨,直嚷着让她把车窗关上去。
陈延本不想理会,但他车速太快,自己被雨打得厉害,只好不情愿地将车窗关到只留条小缝儿。
后座那人倒是识相,颇有自知之明地将后扇车窗打开,接着将前襟的拉链提至下颚,半张脸埋进衣领里,整个人在雨夜里愈加灰暗不清。
前窗刚关,后窗又大开。司机大哥压着火,软下性子打商量说座椅被打湿不方便待会其他乘客落座。说完就操作主控开关将后窗又重新升了起来,但还是给留了条缝儿。
市三医对面是个老菜场,白天来往的小贩、顾客多,晚上大大小小的菜贩都要卸货,导致这儿全天都错车、停车不易,都是即停即走。
“停哪儿下?”还剩最后几百米,司机提前问。
“住院部。”
陈延下车时,雨已渐停,就剩滴答的几点打着地面。路上耽误太久,她没撑伞,右手遮在额前,快步跑了进去。
“帅哥,你呢?去哪儿定了吗?”司机大哥扭头问温言。
温言掏出手机,直接扫码付了车费,说:“就在这儿下。”
他也没打伞,他压根就没伞,直接拉起帽檐盖了上去,让身上那件始祖鸟硬壳替他挡着。
温言间隔两米跟着,陈延等电梯,他就在拐角背墙站着。
医院电梯分单双层,前后六部电梯都停在高层。
陈延扫了眼周围这堆人,决定放弃跟他们挤电梯,选择直接爬楼梯。
妇科住院部在四楼,陈延不消多时就抵达了关枝华病房。
关枝华每晚都会跳跳广场舞,被束在病房里也不得闲。
陈延进来时,她正抻着胳膊、腿和临床的扯闲天。
“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
陈延半边肩膀都是湿的,原本灰褐色的卫衣淋成了大地棕。
她抖了抖雨伞上挂的水,撑开支在病房里角处,说:“风太大了。”
关枝华连忙将身上的毛织开衫脱下递给她,“快把湿衣裳脱了换上。”
陈延两臂交叉,拽住卫衣下摆就往上提。
温言刚走到病房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正巧看见这幕——宽大的卫衣卷起打底白T下摆一角,纤薄的腰肢露了大半,薄透贴身的衣料印出黑色内衣痕迹。
眼睫一颤,他下意识背过身,站到一旁。
关枝华接过陈延脱下的卫衣,将脱翻的那面整理回来,拿衣架撑好去晾晒。她前后打量这胸前就一排字母的衣服,嘴里嘟囔:“不懂这有什么好看,宽宽大大,穿上去雌雄难辨。”
可自家女儿近几年全是这些衣服,还说是小众设计师出的独立品牌。
她摇摇头,不再看这欣赏不来的时尚。转过头来,陈延已穿好毛衫外套,关枝华摸她手,冰冰凉凉,急得双手都捂了上去,说要打开水来,让她赶紧灌上一大杯驱寒。
陈延说等会儿自己去,让关枝华别忙前忙后了,但关枝华说自个儿过了明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动,还是趁现在能下地,多走动走动好。说完就拎着保温瓶要去开水房。
温言注意着里面动静,在关枝华出来前躲到了一边,见她去了开水房才走了出来,转身向护士站走去。
护士站就一名护士坐那儿值班,正埋着头刷考研资料,是个实习生。
“你好。”
温言将刚刚从自动贩卖机上买的酸奶与面包放到她面前。
小护士的注意力从书本移到酸奶与面包、再到说话人的脸上,耳尖的温度倏然升高,握笔杆的手松了又紧,“嗯?”
温言了解自己的优势,他也善利用这一点。
他手撑诊台,微曲背,扬着笑说:“我是08病房24床关枝华的侄子,方便跟我说下她的情况吗?”
言毕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食物,示意她吃,眉目和善。
小护士连忙将那两样东西向他推了推,直说不能要,侧过身子就去翻病历,动作是少见的笨拙。她很快就找到关枝华的单页,正要照上面记载的情况和盘而出时又止ʝ??住了口,最后只是含糊地跟他说了个大概。
温言又问手术风险。她答就是个常规手术,不用太担心。温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答完谢,转身就要离开。
“诶,你的东西!”小护士举着酸奶和面包叫住他。
温言回过头朝她笑了笑,没说话,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