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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别墅。
“怎样？”盛廷予看到李特助进来，立即紧张的站起来起来，询问道。
李特助叹息的摇摇头。
黎央因身上多处被刺，抢救无效而死。
盛廷予明白过来，身子轰然坐回沙发上，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墙上黎央的照片看。
那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良久，盛廷予再次开口，问：“陆之初呢？”
特助答：“带着沈欢喜回法国了。”
那天晚上，盛廷予遣散了家里所有仆人。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别墅里抽烟。
香烟孕育出一圈圈烟雾，烟雾里又一次次出现黎央的脸来。
他呛出了眼泪，滴答滴答，散尽在这本该属于黎央的黑夜里。
盛廷予快分不清现实与梦幻，醉生梦死一个星期后，终于让别墅进了第一缕光。
那天，他亲自走进厨房，学着黎央的样子给自己做早点，但每一样小点心他都失败得一塌糊涂。
他这才知道，他一直享受着她的成果，从未关注过她笑颜背后的辛苦。
最后盛廷予随便煮了两个鸡蛋搪塞了自己，今天是黎央的头七，他想去她的墓地祭拜。
就在盛廷予准备出门的时候林晚晚来了，她手里提着祭祀需要的物件，安安静静站在院子里等他。
好像从不肯轻易打扰他的心事。
黎央的墓碑前，林晚晚将手里的白菊递到盛廷予的手上后，静默在了一旁。
盛廷予看着墓碑ᴶˢᴳ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忽视她的离开，甚至内心深处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很痛、很痛。
这种痛，不似当年林晚晚离开时那么放肆。
这种痛，更多的是隐忍。
盛廷予感到自己每个细胞都在被啃噬，被煎熬着。
好像一棵参天大树的根柱，在他的心里迅速蔓延发芽，却找不到出口，最后只能默默承受那蚀骨噬心之痛。
盛廷予献完花，立在黎央的墓前很久很久。
他想到了三年来他对她的折磨。一次次醉酒后的放肆，一次次在她声嘶力竭的恳求中为所欲为。
还有三年来，雷打不动的祭拜。
盛廷予望着墓碑前的林晚晚，突然苦笑道：“你知道吗，三年来，每一年你的忌日我都拽着她到你的墓前赎罪。可是……”
明明以为会做一辈子的事，怎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死的人活了，活着的人却又死了。
盛廷予直到现在还在恍惚中，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明明又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那天祭祀，后来下了很大一场雨，盛廷予病倒了。
“楠祁，好歹小心身子，喝点吧。”林晚晚将手里的药再次喂到盛廷予的面前。
盛廷予轻轻推开药碗，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厌倦。
他不想喝药，不想好起来，只有在那一阵阵咳嗽声中，一次次疼痛里盛廷予才恍惚能感到心里好受点。
或许这就犹如自己做的孽，终归得要自己受着，会好过一点吧！
如果清醒会让他回忆起黎央，记起那些烙在心口的疼痛，那他宁愿昏迷一辈子。
林晚晚看到盛廷予这样，面上十分担忧，但心里却恨毒了黎央。
“黎央，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楠祁哥哥？为什么还要缠着他折磨他？黎央，别以为你的死，能带走我的怨恨，你欠的债我会找到人替你还的，哼。”
林晚晚离开薛家别墅后去了一个地方。
破旧的渔船外，江风袅起层层白雾。一白发老人坐在那儿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你来了。”当女人的身影笼过他的身体，鱼钩上已经挣扎了一条瘦小无比的鱼儿。
“找到了吗？”林晚晚的语气很焦急。
老人摇摇头，叹息道：“你为何要执意对一个孩子下手？”
“你别管，我要的是那个孩子的消息。”提起那孩子，林晚晚白皙的手掌忍不住捏成了拳头。
“哎，作孽啊。”老人将鱼取下放进竹兜里，提着鱼竿离开，走的时候终究还是将林晚晚想要的消息告诉了她。
“罢了，就当是我当年欠下的债吧。那个孩子其实就在你之前待过的孤儿院里。”
孤儿院。
林晚晚愣住。
盛廷予居然把他藏在了那，难怪她找不到。
自从林晚晚逃出了孤儿院，便再也没生过回去看看的想法，这次为了那个孩子，林晚晚再次踏足了旧土。
——
盛廷予的身子到底还是好了许多，他坐在别墅花园上的秋千上，思绪万千。
这个花园盛廷予已经三年没有来过了，他每次回来几乎都是深夜，每次离开也几乎都是深夜。
却不想花园在黎央的打理下，多了她亲手做的秋千，亲手撒的种子生出的野花。还有他最喜欢的刺槐。
刺槐，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杨槐树，因易种植而并不觉得稀奇，可盛廷予却喜欢得很。
他喜欢它春天葱葱绿绿的枝叶，夏天朵朵雪白的花蕊，还有秋天飘零的落叶，以及冬天什么也挂不上的庞大树干。
杨槐树是个大家庭，可他没有。
盛廷予喜欢杨槐树，他自己知道，可他却不知道她也知道。
特助穿过茂密的杨槐树花下，凑到盛廷予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声。
盛廷予立即从秋千上站起，抖落衣身上的花朵后立即往别墅大门走去。
一辆迈巴赫从别墅区驶出，穿过拥挤的人群，再穿过繁华的闹市，最后停在了城郊一座寂静的孤儿院里。
“薛总。”穿着长衫的院长早已等候多时，见到盛廷予赶紧上前。
男人磁性的声音响起，问：“怎么回事？”
院长如实道：“今天上午来了一位女士，说是想捐赠我们孤儿院，可却一直在找人。我怀疑是冲着小少爷来的。”
盛廷予警觉起来，走到院长办公室调取监控，可是监控里根本看不到这位女子的长相，鸭舌帽，常规休闲套装，鞋子应该也是为了隐藏身份新买的。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等等。”盛廷予突然看到女人在签自己名字时手上那颗钻戒，光彩夺目，绚丽无比。
特助疑惑问：“薛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放大。”
监控视频局部被放大，女人手上的钻戒跃然屏幕上。
当看清那颗钻戒时，盛廷予的心口像是落下一口千金重石。
良久，盛廷予才感到呼吸顺畅了些许，冷厉道：“给我查林晚晚今天上午的行踪。”
李特助立即转身打电话交代下去。
盛廷予从办公室出来后由院长领去了一间幽静的小院子，几分钟后奶妈领着一个孩子来到了盛廷予面前。
盛廷予见到孩子，立马收起了平日的严肃，眼神温柔的蹲身抚摸着孩子的头，道：“莫儿，叫爸爸。”
莫儿是黎央的孩子，现在已经一岁。
那天，盛廷予去看望黎央后，便把孩子带出了医院，请了最专业的医疗团队小心医治。给他取名薛莫，一直藏在这家孤儿院里。
“怕……怕”莫儿还不大会说话，奶声奶气的学了两个音儿，便把盛廷予给高兴得又亲又抱的。
盛廷予将莫儿抱在怀里，不忍撒手。
莫儿长得很像黎央，盛廷予每次看到莫儿就仿佛看到了黎央。他看着莫儿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黎央在他的身边。
也只有这样，他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
晚上，回到别墅书房。
“薛总，查到了，今天上午林小姐去了百货商场。”助理将调查结果展示给盛廷予看。
“不可能。”盛廷予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在孤儿院看到视频上那个女人手上戴的钻戒，是盛廷予专门飞去法国为林晚晚量身定做的。
不可能有同款。
助理道：“有监控视频，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视频在那？”盛廷予此刻的脸色很难看。
助理将视频放给盛廷予看，一分钟后，盛廷予震怒道：“这不是林晚晚，这是乔卉。出现在孤儿院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她。”

助理闻言，立即比对了视频上的女人，确实是乔卉。乔卉和林晚晚都是长发，身材也差不多，加上乔卉穿了林晚晚的衣服，若是不细细分辨，很容易被当成是林晚晚。
可乔卉为什么要给林晚晚打掩护呢？助理懵了。
“去给我把她叫来。”盛廷予吩咐道。
助理正准备去，盛廷予却突然想到什么，扬手阻止，道：“先去医院。”
助理答应着，离开别墅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助理跟在盛廷予身边很久，对盛廷予的想法悟得很准。
一个小时候，助理带着医院监控视频回来了，而这段时间，盛廷予终于第一次静下心来理了理头绪。
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一直没有从头到尾捋一下，这次，从林晚晚换身份这件事着手，盛廷予很快就找到了头绪。
“薛总，你猜想得没错。那天在医院出现的的确是乔卉。”助理再次将手里的视频放在了盛廷予的面前。
这次盛廷予没看，只闭着眼，道：“真是好手段啊。
盛廷予怎么都没想到，他当璞玉一样善待的女人，居然是条藏得如此深的蛇蝎。
“可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盛廷予摸了摸鼻子，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
助理道：“哪一点？”
“没事，容我再想想，一定漏掉了什么。你这段时间密切关注林晚晚的动向。”盛廷予吩咐道。
那天晚上，盛廷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可始终没有头绪。
这段时间他怀念黎央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黎央生前居住的那间卧室里，他不许任何人过度打扫那间屋子，因为他想要留住她最后存在过的模样。
盛廷予轻轻抱着黎央最喜欢的皮卡丘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想事情。
他在想，黎央那些反常的举止。
当初黎央为了离婚，甚至能舍下孩子。
他以为她恨透了自己怀着他的孩子，可事实却是，孩子出事她比任何人都紧张。
而所谓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就是陆之初。盛廷予调查过，他一直有老婆，他不相信黎央会放着正经薛太太不做，去做别人的小三。
就算真的要嫁，她也会等陆之初离婚后光明正大嫁进陆家。
一切都太不正常，一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漏掉。
盛廷予想着想着，竟抱着皮卡丘睡着了。ᴶˢᴳ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他的父母去世了。
那天他明明很难过很难过，可小小年纪的他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
他一个人偷偷跑出灵堂，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身体已经很累，可他依然没有停下。
他记得爸爸临死前一直告诉他：祁儿，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也许这样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他的爸爸妈妈。
亦或者，这样走下去不回头，就不会看到爸爸妈妈的死。
小小盛廷予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耗尽身体最后一点力量，他倒在了孤儿院的墙脚。
昏迷时，他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凄凄惨惨戚戚。
可再醒来时，却看到小女孩正低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从上而下端凝着他的眼睛。
她的脸圆圆的，藏在阳光后面，眼睛很大睫毛很长。
在残阳的照耀下她从天而下柔软发丝轻轻触碰到盛廷予的脸上，酥酥痒痒。
他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的模样，也是会随意掉落几根头发扫过他的脸。
他们的发丝都一样的柔软。
她轻声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也找不到妈妈了？”
他没有回她，只扑闪着睫毛望着她那双明明刚流过泪，却笑得异常好看的眼睛。

“你要喝水吗？你是不是饿了？……”
小女孩没有得到回答，不停的问他问题。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陌生人。
心底失去父母的悲痛，似乎在那一天掩盖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六月酷暑下的傍晚，大地余温还未尽数散去，可盛廷予却感觉自己躺在地上很冷很冷。
他听到小女孩跑开的声音，唇瓣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嘲弄。
这个世界只有爸爸妈妈才会真心对他吧。
其他的人，所谓善意，也不过一时冲动罢了。
盛廷予躺在地上感到越来越冷，他终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见到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天上，正笑着向他招手。
盛廷予也笑了，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拉上爸爸妈妈的手。
可是，就在他要拉上爸爸妈妈手的时候，小女孩的脸突然再次出现，阻断了一切。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希望她原地消失。
可小女孩却并不生气，依然笑着笨手笨脚将他扶起来，靠在了墙上。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再像变魔法一样，刹那间手里多了一瓶牛奶。
那个时候，对于他们，牛奶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虽然很小很小一瓶，但盛廷予却喝了很久才让瓶子见了底。
是因为不舍得喝，还是因为喜欢看小女孩注视他喝牛奶咽口水的模样？他也不知道。
反正盛廷予喝了有多久，小女孩就咽了多久的口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盛廷予嘴角处溢出来的牛奶。
盛廷予问她：“你要喝吗？”
“我不喜欢喝牛奶。”小女孩赶紧摇摇头，慌乱地低下头去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在咀嚼馒头的时候，盛廷予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妈妈说，在外面不要随便吃人家给你的东西。
可他，却吃得很心安。
“谢谢。”盛廷予吃完后，终于开了口。
小女孩笑着拍手道： “太好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盛廷予一听，差点再次晕倒。
她笑着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放心，我们这里有很多小孩子，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
这个词对盛廷予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他的爸爸妈妈就是被所谓的朋友给害得倾家荡产，每天都有人围在他们的家门口要债。
终于，有一天，他的爸爸实在抗不下去，选择了自杀。
他的妈妈把他交给爷爷后，也跟着爸爸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盛廷予没有答应和小女孩做朋友，而是问她：“你刚才在哭什么？”
“我，我没有。”小女孩收起了笑，有些尴尬道。
大概是戳到痛处了，盛廷予也就没再问，转过脸来静静看远处的夕阳。
夕阳藏在杨槐树白净的花朵后面，很美、很美！
大概它也很幸运吧，可以托付在一个轮回的轨迹里。
待到明日，天破晓，它将再度冉起。
而人，却不能。
陨落就是彻底的离开。
只会活在留下来的人的心里、梦里、痛苦里。
盛廷予醒来的时候，眼角有泪滑过。
他轻轻抬手拭去，然后掏出手机，给林晚晚打电话。
“楠祁哥哥，怎么了？”电话里林晚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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