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这公主这么好看,怎么就这么送出来了?”大周士兵们三三两两扎堆坐在大树下,此次护送质女的队伍约莫二十人,多半都是家乡在大周都城,此次顺便回去探亲。
“你管呢?我们只要把她护送到京都,这活儿就算了了。只希望这美丽的公主别娇娇弱弱的在路上出什么事儿。”一个皮肤黝黑,脸型方正的士兵边说着,边抓挠小腿,撩起裤腿一看,小腿上满是红色凸起小点。
“吴三,你这可没少被咬啊,涂点防风水吧。哎这越国!不仅山多,虫子也多!这再不走出去,我可没一块好肉了!。”坐在吴三旁的,是一个较瘦的士兵,留了两撇胡子,看起来不像士兵更像文人。
而此时,不远处的马车里,被士兵们担心的“娇娇弱弱”的霍司爵,正在专心的看书。乍一看书的封面“汉词汇编”,座位旁还摞着一沓什么“大周水文志”“大周文史”。
幼朵将水壶打开,用银杯倒了半杯递给霍司爵,“公主喝点水再看。”
“嗯。”霍司爵接过水,轻轻抿了两口。唤来正在整理干粮的幼蝶。“幼蝶,你去把凉香液拿给他们吧。”
“好的,公主。”幼蝶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一大瓶绿色的液体倒进一个空的小银罐就下了马车。
士兵们说的话,霍司爵都听到了。越国的山多,树多,而且气候闷热潮湿,孕育了很多毒物怪虫。哪怕是普通的蚊虫都带了点毒,被咬上一口,都得瘙痒疼痛好几天,而且是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消肿了过阵子又肿起来了。一般的药物只能暂时止痒,却没办法解毒。凉香液是宫中药师研制出来专门供皇室使用的日常药物,霍司爵虽然不招虫蚁,但是两个侍女需要,所以带了不少。
士兵们看着一个身着暗蓝色越锦服饰的女子下了马车朝他们走过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知道这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而且是较为年长的那个,应该颇具威望。不过这主动找他们还是第一次。
吴三立马起了身,却也没行礼。“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公主让我把这个给你们,可用于蚊虫叮咬处。”幼蝶一字一句说着汉文,这是公主这一路慢慢教的,她能依葫芦画瓢但是仍然拗口。
“这......”吴三露了难,且不说这公主高贵的身份,再说了这里边万一是毒药,这越国的公主想使毒逃跑呢?毕竟这越国女子总让觉得带着几分邪气,不得不防。
幼蝶看出了吴三的犹豫和戒备,心里好一顿气,这大周的人不识好人心!一把把罐子塞进吴三手上,转身回了马车。
公主说让交给他们,交了便是,用不用那是他们的事,最好别用,痒死算了!幼蝶忿忿的想着。
霍司爵看着一脸气呼呼坐下的幼蝶,不由得笑出声:“别和他们置气,他们怀疑我们是正常的。”
幼蝶一脸不解“公主当真要去大周啊?”以公主的能力,对付这些草包根本不成问题,更何况她们出来带了不少银钱,足够她们在外生活。等安定下来再联系医师姑姑相聚,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去做什么“质子”。
霍司爵:“去,我怀疑母后的身世和大周朝有关,我得去看看。”
“什么?!先王后是大周的人......”幼蝶幼朵听此言都瞪大了眼,捂住了嘴不敢多言。
“从母亲留下的小匣子里我发现了......”霍司爵话还没说完,马车外传来一阵骚动。拔刀的出鞘声和士兵的惊呼声不断响起。
霍司爵:“幼蝶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幼蝶:“好。”
幼蝶刚掀开马车的帘子,立马退了回来,满脸的惊慌失措:“公主!公主!好.....好多赤蚁!”
“赤蚁?!”霍司爵来不及多想,赶紧吩咐幼蝶幼朵将携带的面罩和手套戴上,其他裸露的皮肤涂上凉香液。
“拿上火折子和麻油。”霍司爵说完转身下了马车。
“哎!公主!外面危险......”幼蝶幼朵惊呼。
霍司爵下了马车,虽然从小到大见过虫蚁甚多,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令她起了寒颤。只见密密麻麻的红色蚂蚁,每一只都有花生粒大小,从丛林里、大树上跑下来。有一两个士兵,手捂着脸上全都是,惨叫不止。剩下的不停挥舞着手里的刀驱赶,但是还是有不少沿着衣服向上爬。不远处有一匹马已经倒地,身上红彤彤一片,看不到一块原本属于它的皮肤。
霍司爵知道再这样下去,除了她,全部的人都得死,就算不死也得毁容。
“幼朵幼蝶,把油洒在周围成圈,然后点火。”
“是!公主!”士兵们看着这两个小侍女戴着奇怪的面罩和手套,去倒油点火,几乎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吴三,你们快把外衣全部脱下,丢进火里。”霍司爵大声说着,声音没有丝毫慌乱。
令吴三惊讶的是,这个越国的公主竟然会汉文,还说的那么流利。赤蚁的进攻让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让其他人纷纷脱衣。
很快,他们与赤蚁形成了一个隔离圈。赤蚁怕火,因此不敢进圈子里,但是仍然在圈外徘徊,一层一层的红色蚂蚁,似乎比火还骇人。圈内,士兵们将衣服脱下后,身上的赤蚁少了很多,剩下的赤蚁也基本断肢断头碾在了地上。唯有那两个被赤蚁爬上脸的士兵,脸已经肿了起来,可以说得上是面目全非了。
吴三看到霍司爵皱着眉头看着火圈外的赤蚁,上前行礼:“多谢公主救命之恩,敢问公主这是何物。”
霍司爵转头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经过刚才一事她看出了这个吴三是这群士兵里领袖的人物。想到这一路还需要他们照顾,霍司爵放缓了脸色,对吴三解释到:“这赤蚁,是越国特有的一种蚂蚁,生活在深山之中,唾液有一定的毒素。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这一次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说着,霍司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了圈外那匹已经倒下的马,身上依然遍布着赤蚁。
霍司爵:“吴将军,我们这一行随行的马匹是军队的马,还是王宫里的。”
吴三听到霍司爵这么郑重的叫自己,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公主叫我吴三就行。”开玩笑,大周的将军只有一个,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他可就完了。
吴三:“回公主,这些马匹都是王宫派下来的。”
听言,霍司爵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走到拉着马车的马匹旁,细白的手指抹了一把马身上的汗,放到鼻尖下闻了闻。
“果然!她还真是......费劲了心思啊。”说到后面,霍司爵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一旁的吴三迷惑,在大周有时候就听不懂侯爷讲话,怎么到了越国这公主讲话他也听不懂啊。
吴三:“公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霍司爵觉得这种“家丑”没必要和外人说太多,只道:“没事,这些马匹都不能用了。出了这片林子,再步行几里,会有一个关镇,我们去那里换马。”
这些饲养在王宫的马,估计早已经被动了手脚,才会吸引这些毒虫来袭。能操控此事的人,除了现王后还能有谁呢?霍司爵心里清楚,她就是想让自己不死也半残的抵达大周。可是她却没有料到,霍司爵的体质与常人有异,这些蛇虫鼠蚁她根本不怕。
吴三听这越国公主这话,颇觉的不靠谱。且不说这路程,就是这圈外徘徊的赤蚁,他们也走不出去啊。
“公主,你看...这我们怎么出去啊。”吴三面露难色,颇为窘迫。
霍司爵想了想,“吴三,刚才我让幼蝶给你们的凉香液在哪?”
“在这里。”吴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罐子,递给霍司爵。
只见霍司爵拔下头上的一根银钗,刺破手指,用力的挤出血,滴进银罐里。吴三看着霍司爵做这一切,吃惊说不出话来。
吴三:“公主..公主这是何意。”
霍司爵:“拿去用吧,我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看刚才幼朵幼蝶也被咬了几口。普ᴊsɢ通的凉香液估计对赤蚁作用不大。我也没办法现在配药,试试吧。”说完,将银罐子递给吴三。白嫩的手指上鲜红的血液格外明显,霍司爵也不甚在意,将手指含进嘴里止血。
吴三看着霍司爵莹白秀美的脸,看着她含着手指的模样,颇有点娇憨,一时忘了动作。霍司爵止了血,看见吴三还在发呆。
霍司爵:“愣着干嘛啊!拿去啊!再不走天就黑了。”
吴三:“啊好.....好,多谢公主,多谢公主。”接过银罐转身跑了。
霍司爵看着吴三的背影,心想:这大周的人怎么有点不太聪明,还没有幼朵机灵,这一路有点难啊。
到了关镇,一行人换了马,还顺便找了个驿站住下了。霍司爵总算可以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了。
被她加工过的凉香液确实有用,一路上众人没被蛇虫打扰过。很快就到了镇上,这个镇叫灵关,是蜀国和越国的接壤地带。前些年,大周吞并蜀国,改为蜀州,倒是结束了蜀国的内乱。如今想要去大周,经蜀州去是最安全的。
“出了灵关,公主,那我们可就真的离开越国了。”幼朵说着,给站在窗边的霍司爵披了件外衣。
霍司爵:“怎么了,想家啦?那送你回去还来得及。”调笑的语气打散了这点淡淡的不舍。
幼朵:“才不要呢,公主去哪我就去哪。”
霍司爵看着窗外的弯月,越国多雨,已经很少没有看到这么明亮的月光了。没有云朵阻挡,就这么明晃晃的直射着,照耀着。如一把被弯钩悬挂在天上,几乎欲坠,又遥不可及。
不知道大周的月亮是什么样的。母后在天上能看得见吗?您一定会保佑女儿的吧。霍司爵看着月亮逐渐出了神。
许久,她关上窗户。唤来幼蝶:“幼蝶,你去把解毒丸拿给吴三,让他给那两个伤重的士兵。还有冰片膏,拿去给他们涂吧。这一路指不定还得托他们照顾。”
幼蝶:“是,公主,但是那冰片膏难制,这次我们也没带多少......”冰片膏是霍司爵自己闲来无事做的,用了不少昂贵药材,费时费力。但是对皮肤排毒、止痒效果极好,别说一般虫蚁了,被蛊虫咬一口也涂得。
霍司爵:“没事,拿去给他们用吧,到了蜀州,会安全很多。”霍司爵通过这几天紧急补习,地理懂了不少知识,蜀州气候和越国不同,平原多,虫蚁少,有些药物确实用不上了。
幼蝶:“好的,公主,那我这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