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地精致。
只有嘴唇上的口红,花成一团。
「是许凌舟亲的,他真的很爱我、很离不开我。」
她一边补妆,一边慢条斯理地冲我说,「这两年,你把他照顾得很好呢。」
「不过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你这样身份卑贱的人,永远、永远不可能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你要去哪里,回家吗?」
许凌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微微垂着头:「麻烦许总送我去公司可以吗?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结果他没有发动车子,反而一手搭着方向盘,探过身来。
表情看上去竟有些伤心:
「安安,你一定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叫我吗?」
近在咫尺的,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混合着雨水清冽的味道,缠绕而上。
几乎又要把我拖进过往的无数回忆里。
这一刻,我突然不想再忍了。
推开他,冷冷地看过去:「不然要我怎么叫你呢,是叫小少爷,还是叫许凌舟?你要不要再跟三年前一样,在我为了保护你而受伤的时候,对着我喊周宁薇的名字?」
他突然哑了声。
「那两年结束了,和你有婚约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周宁薇。你的生活已经回到正轨,又来纠缠我干什么?」
「可这不是我的正轨。」
许凌舟看着我,眼圈渐渐发红,
「我之前根本没见过周宁薇,从一开始,我认的人就只是你。」
密密实实的疼痛从心里泛上来。
我闭了闭眼,张口时,嗓音止不住地发颤:「你还在骗我。」
「许凌舟,你重见光明那天,我就在病房门外。听着你毫无怀疑地把周宁薇当成我。」
「你和她拥抱,接吻——」
他倏然开口打断我:「我没有。」
「睁眼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她不是你。」
我突然怔住了。
听到许凌舟状若平静的声音:
「许家的情况很复杂,那天的病房里,就有不止一个心怀歹念、想置我于死地的怪物。所以发觉她不是你的那一瞬间,我就做了决定。」
「周宁薇是最好的,最完美的靶子。」
他撩了下唇角,眼底浮现出的笑意里,带着锋凛之色,
「她不是喜欢冒名顶替吗?那就替个够吧。」
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些新闻报道的画面。
是在国外读研时看到的。
那上面说,周宁薇拍戏时碰上真爆炸,差点葬身火海。
又说,她和许凌舟一同出游时,被巨大的广告牌砸伤,险些危及生命。
「我不是故意不认你的。」
「这三年,其实发生了很多事。爷爷过世后,一个又一个许家的人跳出来,想杀我。但他们如今不是在牢里,就是在黄泉之下。这其中,甚至包括我的亲生母亲。」
「其实我也并不是怕死,堂哥被迫让出所有股权时发疯捅了我一刀,我也没觉得痛。」
「那个瞬间,我只是……很想你。」
停车场四下寂静。
昏暗的车灯下,他脱掉西装,一颗颗解开白衬衫的扣子。
露出胸前那道靠近心脏的疤痕。
「许家太乱了,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不过没关系,今天之后,周宁薇和那些扶持她上位的最后的势力,也该倒台了。」
「整个许家,连我在内,都可以是你的。」
他一点点凑近,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凝视着我。
过去那双眼睛,永远灰蒙蒙地失焦着。
如今却亮得像是盛下整个宇宙的星辰。
我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可你已经和周宁薇……」
「我没有亲过她,从来没有。」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我是干净的,姐姐——你可以亲自检查。」
只这一句话,我脑中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扑过去扒开他领口的时候,无数过去热切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的低谷,也是我人生中最飘摇不定、彷徨无措的两年。
那些横冲直撞、无处宣泄的情绪。
到最后,都化成了我们之间的抵死缠绵。
放倒的车座上,我揪着套在许凌舟光裸脖颈上的领带,像过去无数场闹过矛盾后的欢愉一样。
一点点扯住,收紧。
微微的窒息感里。
许凌舟眯着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声。
「……好想你。」
他抱着我,把脸埋在我颈窝,滚烫的掌心一下一下蹭着我的腰侧,
「他们真蠢,那么乖巧顺从的花瓶,怎么可能会是你。」
「永远没人能演出你的样子。」
他原本冷冽锋凛的嗓音,此刻被欲色填满。
……
等到风停雨歇,已经是深夜。
许凌舟把车开到了一栋别墅前。
微微凌乱的领带,还挂在他红痕尚存的脖颈上。
我拿出手机,看到热搜上带着一个鲜红「爆」字的新闻。
#周宁薇被带走调查
「上个月,我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联系了她,以知道她的秘密为威胁,要她从我这里偷走招标书,和其他机密文件。」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
许凌舟蓦地转过头,「是你安排的吗,安安?」
我点点头,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凝视他。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毁掉周家,毁掉周宁薇,为二十年前周家造谣我妈的那场案子翻案。」
「为了这个结果,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我从事媒体工作,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二十年前,因为看上了我爸。
年轻的周大小姐设局陷害我妈,说她从事暗娼工作。
而小小年纪的周宁薇,为了过上大小姐的生活,竟然帮着外人。
亲手把自己的母亲推入了深渊。
我妈被拘留了十五天,工作也丢了。
回家后,所有街坊邻居都对她指指点点,为我爸打抱不平。
爸妈离婚后。
我妈背着那样耻辱的名头,带着我,狼狈地回到乡下。
她郁郁寡欢,刚过五十岁就因病去世。
而她过世那天。
医院的电视上,正在报道有关周家的新闻。
他们说,周家夫妻恩爱,儿女优秀,放在豪门之中也是模范。
「真可笑啊……我妈死的时候,只有不到七十斤,手背上扎的都是青青紫紫的针孔,她本可以长命百岁的。周家的生意也不干净,他们害了那么多人,也配叫作模范吗?」
我捂着眼睛,把汹涌的泪意强行忍回去。
「许凌舟,我是利用了你,因为知道你不会放过背叛你的人,所以才让她去故意犯你的忌讳。」
「你因此而觉得受伤,怨恨我也没有关系,但我必须亲手把她送进地狱。」
我压下所有情绪,让自己尽可能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
「……可是,姐姐,你的手在发抖。」
许凌舟抓住我背在身后的手,小心翼翼地送到唇边,亲了一下。
「你不要觉得害怕,你利用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那证明你心里有我。」
「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
「我说过,连我在内的整个许家,都是你的。」
17
有关周宁薇被带走调查的事,在热搜上沸沸扬扬闹了三天。
周家想把舆论压下来,于是求到了许凌舟这里。
他坐在办公桌后,听完他们的请求,笑了:
「你们说的很感人。」
「但这事要怎么决定,抱歉,得由我的未婚妻做主。」
我爸带着他的豪门妻子,转头看到我。
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冲他们微微一笑:「二位还是尽快准备一下吧。」
因为很快,你们就会跟她一样了。
许凌舟召开记者发布会,澄清他和周宁薇之间的关系。
面对提问,他似笑非笑:
「未婚妻?我可从来没承认过是她。」
「我说的,一直是当初陪伴照顾我的那位。」
有人提问:「可她不是因为收了周宁薇的钱,才会去照顾你的吗?」
许凌舟唇边还挂着笑意,眼神却一寸寸冷下来,
「这位记者,我劝你谨言慎行。」
「这世界上有钱的人那么多,她为什么只收钱来照顾我?还不是因为她爱我。」
「……」
记者沉默了。
坐在他旁边的我也沉默了。
这场记者发布会结束后。
我放出了当年她来找我时的那几段录音。
「一个瞎子,还是豪门弃子,谁愿意照顾他啊?」
「她才养过我几天,人死了就死了,凭什么要我给她钱?」
「难道你们还想把我留下来,过着和你们一样穷酸的、死了都买不起墓地的日子?」
舆论哗然。
「不是吧,我怎么记得她一直以来的人设都是优雅大方女明星啊?」
「所以她和唐予安是亲生姐妹,是她主动找人家代替自己的。」
「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过百万,连自己亲妈的墓地都不肯出钱,好恶心……」
我借着这股甚嚣尘上的舆论,开了直播。
在上百万人面前,讲出了二十年前的真相。
「周家的大小姐周婧,看上了我爸。」
「他们不肯把话说清楚,就此离婚。偏要联手做局,陷害我妈,要她背负着难堪的名头,耻辱地过完这一生。」
我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寸头男人。
读研和实习期间,我四处打听,费了很大的力气。
才从同行师姐那里,找到了这个人的下落。
他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后来又进去过几次。
「当年那个事,是周婧指使我做的,那位唐女士的确是清白的。」
「她被自己的女儿骗到周家的酒局上,喝多了,我把她扶到房间里,往枕下塞了一叠钱。」
周婧让人提前报了警。
还没等被故意灌醉的我妈清醒过来,大门就被来扫黄的人推开了。
「哪怕是现在,构陷一个女人,造黄谣,给她安上荡妇的名头,都是轻而易举。」
「何况,是在那个年代。」
「我读传媒专业,从事媒体工作,不只是为了这一桩案子。」
「我会把我的余生,都用来为所有受到冤屈、被造谣的女孩子们,平冤昭雪。」
这场直播,为周家的倒台,添了最后一把火。
从一开始,他们发家的手段就不干净。
如今正赶上严查,算是撞在枪口上。
「一直以来,都不是我在扶持他们,而是我那位同母异父的好哥哥。」
许凌舟说,
「只是项目上有一些合作,随时可以抽离,不用担心会影响到我。」
我总算放下心来。
把这些年来收集的证据,通通提交给警方。
得益于许凌舟接管许家后,和那些人切割得很干净。
他并没有受到牵连。
周家彻底覆灭那天。
我抱了一束花,带着许凌舟去墓园看望我妈。
墓碑的照片上,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却总带着一股哀伤。
她是个善良柔弱的女人,也是真心喜欢我爸。
也因此,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出来。
「当初她临死前,躺在病床上,攥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怪罪周宁薇。」
「她说,你姐姐不是周家的亲生血脉,在那里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她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周宁薇一直靠着贬低羞辱她。
在周婧面前博取好感,在整个周家一点点站稳脚跟。
从她被带进周家的那一天起,就开始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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