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侑一句话令殿上一片哗然。
证据确凿他竟然还矢口否认，拒不认罪，众人对这样目无王法的齐王，都是气愤难当。
“陛下！齐王劣性难改，草菅人命，还请陛下重罚！”
“请陛下严惩齐王，还刘大人公道，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李世民面色铁青，沉默片刻一抬手止住殿下呼声，开口问道：“戴胄，你认为齐王该如何处置？！”
中年官员行礼，面无表情回道：
“回避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拒不悔改当罪加一等，当诛。”
戴胄仗义执言，众人神色各异，纷纷看向皇帝，等待表态。
李侑的生母阴妃，已是面色惨白，跪地哭喊道：
“侑儿平日里虽顽劣，但从未色令智昏，请陛下明察啊！”
一名大理寺官员神情淡然道：
“阴妃娘娘护子心切可以理解，但此事证据确凿。”
“被发现时刘婉死于齐王殿下身边，衣衫不整，脖子上掐痕清晰可见，太子殿下和齐王妃可是亲眼所见，岂能冤枉了齐王？”
阴妃无法反驳只能痛哭不已，无助又哀求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一想起李侑所犯行径就深恶痛绝，平时他就嚣张跋扈，长安城人都知齐王劣性。
李世民已经多加忍耐，可这种杀害朝廷命关爱女，色胆迷天的恶劣行为怎可饶恕！
李侑听着一众人控诉，虽然自认为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可谁叫他醉的一塌糊涂，百口莫辩。
听到大理寺官员提到太子殿下和齐王妃见到现场，不由得转头看向两人。
太子李承乾素来给人正气凛然的做派，此时摇头面露放弃和悲愤。
妻子秦无霜则一直平静，虽为李侑说过话，可表现分明事外人。
吏部侍郎刘仑呢，一副丧失爱女，了无生趣的颓然模样。
五十来岁失去爱子，殿上无不为之动容。
看着这群人，李侑直觉是被人算计了，可眼下的形势根本没人相信，也没人愿意帮他辩解。
眼下只有看李世民的决定了。
李世民虽不喜李侑，但是毕竟血脉相亲，让他开口将李侑赐死，这决定并不轻松。
他自信他这个天子明理治国，群臣挑不出毛病，可一句皇子犯法与庶民亦同罪，一旦做实，是不是以后所有皇子都无力庇护？
所以此事不是要李侑一命抵命那么简单。
戴胄虽秉性刚正，可也知晓李世民的心事，毕竟天下姓李，再大的错怎能等同庶民呢。
所以戴胄也只是敲山震虎一番，这时适时开口道：
“陛下，齐王虽然罪该当诛，但是此事不失为陛下向天下立表礼法之时。”
“于法，齐王当死罪以儆效尤，于礼，陛下家事国事都以仁德至上。”
“所以以微尘所见，不如免去齐王死罪，发配边疆劳役三年，以此谢罪。”
听闻戴胄转而为李侑说话，众人沉默并为争议，也都知道，李世民可以放弃李侑，但是不会情愿杀他。
戴胄给李世民卖了个好，这时候谁会傻到跑出来跟戴胄对着干。
那岂不是跟李世民对着干！
“还请陛下从轻发落。”阴妃已经哭哑，虽然李侑死罪可免，可发配边疆一样是毁其一生。
她还是相信李侑是被冤枉的。
李世民已经有了决意，看向李侑厉声喝问：
“孽障，你可知错！”
李侑依旧回答道：“没做过的事，何错之有。”
整个大殿氛围都是一片冷寂。
李世民更是怒其不争，“事已至此还想狡辩？！”
李侑回道：“事已至此也是父皇听他们所说评断的，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敢做敢当，我李侑对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可要是没做过，为何也让我认下。”
一名大理寺官员看着李侑，沉声道：
“齐王殿下拒不承认，是不是有什么证据可以自证清白呢？”
这些人就是吃准了李侑空口无凭，要是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
李侑也是清楚，平时的作为形象不得人心，被安了罪名，这些人就认定他有罪。
李侑根本不在乎他们看法，看的是李世民的态度。
不说皇亲国戚的关系，就说是父子，他几次说他并没有做过这件事，就看这个父亲是否会相信自己的儿子。
可是，李世民一再让他承认错误的态度，让李侑明白。
李世民相不相信他都不重要，因为显然已经决定放弃他这个儿子了。
李侑确定了这件事，便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开口道：
“我最后说一次，我没有杀刘婉，事情不是我做的。”
殿上所有人看着李侑如此的固执，都是咂舌。
发配边疆起码能保留性命，已经是在给他放水了，只要他认错陛下就顺势而下，明眼人都知道的事。
可李侑就是不认错。
李世民也是流露彻底的失望，
“人证物证都在，岂非你一句话就能矢口否认的，品行不端，毫无担当，不配为我李皇之子！”
阴妃绝望的瘫坐地上。
知道李世民这话是要放弃李侑了。
心里的那丝希望彻底的击毁。
关键时候见分彰。
在李世民心中，看来她的儿子，是无法与长孙皇后之子相比的。
李侑并没有显露异色，开口道：“那就如圣上所说吧。”
李世民面色铁青的看着李侑，一众人也看向李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侑说道：“你们认定我有罪，即使我有证据也没用，陛下一直都是认为我没有资格做这个皇子。”
“那我李侑愿意放弃这个大唐五皇子的身份，带我母亲离开这里，从此我们母子与李唐皇室，再无关系。”
一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都是面露不可置信。
魏王李泰，还是齐王妃秦无霜，吏部侍郎刘仑，都是差异的看着李侑。
皇子跟皇帝断绝父子关系，关键这还是李侑提出来的。
李世民怒火中烧，“放肆！！”
殿上氛围几乎温度达到冰点，所有人不敢出一声，生怕李世民的怒火会烧到自己。
阴妃脸上还尽是泪水，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一刻她知道，在这皇宫深院中自己只有李侑，再无别的依靠。
李世民平时不待见李侑，她是知道的，李侑看似满不在乎，她只以为李侑是真的不在意。
原来李侑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这父子情分早就已经薄弱到可有可无了。
既然如此，她跟李侑离开这无情的皇宫，也是一种解脱。
“你敢再说一遍！”李世民眸光微缩，透着危险。
李侑直视他的目光，“我不再做这个皇子，离开皇宫，远离皇宫，再不会出现碍眼，这不正是陛下想要的。”
整个大殿安静的几乎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李世民因为愤怒双眼通红，立刻将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子赐死，话在嘴边几欲吐出。
李侑已经转身去搀扶起母亲阴妃，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和我母亲，现在就一起离开。”
在戴胄他们老臣看来，李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生性顽劣，但是不至于胆子再大，在皇上面前也是要低头老实的。
可是今天，李侑敢跟皇上硬碰硬，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还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圣意，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李侑这样触碰了皇上的底限，就是不知道皇上是怒极将他砍了，还是真的放他走？
要说是砍了李侑，那之前刘婉一案李世民就早就下令了。
现在李侑主动提离开，李世民再下令砍他。
显然也说不过去。
所有人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眼中杀意却渐渐褪去，冷声道：“你是想以你母亲威胁朕？”
李侑回道：“我想带我母亲离开，神仙也拦不住，何必威胁。”
李侑已经搀着阴妃往大殿门口走去。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这时几分苍老的声音传来，秦琼站了出来。
第4章
“我带我的亲生母亲离开，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左右不了，你有什么权利阻止？”
听了李侑的话，李世民眼睛里的嘲讽瞬间消散，瞳孔之间瞬间被一片冰冷、风暴阵阵的海洋填满。
父子两的目光就这样在大殿的空气交撞，令所有人感觉，这完全不是一个君臣间的对话。
而是一个生来就像死敌的父子两个人的对话。
这样的对话，他们这些旁人，是插不了话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秦琼，忽然拱手向天子行了一礼，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作为李侑的老丈人，秦琼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既有对昨天那件事情的愤恨，又有对自己身份的无奈，所以就一直没有吱声。
但是现在，秦琼突然发现这个女婿似乎和传闻中有些不同，也和他印象中那个顽劣乖戾，无法无天的皇子殿下有些不一样。
所以，在得到天子的同意后，他用有几分苍老的声音说道：
“老臣并不想为齐王殿下所犯之罪开脱，因为老臣也是一个父亲，能够感受到刘大人的丧女之痛。
老臣只是想请求，不管陛下想怎么处罚齐王殿下，都请让小女陪同。
因为小女，是齐王的妻子，应该和齐王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随着秦琼这句话一说出口，太子李承乾顿时变色。
李承乾正想出声，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而秦无霜，则是抬起头，用微微有些错愕的目光看着自己父亲。
听了秦琼的话，大殿内一片喧哗。
有不少人想要为秦无霜说好话，毕竟这件事看起来跟秦无霜没有半点关系。
秦无霜本就所托非人，而新婚当夜自家夫君还做出这种丑事，本应是她斩断关系，明哲保身的大好机会。
怎么还能去跟着齐王到边疆受苦。
龙殿之上，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五子坚持要把秦无霜绑在一起，他兴许会做出不同的决定，帮秦无霜一把。
但是现在是秦无霜的父亲秦琼亲自说这话。
不等李世民做出决定，一道声音忽然打破了大殿的平静。
“不用了。”
又是李侑！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移到李侑身上。
李世民那冰冷的眼神，也瞬间以闪电般的速度转移到了李侑身上，他想知道，这个逆子又想做什么。
在秦琼疑惑的目光下，李侑淡淡道：“从今天起，秦无霜不再是我的妻子，我会修书一封，和她解除关系。
所以，她不用跟着我。”
轰！
这突如其来、无法预料的一幕，顿时再次让整个甘露殿一片沸腾。
所有人都只觉得今天是见了鬼了。
不管齐王李侑的任何一言一行，都让人无法揣测，一出口，却又是石破天惊，令人匪夷所思。
齐王要做什么？
难道真的不要自己的皇子身份了？
难道真的连自己母亲皇妃的身份，也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