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渊盛抚好了陶婉荷,便冷冷扫了一眼仍在磕着头的盛锦姝,拂袖离去。
临走前,他还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给盛锦姝送饭。
夜凉如水,天空开始下起小雪,寒冷刺骨。
盛锦姝就这么跪了一夜,天还没亮,就晕倒在一堆积雪里。
书房内,夜渊听了侍卫汇报盛锦姝的消息,噌的一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盛锦姝,他的心脏竟不由得钝痛了一下。
“叫太医过来。”夜渊沉声道。
紧接着,他过去抱起盛锦姝,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体,实在是太轻了——仿佛一具空壳。
夜渊把她抱到床上,太医诊了会脉,忽然道,“王爷,夫人有孕了!”
夜渊怔住,“她怀上了?”
“是,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
夜渊看着盛锦姝苍白的脸,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等盛锦姝醒后,便看到夜渊守在她床边,垂着眸思绪沉重,不知在想什么
夜渊听到动静,握住她的手,语气关切,“锦姝,你醒了,可觉得舒服一些了?”
盛锦姝轻咳两声,别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夜渊忽然对她示好,但之前的事,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夜渊却握住她的手不松,“太医说,你怀孕了,锦姝,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
盛锦姝猛地转头,双手无意识的抚摸上微隆的小腹。
她有孩子了!
黎国,有延续的血脉了!
夜渊见她仍不愿和他说话,也不恼,低低叹了口气,“之前的事都是我错了,我认错好不好,你别生气,好好把孩子生下来,锦姝,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盛锦姝什么也没说。
她并不愿意原谅夜渊,但她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黎国血脉的延续。
而自她有了孩子,夜渊的确履行了他说的,对她像从前一样百依百顺。
时不时有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就给盛锦姝送去。
经常得了空,就来陪她说话,亲手把药吹凉了喂她。
珍贵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入盛锦姝那里,她的身子也在太医的极力调养下恢复得越来越好。
薄绿也很高兴,公主的起色逐渐好转,日子倒是多了几分盼头。
盛锦姝休养期间,闲来无事便在房里刺绣,亲自给她未出世的孩子绣小衣裳,小鞋子,顺便年还给夜渊绣了一道平盛符。
平淡,倒也满足。
时光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她怀孕八个月那日。
夜渊亲手端了一碗补药来,用惯常的体贴语气说道,“锦姝,来喝了这碗药。”
那补药的气味难闻,盛锦姝本不想喝,但看着夜渊殷切的眼神,终究还是端来喝下,但刚刚喝完,她就腹中绞痛,疼得脸色难看,冷汗浸湿后背。
“啊……我的孩子……”
“快来人,王妃要生了!”
盛锦姝好像受了一场酷刑,痛得死去活来,最后瘫软在床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身体虽然经过调养,但是冒险早产,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生死攸关。
好在老天保佑,她顺利扛了过来,母子平盛。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回荡在房里。
模模糊糊中,盛锦姝费力的睁开眼,想要看一看她的孩子。
还没等她完全睁开,她就听到门外隐隐传来太医和夜渊的对话,令她浑身一震。
“刚出生的婴儿,确定对婉荷的病情更有效吗?”
太医点了点头,“禀王爷,千真万确。根据古方所述,九阴之体产下的婴儿,血脉会更加纯正,对陶姑娘的病情更有效。等孩子长大了反而会沾染很多杂质,不如刚出生的婴孩。”
“我给她喂了早产药,会不会药效没有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要好?”夜渊的嗓音有些焦急,“婉荷等不了了,她病情加重,着急用药引子。”
“王爷,您且放心,只是提早了两月,不影响的。”
夜渊这才松口气。
听到两人议论的内容,盛锦姝如遭雷击。
一股寒气,从脚往上蔓延,爬满全身,冻得彻骨。
原来这段时间,夜渊对自己好,哄她生下这个孩子,只是为了给陶婉荷治病?
这一切竟都是假的?!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了出去,盛锦姝红着眼,掀开被子,用尽全力往外跑去,却因为四肢酸软无力,跌倒在地上。
地面寒冷,她浑然不顾,死死扣着地面,一点点爬出去。
门外两人见她突然出现,皆是惊讶。
她刚刚生产完,虚弱得不行,此刻更是被眼前这一幕生生震撼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孩子......你取我的血吧,求求你别取我孩子的血,那是我们的骨肉,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然而,夜渊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孩子没了,再生即可,我只要婉荷!”
说罢,冷声下令:“取血!”
太医不忍的看了一眼盛锦姝,把孩子抱过来,拿出匕首对准孩子稚嫩的肌肤。
“不要!不要!不要!”
盛锦姝失声尖叫,竟顷刻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了过去,想要抢回孩子。
夜渊蹙眉,狠狠一脚踹过去。
盛锦姝被踹倒,身边顿时多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死死钳制住她。
她目眦欲裂,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下的孩子被抽血。
“夜渊!夜渊!放开我的孩子,放开它——”她状若疯癫,不断的挣扎,喉间溢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陶婉荷得了病,你取我的血不够,现如今连我们的孩子也不放过,你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啊,夜渊,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给我塞住她的嘴!别吵到婉荷。”
夜渊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侍卫用布条塞住了盛锦姝的嘴。
盛锦姝悲愤交加,猛地吐出一口血,她呜咽着,悲鸣声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人的心脏。
“不要……不要……”
“孩子……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可她只能被强压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啼哭声越来越小,直到被抽干血,再没有一丝声息......
夜渊得了整整一碗血,急匆匆的跑去找陶婉荷了。
干巴巴的婴孩,被随手丢到盛锦姝面前,宛如施舍。
盛锦姝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魂魄,抱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孩子,还这么小,只有巴掌点大,还没来得及长大,看看这人世间......
薄绿得知消息后赶来,彻底崩溃了,“公主,公主......”
那一整夜,盛锦姝只觉得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了。
她抱着孩子的遗骸,整个人都像要哭死过去。
而在夜渊的院子外,她在角落的一堆污秽里,看到她给夜渊亲手绣的平盛符,脏兮兮的躺在地上,布满鞋印灰尘。
盛锦姝死死盯着她那份代表着她最真挚感情的平盛符,眼眶渗血,乌黑的一头长发一寸寸变得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