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晴迎着瞩目落座，才知道自己请假的这一天公司居然出现了大漏洞，如果不及时处理，亏损上千万。
众人熬了大夜终于将漏洞补上，沈沐晴疲倦捏了捏鼻梁，将李经理单独叫到办公室，推了推桌上堆放的文件。
经理大惊：“秦助，您这是何意？”
明明职位比她高，经理却不敢得罪眼前人，毕竟沈沐晴在席氏拥有仅次于陆景川的权利。
她顶着助理的身份，做着堪比总经理的工作，整个集团都知道她和陆景川的关系，沈沐晴身份属实特殊。
“休长假。”她笑，“这些事以后就交给你了，我已经看过基本没什么问题。”
“加油。”
拍了拍经理的肩膀，沈沐晴转身踩着平底鞋离去。
五点半，整栋大楼彻底安静，她站在总裁办俯瞰夜景，小腹隐隐传来的不适让她有些虚弱，不施粉黛的脸煞白。
远处天边泛白，辞职报告整齐摆在办公桌中央，沈沐晴指腹碰了碰相框中男人的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个地方，她再也不会来了。
她没有回陆景川的别墅，而是回了西郊的大平层公寓，身体的不适伴她昏沉睡去，梦里她听见有人在哭。
“念念，念念别哭……”
记忆中的少年在哄她。
梦里那人要走，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如灌了铅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泪流满面，沈沐晴呜咽醒来，漆黑的房间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夜里哭醒。
吞了片安眠药，沈沐晴翻开微信看了看，那个没有备注的人又给她发了消息。
这次是一条朋友圈的截图，内容十分劲爆。
她下意识点开陆景川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还是上个月陪她去度假时随手拍的，并没有截图上那条婚讯。
显然，陆景川特意把她屏蔽了。
女生的语音笑嘻嘻的：“冒牌货，你出局了哦。”
虽是深夜，席沈两大豪门联姻的消息还是迅速冲上各大热搜，两人过往种种被扒出铺天盖地的扩散着，众人夸赞他们天作之合，王子和公主是注定的姻缘，惹人羡慕。
沈沐晴思绪飘远，恍惚想起自己两年前与陆景川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雨夜，她四处躲雨不小心撞上行驶的车，她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陆景川下车时那错愕惊喜的眼神。
那是几近痴迷的爱意，以及失而复得的激动，这种情绪沈沐晴太熟悉了。
她和陆景川在一起了，进入席氏的她能力大展，迅速成为陆景川的左膀右臂，也成为海城名媛圈中的笑柄。
可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陆景川那张脸。
那张和他足足有六分像的脸。
微博网友爆出一条疑似沈安妍朋友圈的小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却足以掀起热议。
视频里的陆景川穿着清凉夏装，黑发难得没有抹发胶而是随意披散，年轻朝气的侧脸格外俊逸，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高度重合。
他眉眼低垂，正认真削着手里的苹果，动作有些笨拙，一旁隐隐有几声女人的轻笑。
据该网友爆料，沈安妍怕冷，所以一回来陆景川便包了专机带她去了国外某个热带岛屿度假。
还真是情根深种。
沈沐晴将那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望着陆景川那熟悉俊俏的侧脸，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陆景川终究还是等到了沈安妍，可她的盛阳却永远回不来了。
她伏在床畔，静静看着床头相框中笑容灿烂的少年，昏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大亮，口干舌燥脑袋涨得厉害，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格外晃人，沈沐晴下意识眯了眯眼，瞥眼瞧见一道熟悉身影。
桑城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看报纸，见她醒来，难得体贴的起身倒了杯热水递到床边。
“你发烧了。”
沈沐晴点头，从床头柜找出感冒药吃下，她靠在床头与桑城对视，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包被人翻开，眼皮跳了跳。
“怎么进来的？”
“撬门。”桑城嬉笑答道。
药丸的苦味在喉咙蔓延，沈沐晴捧着杯子猛咽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她早该猜到桑城不会轻易放过她。
平静瞳眸起了波澜，沈沐晴拧眉打量着桑城，对方依旧是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暗藏汹涌。
“有时间跟我回趟桑家吧。”
心头一惊，沈沐晴敛眸将情绪掩藏，扬着唇角看他，阳光洒在苍白脸颊，如一支在风中摇曳随时会折断的玫瑰。
“试探我？”
桑城摇摇头，“老头子快不行了。”
“你总归是桑家的人，也算是了了老头子一个心愿。”
沈沐晴沉默着没有作答，掌心热水是她浑身唯一的勉强温度。
她不说话，桑城也不紧逼，他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桌上的纸张眯眼细细看了起来。
那是沈沐晴肺癌晚期的确诊报告，三天前刚出的。
另外一张是她昨天的流产单子。
“沈沐晴，你可真够狠的。”
听出他话里嘲讽，沈沐晴回了他一个微笑，“彼此彼此。”
陆景川的孩子，她不需要。
“一个月后，我会彻底离开海城。”
桑城明白她的意思，“半个月后我来接你。”
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抿了抿唇，“我派个人来照顾你。”
沈沐晴一口拒绝，桑城耸耸肩，起身朝房门走去，身后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
“记得修门。”
微信消息响个不停，沈沐晴索性关了机卧床睡了一天，再醒来已是晚上，餐桌上的盘子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她请来专门煮饭的临时阿ʟᴇxɪ姨刚离开不久。
她不太喜欢陌生人在她的地盘久留。
一连休养了几天，沈沐晴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这几天她的微信消息从未停过，大多是八卦的人，与陆景川的上次对话还是在一周前。
久别重逢，想来他正忙着和沈安妍柔情蜜意，哪里还能想起海城还有个替身。
陆景川不联系她，她也乐得悠闲，每天除了在网上看看陆景川和沈安妍的八卦外，就是追追剧。
岁月静好，时间仿佛停滞，桑城也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
他倚在门外，整个人似有些颓势，早已没了往日风流，沈沐晴刚打开门，就对上他猩红疲倦的褐瞳。
“老爷子不行了。”
眼皮猛跳，沈沐晴沉默了几秒，转身换了套衣服。
法拉利缓缓驶入庄园，沈沐晴隔窗打量着外面处处透着奢靡气息的模样，内心毫无波动。
桑家老宅于她而言，只有陌生。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恨的，直到见到那人浑身插满仪器躺在病床上，沈沐晴这才明白自己其实早已释怀。
“念……桑念……”
在看见她的瞬间，老人浑浊双眸有了光亮，他举着枯瘦的手，向她招手。
沈沐晴敛眸上前坐下，酝酿许久只吐出一句桑老爷子好。
她语气淡漠疏离，桑震天眼里的光弱了些，他目光炯炯盯在沈沐晴脸上，整张脸都在颤抖，眼底似有泪花。
“你和你母亲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了！当年做的孽终究是报应来了……”
桑震天情绪激动，各种仪器滴滴响个不停，桑城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房间再无旁人。
沈沐晴低声宽慰了几句，床上老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瞪大双眼望着，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他在忏悔，沈沐晴听出来了。
“桑念！”他似回光返照，攥着沈沐晴的枯掌突然有了力气，“会……会原谅爷爷吗？”
“对不起，爷爷错了……我很后悔，念念……我很后悔……”
老人浑浊双眸充满期待，沈沐晴静静望着他，在对方的悔恨泪水中冷漠将手抽离。
“不会。”
永远都不会。
桑震天死在了凌晨，不抱任何遗憾。
沈沐晴最终没有选择认祖归宗，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陪着桑城为老爷子守夜，对于她的身份桑家上下心知肚明。
老爷子的追悼会办得低调，海城权贵纷纷前来吊唁，其中就有收到消息匆忙回国的陆景川。
沈沐晴跪坐在披麻戴孝的桑城身旁，身着黑色正装的陆景川进门与她的目光刚刚对视，瞬间拧起眉头。
将手中白菊放到灵前，陆景川落座宾客席，他眉头高耸，目光全程黏在沈沐晴身上，沈沐晴则被他身旁女人吸引。
沈安妍穿着黑色大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似被气氛影响，她精致小脸布满忧伤，正倚在陆景川肩头抹着泪珠。
似林黛玉般的美人儿，难怪引得陆景川为之癫狂。
沈沐晴收回目光，身旁桑城声音嘶哑：“去吃饭休息会吧。”
她术后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没有拒绝桑城的好意，捏了捏跪麻的腿起身离开。
“沈沐晴！”
熟悉的声音将她在走廊叫住。
脚步未停，沈沐晴继续往前走。
陆景川拧起的眉头更紧了些，他大步上前，攥着沈沐晴手腕的大掌用了十足的力。
“你怎么会在这？这两天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沈沐晴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眉心抚平，“桑城是我朋友，我也是来吊唁的。”
“抱歉，最近事多，很少看手机。”
“只是朋友？”陆景川冷笑，明显不信。
沈沐晴温柔笑笑，也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桑城和陆景川是多年的竞争对手，整个海城都知道这两人不和，她解释再多也没用。
“快回去吧，别让沈小姐一个人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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