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卿连忙后退,迅速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男子无视她的小动作,径直走到浴桶旁,用手拨开水面浮着的花瓣,垂眼瞥见水中清澈见底并未藏人,这才收回手,拿起一旁的干净长巾慢条斯理的擦拭起来。
沈青卿警惕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脚下小心翼翼朝着衣柜的方向挪,想着再找件厚重的衣裳穿。
这个时候却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说道:
“五爷!外面搜过了,可疑之人都已经……”
“出去!”
赵玄刚进门,就被盛淮安冷声喝止,他连忙低下头退了出去。
“卿娘!卿娘你没事吧?”
红妈妈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瞥见屋里的场景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她连忙上前将沈青卿挡在自己身后,朝着盛淮安陪笑道:
“五爷,这丫头胆子小没见过世面,绝对和今儿的事没有关系……”
卿娘?
盛淮安听到这名字眉梢微挑,目光再次投向了红妈妈身后的人。
小姑娘十四五岁,周身肌肤赛雪白的晃眼,想来方才是正在沐浴,因为陡生意外没来得及穿衣,这会儿她轻薄的衣摆下露出一双白嫩的小脚,瞧着还没他的手掌大……
沈青卿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放肆目光,
审视、探究、毫不掩饰的打量。
此举绝非君子所为,且饱含冒犯轻视之意,可对方却理直气壮,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明明是后世之人,沈青卿在这一刻却莫名感到一丝窘迫和气恼,她瞪了男子一眼,往红妈妈身后藏了藏。
盛淮安被她瞪得一怔,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息才移开视线,冷冷看向红妈妈,
“带着她下楼,我有话要问。”
说完,不待红妈妈回话便转身出了房门。
人一走,这屋里的紧迫氛围顿时消散,沈青卿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忙追问红妈妈道: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方才那人是谁?”
红妈妈擦了下额角的冷汗,也长吁了口气,一边帮着沈青卿穿衣,一边道:
“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跑到楼里来杀人!碧云间的那个朱公子被杀了,看这样子是位贵人,竟引来了五爷亲自追查……”
杀人了?
沈青卿听到前面几句就变了脸色,俏脸煞白的追问:
“楼里人可有事?”
阿庭被自己支出去办事,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回来,千万不要出事啊……
红妈妈快速帮她绾了发髻,闻言叹道:
“旁人无事,倒是蓉蓉亲眼瞧见了尸体,吓都吓傻了,这会儿也在楼下等着审问呢。”
碧云间是花娘蓉蓉的闺房,人死在她的屋子里,怎会不怕?
想来方才沐浴听到的那声尖叫就是她发出来得了……
见沈青卿发愣,红妈妈拍了拍她的手,
“行了,快下去吧,耽误久了怕是会惹恼了五爷,对了,把面纱戴上。”
……
屋外,赵玄跟在盛淮安身后缓步下楼,想起方才进的那间屋子,他后知后觉的记起一件事,不由得眸间发亮,追上一步到盛淮安身边小声道:
“五爷,方才那屋里的姑娘便是买了您消息的那个花娘,该不会是她为了引爷来才故意杀了人吧?”
盛淮安听罢脚步一顿,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
“不该罚你去马厩,豕棚更衬你。”
豕,猪也。
五爷这是拐弯抹角的说他蠢笨如猪呢。
赵玄缩缩脖子不敢再言。
默默回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心道莫非只是凑巧?
方才他刷完马便陪着五爷回王府,不成想路过这醉仙楼就听到有人喊“杀人了”,
整个北平都隶属燕王掌管,五爷作为王爷之子,赶上了此等凶事自然不能无视不管。
这才有了方才五爷“闯”闺房搜犯人的一幕。
也不知方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五爷竟然不让自己进去……
回忆至此,赵玄咂咂舌,看了眼主子魁梧有型的背影,暗道:
这下那花娘看到了五爷真容,怕是更要朝思暮想了!
沈青卿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已经成了居心不良的花痴女,她整理好衣裳下楼时,心中还在惦记着弟弟沈庭,也在红妈妈口中知道了方才那位大帅批便是自己名单上的“三号男嘉宾”。
这种世间少有的极品大帅批,馋是真的馋,怕也是真的怕啊!
一回想起他那冷峻傲慢的冰冷眼神,沈青卿就有些下头。
算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孙,身份尊贵的很,自己一个青楼妓女出身,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沈青卿在心头干脆的把盛淮安名字划掉,老老实实的跟着红妈妈去了众人被聚集审问的厅堂。
一打眼,她就看到了弟弟沈庭缩在一个花娘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家伙正挤眉弄眼的朝着自己做鬼脸,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沈青卿被他逗得发笑,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沈青卿和红妈妈到时,堂中正热闹着,盛淮安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的听蓉蓉回话。
蓉蓉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满脸惊慌,一边嘤嘤哭着一边颠三倒四的叙述她发现恩客死了时的情景。
盛淮安似乎听得烦了,抬了抬手示意蓉蓉闭嘴,随后漫不经心的瞥了沈青卿一眼,开口道:
“你,上前来。”
沈青卿正听得聚精会神,见盛淮安忽然点到自己,当即收起了看热闹的神情,摆出应有的乖顺姿态,垂下眼缓步上前,朝着主位的方向屈膝一礼,柔声道:
“奴家卿娘见过诸位大人。”
小姑娘袅袅婷婷走到厅堂中央,整个人已收拾妥当,再无方才的狼狈窘态。
她青丝半散,发顶绾了流云髻,脸上的面纱遮去了大半娇颜,仅仅露出那双勾人的凤眼。
这会儿她低眉敛目,黑密长睫微微颤动着,端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撩人模样。
即便是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来办案的官差们也都看直了眼,若是没有眼皮拦着,怕是早就眼珠子掉一地。
盛淮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沈青卿身上,意味不明,迟迟未语。
倒是他身旁负责查案的官爷率先回过神,开口斥责:
“面见五公子还戴着面纱?好没规矩!”
沈青卿微不可寻的哆嗦了下,随之睫毛轻颤,无助的瞥向红妈妈,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红妈妈见状立刻赔着笑脸上前帮她回话,
“大人有所不知,卿娘还未及笄,在这么多男子面前抛头露面实属不妥,奴家这才让她戴上面纱。”
官爷听罢冷笑出声,
一个青楼妓女,还讲究这些闺阁女子才有的礼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沉着脸刚准备再训斥两句,盛淮安却在这时站起身,踱步走到沈青卿面前站定,开口问道:
“未时三刻,你可听到了什么?”
沈青卿身形本就娇小,而盛淮安又过于高大魁梧,两人相对而立,她发现自己还没人家肩膀高!
男子独有的凛冽气息混着慑人的威压扑面而来,震得沈青卿莫名紧张,原本装出来的怯懦这会儿也落实了些许。
她抿了抿唇,垂眼回忆了一番才回话道:
“小女子那时在房中沐浴,除了一声尖叫外,并未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听到尖叫为何不出门查看?”他又问。
为何不出门查看?老娘我来得及吗?衣服都没穿完你就闯进来了!
沈青卿心头腹诽,嘴上却不敢如此回答,只是做出一副羞涩模样,欲语还休的看了他一眼。
赵玄就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后惊得瞪圆了眼,
这花娘好厚的脸皮!众目睽睽之下就朝着五爷抛媚眼,果然不怀好意!
赵玄那边胡思乱想暗自着急,
盛淮安这边却神情寡淡,没什么情绪。
他又不紧不慢的追问了几句,沈青卿皆是如实回答。
见再问不出什么,盛淮安摆摆手让其退下,随后回到太师椅前坐下。
接下来的人都是由官差逐一问话,盛淮安偶尔也会开口问上一句,却并未再起身。
这么一来,众人就察觉出不同之处了。
这位身份尊贵的五爷对卿娘与众不同啊!不然为何单单对她亲自审问,且还特意走到她面前去?还不是为了近距离观赏美貌?
看来皇孙也和寻常男子没什么不同,都是难逃北平第一美人的魅力!
老鸨红妈妈也品出了这些,她目光在主位上的尊贵男子和卿娘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心思微动……
官差问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直到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才让人抬着尸首离开,还带走了两个案件的目击证人。
官差临走时下令封了醉仙楼,说是凶手捉到之前,楼里的人无要事不得离开,更不许开门迎客。
红妈妈没想到会如此严重,虽心有不甘面上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只能毕恭毕敬的将人送走。
楼里的姑娘们见大门被封顿时慌了神,一个个面如菜色,慌里慌张的围住红妈妈,无措道:
“妈妈赶紧想个法子吧!难道他们一日捉不到凶犯,咱们就一日不能开门?
三两日倒是无妨,若是一直捉不到,咱们岂不是都要饿死?”
“就是~去年北巷死的那个人至今还没捉到凶犯呢!”
“快想个主意吧!过些日子赵郎就回来了,我和他约好了见面的……”
花娘们叽叽喳喳,你一言她一语的闹个不停。
酒楼受牵连被封,最急的是红妈妈,她本就恼火不已,眼下被众人这么一吵更是心烦意乱,当即沉下脸高喝一声:
“行了!都给老娘闭嘴!”
见老鸨发了怒,花娘们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个苦着脸看向红妈妈,等她发话。
红妈妈也是愁得很,她每年都会往衙门送不少封红,按理说今儿这事不至于封楼才是。
前几年楼里也发生过类似之事,但每次都是装模作样的关上半日便可照常迎客,向今天这般直接贴封条倒是头一遭。
想来都是因为那位五公子在场的缘故,五公子知道了就代表王爷也知道了,王爷都知道的事,衙门的人又怎么有胆子开后门?
红妈妈想明白问题关键,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
花娘中有个叫月娘的,平日里便机敏伶俐,红妈妈能想到的事她也很快就想到了。
月娘瞥了不远处半晌没说话的沈青卿一眼,语调好奇的问道:
“方才瞧着那位五爷对卿儿妹妹格外不同,卿儿莫不是认识他?”
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纷纷将目光投向沈青卿,皆是一副等着她回话的模样,
沈青卿摇摇头,茫然的回道,
“今儿是头一次见,我并不认识他。”
月娘听后笑了,走到近前挽住沈青卿的臂弯,调侃道:
“头一次见就如此另眼相看?我猜呀~那位定是看上你了,要我说,我们旁人出不去,你却是能出得去的,
不如你去找那位五爷撒撒娇求求情,求他快些扯了咱们醉仙楼的封条如何?”
月娘说完,姑娘们眼中皆是一亮,立马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就连方才还愁云惨淡的红妈妈也露出了笑容。
她颇为赞赏的看了月娘一眼,
“还是你机灵。”
话落又看向沈青卿道:
“月娘说得没错,明日你好好打扮打扮,去找五爷求求情。”
沈青卿没说话,淡淡看了月娘一眼,心头怒骂:
我求你姥姥个大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