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求人不如求己,阿俏目前不太想死,她想凭借那点稀薄的记忆照猫画虎,只可惜光一个圆就花了不知道几个时辰。
她开始疯狂地后悔,当时十七渡她灵力时就该多要点,光叔给的那些杂书就该多看看,昨夜她不该去南华寺,徐薇哪儿轮到她来帮……
突然,窗边闪过一道光。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高窗外响起:“死了没?”
好犀利的嘴,阿俏差点哭出来,“还没死透。”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在窗外炸开,头顶传来震颤的轰鸣声。
顷刻间,土石轰然坍塌。
混乱中阿俏连躲带藏,生怕一不小心被砸死,边躲边喊:“师兄,你伤好了?”
少顷,尘埃落定,十七站在上头,抱剑居高临下,“还没死透。”
阿俏从半堆废墟后伸出脑袋,“我给你的回阳丹你吃了吗?”
十七睨她:“怎么,你想讨回去?”
阿俏讪笑两声,连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随后奋力地蹦起来,妄图一蹦蹦出三丈高。
这地窖虽不深,却也不是想蹦就能蹦上去的,阿俏越努力越心酸,半天除了一身灰什么也没落着。
反倒是十七,见她猴儿似的上下蹦跶觉得好玩,居然剑鞘一杵,靠墙看起热闹。
阿俏假笑,“师兄,您看,您能不能拉我一把?”
十七挑眉,“凭什么?”
几天不见,又变回去了,阴晴不定的熊孩子。
阿俏呵呵两声,“那麻烦您把脚边那块儿板踢给我。”
十七脚下一动,木板稳稳落到阿俏面前。
还算有点良心。
阿俏喘了口气,就着木板搭了个斜梯,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上去后才发现,这地窖竟在一座老庙里,地面也并非她所想的那样潮湿,反而积有厚厚灰尘。庙内经年无人打扫蛛网遍布,正坐的佛像半边脸已碎了。
“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
“南华寺?”
阿俏愣住,“南华寺?”
走到破庙口,果见远处一连矮山,青树叠叠,层林间隐隐可见宝殿飞檐轮廓。
竟然真是南华寺。
“这是……后山?”
南华寺后山居然有间废弃破庙,阿俏回头看向主座的佛像,刚要问,十七却已迈步要走。她急忙跟上,躲着树枝问:“南华寺后山何时有庙了?”
十七:“你很意外?”
“……来淮阳几日,没听说过,”多说多错,她咳了一声,问,“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十七回头,眼神幽幽,表情格外诡异,“你以为是我想来吗?”
但说完,他又皱了下眉,很快扭头道:“大半夜不好好在客栈待着,赶去找死?”
阿俏盯着他的后脑勺,直想给他一拳,“师兄,你知道元府吗?”
“怎么?”
“昨日我在客栈碰上几个玄水阁的修士调查邪修,说成芸姑娘失踪有异。她是元公子的未婚妻,怎么没见元府派人来寻?”
“所以你亲自来?”
“那日你昏迷,南华寺小和尚帮过忙,听说出事,我就想顺路来看看。”
十七嗤笑:“就凭你。”
阿俏赔笑。
确实是她莽撞,以后断不敢轻易去当活菩萨了。
“那师兄,你知道成姑娘眼下在哪儿吗?”
十七停下步子。
阿俏心一紧,老实直腰,装傻。
十七看着她,她便以赤诚目光回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看出动静。
直到一阵林风窜过,她打了个喷嚏,十七收回目光,操着冷漠的口味说:“死了。”
阿俏震惊:“死了?”
“别装了,”十七翻白眼,“看着累。”
阿俏:“……”
说话间下了矮山,昨夜玄水阁修士抵达元府,想必今日南华寺也围聚了不少人。怕问起昨夜的事不好交代,阿俏和十七打了个商量,两人择后山小道绕行。
不过缺少修为傍身,没多久她就两腿直打抖,十七见状拧眉问:“教你的功法,为何不学?”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她就来气。
“你留的信里只写了个‘道’字,是修行的意思?”
“难为你还没被自己蠢死。”
阿俏噎得要吐血:“李绵愚笨,不是修行的料,师兄的心思白费了。”
回到客栈,掌柜说午时有两位修士曾来寻人,细一问是陆启陆明二人。
昨夜元府出事,来时已在路上听人议论了个遍,一路诸多修士,不知道他二人找她所为何事。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物,阿俏打算赶去元府,开门十七竟在门外候着,见着她的一身装扮十分嫌弃,道:“换身衣服。”
阿俏茫然。
十七言简意赅:“丑。”
阿俏眼角一抽:“师兄,我穿衣也并非给您看的。”
独身在外,花枝招展容易被贼惦记,她对眼下一身十分满意。
十七冷瞪她一眼,抱剑浑身冷气地下楼了。
有大病。
到元府门口有修士把守,好容易说服十七将清玉宗行令拿出来,其中一位修士却道,没听说过清玉宗——清玉宗销声匿迹多年,连名字都叫人忘了。
查阅天玑榜只需一挥手的功夫,奈何阿俏并非清玉宗人,即便查了,见着的也必定不会是她的名字。
更何况……她悄悄看了十七一眼。
十七到底是不是清玉宗弟子,还没定论。
这时,看守的另一人咦了一声:“昨夜重伤梁丘的前辈,似乎称自己来自清玉?”
“二白前辈?”
阿俏一惊,看向十七,后者神色淡然,似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阿俏将他拉到一边,“师兄,二白长老下山了。”
十七冷淡地“哦”了一声。
她着急,低声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阿俏看着他,拼命暗示。
十七又“哦”了一声,“他又杀不了我。”
好见鬼的话,二白长老修为已至大乘,杀一个金丹好比捏蚂蚁,他哪儿来的自信。
“你冒名清玉宗弟子,”她把声音压到最低,“二白长老发现,定要抓你回去问责。”
清玉宗不止一个二白,若李惊澜知道有人冒充清玉弟子在外兴风作浪,能将他一把火烧成灰。
十七不耐烦,“你只管进去,与你何干。”
阿俏:“你认真的?”
十七瞥她一眼。
她眨眨眼,犹豫着折回去,问:“二白长老在府内?”
门边两位修士在候着,见她过来忙道:“城中动荡,前辈去调查邪修一事了。”
不在就好,阿俏松了口气。但又想,二白长老下山当是来寻她和十七,正碰上淮阳的案子,未免太巧。
那两位修士各自报上名号,一人齐擎,一人刘纪,年纪轻轻,师从玉黛。玉黛山是淮南一座小山头,没听说过哪家大姓宗门,大概是无名散修自立门户,开山收徒。
确认阿俏和十七的身份后,两人将人引入元府,一路见着府内修士众多,各苑皆有看守。阿俏疑惑:“这些是……”
齐擎便把元府的事悉数交代——
听完阿俏心中不适,听他话里意思,眼下元府的人都被软禁了。
到东苑与嵇无双几人会面,陆启陆明先是大喜,但瞧见十七脸色又纷纷变化,一个个欲言又止。
来淮阳一路上见过太多类似的表情,阿俏没多想。详问昨夜元府动乱,这才知道嵇无双昨夜竟受了伤,一行人逗留在此是为了等候玄水阁的应玄尊者。
淮阳之事惊动宗门,应玄尊者提前出关,不日便到。
“仙长的伤怎么样了?”
嵇无双道:“无碍。”
看她脸色还不错,阿俏想了想,说:“我会点医术,仙长若有不适,我可以看看。”
“不劳李姑娘费心,”嵇无双语气极冷淡,“姑娘昨夜去南华寺,有无发现?”
好嘛,修仙世界,菜鸡毫无隐私可言,谁都知道她昨晚去了南华寺。
阿俏蔫了。
白去一趟,发现没有,小命倒差点丢了。这种事还是能者多劳,以后她决计不再凑热闹。
不过真论收获,荣德可以谈上两句。
“荣德方丈格外年轻,少年模样,看起来和……”
十七没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她指过去,“和师兄差不多年纪。”
众人目光便齐刷刷地向十七看去。
十七缓缓坐直:“和我差不多?”
一听他话里的语气阿俏直冒鸡皮疙瘩,讨好地笑笑,说只是看上去,师兄年轻貌美俊美无铸,荣德虽然看起来年纪与师兄相仿,但气度毫无,抵不上师兄半分容光,师兄真乃九州第一惊才……
说完,她胃腹里一阵难受,再看陆启陆明,果然都满脸便秘似的表情。
——好一条舔狗。
阿俏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话。
饶是元府奴才也不会这般无下限,清玉宗的师兄妹情谊真乃震惊九州。
“咳,”陆启道,“荣德掳走成芸,并未与其他女子关在一处。李姑娘方才说,荣德夜深孤身回寺,会不会……成姑娘就被关在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