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吹响,鼓声震天,哀兵必胜。
沈嘉沫挥起战旗,直指白鹭关:“众将听命,随我夺回白鹭关!”
她带兵杀入敌营,生生开出一条血路。
来到城门下时,沈嘉沫的白甲已被血浸红。
她一剑斩杀敌兵,却在抬头的瞬间愣了。
她的父亲,李朝的将军,此刻伫立在城门口,散乱的白发被风吹起,露出的脸上写满了不屈。
而他的胸口,一只矛径直穿过抵在地上!
沈嘉沫瞳孔紧缩,手中的剑差点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爹——!”
那一刻,她满心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到爹爹的身边!
另一边,陆泽洲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巡查。
他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轻雪,却想起了沈嘉沫。
已有一月了,太傅府里却是一封信也没有传来。
陆泽洲搁在窗杆上的手指轻敲着。
不过听闻北疆战事有了转机,沈嘉沫应当也不会再闹出什么事端。
如此想着,他也安下心来,起身去往书案继续处理公务。
而此刻的北疆战场,却是一片尸山血海。
终于,北疆一战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
沈嘉沫单膝跪在地上,一身白甲已然看不出本色。
背后的箭伤泛着刺骨的痛,她每动作一次,那箭就刺的更深!
可沈嘉沫却紧咬着牙,撑着剑站起身。
鲜血从她嘴角流出,可她却只是猩红着眼紧盯着几丈外马上的敌将!
那,便是杀了自己爹爹和哥哥的仇人!
沈嘉沫握紧了剑,国仇家恨一同涌上,她骤然翻身上马,直奔那人而去!
静。
周围死般的寂静。
那一刻,沈嘉沫只觉得周遭的厮杀声都离她远去,最近的,就只有敌将那不敢置信的眼,还有迸溅在脸上,他滚烫的热血!
“当啷——!”
头颅与剑一同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嘉沫站在血海之中,看着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的敌将。
寒风裹着白雪纷沓而来。
她凌乱的发丝飘动着,却挡不住她眼中大仇得报的喜意。
沈嘉沫笑了,笑的泪水蒙漫了视线。
“爹,你看女儿为你和哥哥报仇了,女儿不负程家的风骨!”
她说着,眼前陡然一阵黑,冰冷的凉意将彻骨的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沈嘉沫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之中,却用仅剩的右手攥住了剑柄,支撑住身子。
剑插在雪中,染血的剑穗微微晃动。
她侧头看着自己空落的左边断臂,慢慢转回了视线。
沈嘉沫环顾着四周,敌将已死,大局已定!
不知为何,这一刻,沈嘉沫竟想起了陆泽洲。
那个她爱了十二年,追随了十二年,却最终放弃的男子。
他曾说她鲁莽冲动,她不曾反驳。
可现在,沈嘉沫想告诉她,自己是程家人,虽不像别家女子温婉贤淑,却也有勇有谋,能堪大任!
她从不负程姓,她也配做他的妻!
可好像做不到了……
无尽的疲惫袭来,沈嘉沫慢慢合上了眼。
她跪在那里,一如当初程毅将军一样!
“程将军!”
一声哀恸,战场上还活着的李朝士兵皆跪在地,哭声震天。
他们目睹了程家最后一位将军,也是李朝唯一一位女将军以血洗剑,以命护国……
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满街欢呼。
南巡刚回的陆泽洲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喧嚷。
这时,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
陆泽洲起身下车,却在踏上实地时,听清了路过百姓的话:“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可不是嘛,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女将?
陆泽洲眉微皱,他下意识的想到了沈嘉沫。
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子,除了她还有谁!
想着,他本该进宫述职的脚步一转,直奔沈嘉沫院子。
可等待陆泽洲的,是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的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窗外大雪漫漫,屋内也冷的犹如冰窖。
陆泽洲攥紧了拿着和离书的手,怒上心头。
这便是沈嘉沫的打算?
串通了爹瞒着他上了战场,还给自己留了封和离书?!
他强压着撕碎那纸的冲动,转身去了邵太傅的书房。
而书房内,邵太傅看着北疆刚送来的捷报,本该高兴的脸上,却满是悲凄。
“砰!”
陆泽洲直接推门而入,门扇砸在墙上发出轰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守礼度,可一想到父亲和沈嘉沫瞒着自己做出的事,他便再也不能平心静气。
陆泽洲将和离书拍在邵太傅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发沉:“那个女将,是不是沈嘉沫?!”
邵太傅没回话,只是看着陆泽洲,浑浊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歉意。
陆泽洲却没发觉,只是怒声发问。“沈嘉沫有勇无谋,她如何能领兵?”
“她赢了,大军得胜归朝。”邵太傅陈述着刚得知的事实。
紧接着,他将那捷报放在了和离书上,推到陆泽洲眼前:“北疆传回的捷报,大军今日到京。”
陆泽洲却没有看那捷报。
邵太傅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成婚那日你未去接她,今日,你该去。”
陆泽洲闻言语气讥讽:“这也是您与沈嘉沫串通好的?”
邵太傅语气中满是坚决:“快去!”
见他这般,陆泽洲倏然转身径直出府。
太傅府门前,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陆泽洲冷眼看着这一幕,怒火中烧。
他烦躁的将小厮呈过来的红绸推开,单身纵马朝着城门口去。
也罢,自己是该去看看,看看沈嘉沫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当初求来赐婚的是她,如今留下一封和离书的也是她。
雪在地上越积越厚,京城城门大军也徐徐归来。
京城长街中央。
陆泽洲站在那儿,身后,是邵家的迎亲队伍。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沈嘉沫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唢呐声高亢,明明是喜乐,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哀悲难绝!
陆泽洲不耐回头,想要训斥,余光却瞧见大军已经走来。
他转头在大军中寻找着,却怎么也寻不见沈嘉沫的身影。
陆泽洲眉心深深的蹙起。
不知何时来的邵太傅走到他身旁,神情凝重。
陆泽洲瞧着有些不解,刚要问些什么,就见那群大军慢慢朝两边散开,中间的两副黑棺渐渐显露在人前。
陆泽洲眼眸一震。
铺天盖地的白雪之中,左边那副黑棺之上赫然刻着三个字——“沈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