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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进打来的电话。

秦秋松了口气。

正好要和他商量找律师的事。电话接起后，她先把事情说了。

手机那头，陆进的声音很温柔，反过来宽慰她道：“小秋，这些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娆娆的人脉更广泛些，况且，也要先摸清楚那个叫张添的律师，他……”

秦秋话未说完，不远处迈巴赫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男人从里面走了下来。

看清那道身影后，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打结了一下，忘记了想说的话。

“嗯？”陆进没听清她的声音：“你说什么，小秋？”

他和那辆车一样，出现在这里，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缓步走近时，秦秋有一瞬间的恍神。

等他站到面前，手机便被夺走——

秦秋一愣，踮起脚去抢：“还给我！”

陆进：“……小秋？”

周承白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陆进再打过来，他就不厌其烦的再拒接一次。

周承白把持着她的手机，拇指时不时的点一下屏幕。

他像是在沉思，眼神里满含深意，问她：“你不会以为，跟我对簿公堂，他能有胜算吧？”

他刚才听到她提起了‘律师’两个字，似乎打定主意，要跟他硬碰硬了。

秦秋也没掩饰，只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承白单手抄进西裤口袋里，嗓音沉沉：“这个姓陆的，真的是你男朋友？”

秦秋冷冷的：“不然呢？”

他下颌微抬，垂眼看她时，那神情显得高高在上，随意便要支配他人的思想。

“那就现在回电话给他，告诉他，你跟他分手了。”他说着，把手机递回。

秦秋愤怒道：“凭什么！”

周承白眯了眯眼睛。她激动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

他说：“你不想分也行。但等到开庭的那一天，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秦秋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周承白则还是平静如初，甚至挑了挑嘴角，淡淡的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想清楚了再回我。”

——“秦秋……秦秋！”

秦秋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

室友小情侣刚从超市出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吃的。

秦秋迅速地调整好表情，友善的打了招呼：“陶汐，陈杭。”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陶汐见她又是拎着包，又是捧着盒子，便好心的接过其中一个：“我帮你拿这个吧！”

秦秋怔了怔，心中感激：“谢谢。”

陶汐这才看向一旁的男人。

出于见到大帅哥时的自然反应，她耳朵有点红，礼貌又小声的问：“那个……你，你要上楼坐坐吗？”

周承白说：“不了。”

他一直拿着她的手机，秦秋趁机抢了回来！

然后，跟小情侣一起上楼。

陶汐帮她拿着盒子，友好的靠过来：“我扶着你吧！你这脚怎么弄伤的啊，这么不小心？”

周承白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秦秋的身影进了单元楼，这才转身回到车里。

……

晚上，周承白去了趟三江。

偶尔的闲暇时间，也就是同沈述他们玩牌打发。

这次是徐东阳跟张添陪着。

妙妙和沈述坐在一起，拿着小叉子给他喂水果。

周承白之前捡了只流浪狗，金边边牧，张开了之后，品相绝佳。

今晚他带着狗来的。

三江的经理特意安排了人给他伺候狗，但那狗不听话，直往他身边凑。

周承白打牌时，它两只前爪搭在他腿上，不停地用脑袋拱他的手。

周承白对小动物倒是很有耐心，它拱一下，他就摸摸它的脑袋。

沈述“啧啧”两声，忍不住道：“这狗怎么这么黏人呐？回头我弄个帅气的小公狗过来，勾引勾引它，是不是就跟我走了？”

“你可以试试。”周承白漫不经心地打出一张牌，轻抚着小狗的脑袋，问了句：“木木，你是喜欢小公狗，还是喜欢主人，嗯？”

“汪汪！”小狗叫了两声，像在回答他问题似的。

“诶，诶！”沈述就坐在他对面，把他那个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不是，你看狗的眼神，怎么那么变态啊？”

他琢磨了一下：“怎么跟看秦秋似的。”

周承白没说话，只是抚着小狗的手顿了一下。

木木在他怀里撒娇。

沈述想起了什么：“说到秦秋……张添，开庭有没有把握啊？能不能借着这机会，让那小子蹲个三五年的？”

张添也喜欢狗，偷偷地摸了两把，说：“蹲三五年恐怕有些难。不过，我们手里握着不少证据，还有他承认打人的录音。寻衅滋事罪，肯定是逃不了的。”

他顿了一下，打出的那张牌正好被周承白碰了。

张添看向他：“四到八个月的刑期，或是不少于三十万的赔偿……具体要看周总，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周承白齿间咬着一支烟，他淡淡的扫了眼沈述身后的桌台，上面放着一排价格昂贵的酒。

“三十万，也就是三江一瓶酒的价格。”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烟灰，说：“服刑期再短，也是人生的一个污点。”

张添微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沈述却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他是劝不动周承白了，夸张的“嘶”了一声，说：“你是真不怕秦秋跟你拼命啊。不有那么一个词，叫因爱生恨么，她以前有多爱你，以后就得有多恨你！”

周承白面无表情的抽着烟，眼神像是一口掀不起半点波澜的古井。

他这么恨陆进，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杀父仇人。

沈述看他对那条狗倒是很宽容。

他玩笑道：“妙妙，瞧见没有，千万别惹男人，心眼儿小着呢！”

妙妙哪敢接话，干笑了两下：“呵呵。”

……

打完牌从三江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天色黑沉沉的。

周承白打开副驾驶车门，木木便配合的跳了上去。

他站在车外，臂弯里搭着西装，手里那根烟还没抽完。

看着眼前乖顺又黏人的小狗，他眯着眼睛吐出烟雾时，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持续不断的‘嘟嘟’声，响了很长时间她才接起。

秦秋：“……喂？”

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惺忪，拖着懒懒的调子，给人感觉温软又乖巧。

周承白喉结微滚，烟送到唇边深吸了一口。

副驾驶的木木见他迟迟没有上车，正摇着尾巴咬他西服的袖口。

周承白松了松臂弯，把衣服扔了进去，给它当玩具。

他又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她迷迷糊糊的说话：“……谁啊……干嘛呀？”

周承白没有任何焦距的视线落在远处，黑沉沉的夜里，他手指间明明灭灭的星火、以及时不时吐出的烟雾，成为了这片黑暗中，最亮眼的点缀。

他夹着烟的手搭在车门上方，沉着声音说：“跟那个姓陆的分手。”

“……”

手机里先是陷入死寂，随即，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

秦秋所有的睡意，彻底被搅醒了，她恼火的骂了一声：“你有病吧周承白，滚！”

秦秋挂断了电话。

他又打过去。

‘嘟嘟嘟——’

手机里一直响起忙音。后来，她直接关了机。

手里的烟即将燃尽，掉落的一截烟灰恰好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把烟扔了，眉心紧锁着。

车里的木木，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不咬他的衣服了，反而讨好的用脑袋蹭他的手，小声的“嗷嗷”了两下。

周承白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狗头顶柔软的毛发。

他今晚明明没有喝酒，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像染上了醉意。

他看着这个漆黑寂静的夜晚，看着小狗那双圆溜溜、分外澄澈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

……

滨海市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入目所及，皆是纯白。

他刚应酬过，从餐厅出来，没披大衣，只穿着西装，倒也不觉得冷。

而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等了他足足半个小时。

她两只耳朵冻的通红，仰起脸看他，没有任何埋怨的话，反而关心道：“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是酒精过敏么！”

他问：“舒清呢？”

秦秋说：“舒老师好像不在家，让我过来接您。”

周承白扯了扯嘴角：“她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这么听她的话？”

秦秋抿了抿唇，垂下脑袋，不敢直视他了。

他站在一级台阶上，本来就比她高了不少，这样的角度里，可以清楚的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不用费力，一眼就望到了底。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眼神却出卖了所有的心事。

她小声的说：“今天外面冷，您把衣服穿上吧，别感冒了。”

他问：“这句话也是她交代给你的？”

秦秋：“……不，不是。”

她看着有些紧张。

那张小脸透着绯红，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因为和他独处、而产生的自然反应。

周承白看她冷的悄悄地跺脚，便下了台阶，朝她走近一步。

她像条件反射似的，立刻后退了两步，同他保持着距离。

面前是两个浅浅的脚印，她的肩膀微微发抖。

他把臂弯里的大衣扔给了她：“拿着。”

而后，提步往车前走。

身后吱嘎吱嘎的踩雪声，她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上车之后，秦秋系好了安全带，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

周承白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盒没拆封过的烟，撕开了外包装，说：“荔景园。”

秦秋愣了愣：“不去舒老师那里吗？”

他靠着副驾驶的车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手里的打火机摁了几次，愣是点不着火。

她眨了眨眼睛，试着伸出手：“我来帮您吧。”

周承白给她打火机时，无意碰到了她的手，冷冰冰的，被冻的不轻。

但她还是稳稳地摁响了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映着她那张分外年轻好看的脸。

他凑过去，给烟点了火。

出于那么一个瞬间的恶意，第一口烟雾，故意吐在了她脸上。

“……咳、咳！”

她被呛到了，还给他打火机之后，缩回驾驶座，小声的咳嗽着。

他淡淡的问：“怎么，你喜欢我跟她在一起？”

秦秋没回答他的问题，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明显收紧了些。

打开导航之后，她逃避似的说：“我送您回去。”

周承白也没追问，沉默的抽着烟。

她专注的开着车。

他专注的望着她。

外面车水马龙，璀璨的夜灯时不时掠过她，那张干净淡然的脸庞，便多了几许明亮的点缀。

周承白听到她说：“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之前酒精过敏，您差点……”

她的话没说完。

他往扶手箱的烟灰缸里抖落了烟灰，问道：“你怕我死了？”

她说：“要是再进一次医院，舒老师会很担心的。”

周承白：“那你呢？”

秦秋：“……啊？”

她愣了一下，想偏过头看他，可正开着车，又不敢随随便便的分神。

周承白瞄了眼导航，提醒道：“走错路了。”

“……”秦秋：“对、对不起！我不太熟悉闵江区，那个，我……”

他打断道：“停车。”

“……”她听话的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停了车。

“对不起……”她满脸歉意，小声的问：“您是要叫代驾吗？”

周承白把副驾驶的车椅往下放了放，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说：“别吵。”

秦秋：“您不会要在车上睡觉吧？”

他没回答，闭上了眼睛。

从上车后，秦秋就没开过空调，不知道是没找着，还是紧张的忘记了。

车内一直凉飕飕的。

没一会儿，周承白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接着，身上一沉。不久之前扔给她的那件大衣，此刻盖在了他身上。

她柔软的发梢有两次扫过他的手背……

距离近了，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味。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格外的清新好闻……

他闭着眼睛任由着她，却在她退回去的前一秒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秦秋顿时惊恐不已：“周，周先生！”

秦秋的手很软、很小，被他用力攥着，她修剪圆润的指甲，不经意划过他的掌心。

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如一团滚烫的烈火，在他的身体里迅猛地横冲直撞着，大肆焚烧他的理智。

她在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他就握的更紧，声音里满是他难以控制的喑哑：“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

秦秋：“……什么、什么问题？”

她害怕的像是要哭了，声线听着不太平稳。

他问：“你担心我？”

车厢里静寂无声了很久。

周承白闭着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在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半晌，终于听到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紧接着，她又掩饰似的补充道：“您是舒老师的未婚夫，是我很尊敬的人……我对每一个尊敬的人，都会担心的！”

周承白听完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他松了手，秦秋立刻退回了驾驶座。

车外漫天风雪，车内一直很冷，但那似有若无的柑橘香，却始终萦绕在他呼吸之间……

……

……

周承白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让秦秋做了一夜噩梦。

早上，手机闹铃声响了几次，都被她迷迷糊糊的摁掉了。

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还是陶汐和陈杭在客厅里说话，窸窸窣窣的动静把她吵醒了。

秦秋穿好衣服出去洗漱，看见陶汐正站在门口换鞋，旁边立着一个拉杆箱。

她问了一声：“要出差吗？”

“这不马上清明了么，我回老家一趟。我家那儿一到祭祖的日子，规矩多着呢，烦都烦死了！”陶汐穿好鞋子，检查着自己的东西，对她说：“等我回来了，给你带老家的特产，糕点特好吃！”

秦秋笑了笑：“好。”

陶汐又去嘱咐男朋友：“秦秋的脚受伤了，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多照顾着点，不许欺负她哦！”

“这还用你说么，宝宝。”陈杭顿了一下，慢悠悠的说：“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秦秋趿着拖鞋去洗手间时，听到了陈杭最后的那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敏感了，觉得那语气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她也没多想，认为是他们小情侣之间在玩笑。

自从被调到建筑部后，秦秋对待工作的积极性都提高了不少。

上午，项目小组开过会后，她就专心致志的，继续赶工设计图。

午休时也没下楼吃饭，吃了自己带的水果和三明治。

她靠在转椅上，阔腿裤的口袋里，藏着一支录音笔。

她把手伸进口袋，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笔身。

一个上午过去了，她跟孙涛各有各的工作，除了早上的会议，基本没碰上面。刚才看他从外面回来，去了茶水间……

这会儿，办公室里正好没什么人。

秦秋在经过一段时间漫长的思考之后，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把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

什么都没露，但对于心怀不轨的人来说，她哪怕只是撩一撩头发，都可以看做在性暗示。

她摸到了录音笔的开关，轻轻一摁。随即，拿过桌上的水杯，起身去了茶水间。

孙涛一个人在里面，身体倚着吧台，正跟人聊微信。

见秦秋进来，他立即停止了打字，改为发语音，说：“之前那个娘们，看着挺漂亮，衣服一脱，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还跟个死鱼似的，一声不吭！这钱花的，可特么亏死了！”

秦秋慢悠悠地倒着咖啡。

孙涛说：“鸡哪有职业道德，还是包个长期的更爽……”

说这话的时候，他肆无忌惮打量着秦秋。

她的打扮很平常，跟其他女同事没什么分别，但那张脸要漂亮许多。

结过婚的女人么，褪去了纯真青涩，身上自带着一股勾人的劲儿，偏偏她性子又淡淡的。

那副清高样，让人恨不得立即就撕碎她的衣服……

孙涛握着手机，见秦秋转身过来，要打开他旁边的柜子，他立刻伸出一条腿挡住了她。

茶水间没有监控，所以他言行举止尤为放肆。

秦秋看他一眼，平静的说：“我要拿糖，请你让一下。”

孙涛收起了手机，视线落在她衬衫的领口上，故意问道：“今天怎么把衬衫扣子解开了，是故意勾引我呢？”

秦秋沉默不语。

孙涛说：“想通了吧，知道中资那位和薛总，跟你都是玩玩，只有我才是真心的！”

她严肃道：“我跟薛总、周总，都是上下级关系，没有私交。孙经理，你是公司的高管，长期骚扰女下属，传出去也不好听。请你放尊重一点！”

“少在我这儿装！”孙涛冷哼了一声，往她身边凑：“又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你一个结过婚的，又跟那么多人不清不楚，半推半就的把戏，玩一两次就得了……怎么，薛总和周总摸得，我摸不得？”

秦秋警惕地退后两步：“我说了，我跟两位老板没有私交！”

话落，她捧着一杯咖啡，转身想离开。

孙涛拦住了她的路。

“让开！”秦秋冷冷的警告：“再不让我喊人了！”

她拔高了音量，孙涛连忙朝外面看了眼。

他不敢在公司里太过嚣张，但言语和精神上的施压，从没有一刻停止过：“等这个项目结束了，你不还是要回到客户部，等再落到我手里……秦秋，我让你哭着求我！”

……

“……等再落到我手里，秦秋，我让你哭着求我！”

录音笔完整的记录了她和孙涛的对话。

秦秋坐在洗手间的隔间里，认真的听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用蓝牙把它导进手机，又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检查。

然后，她编辑好邮件内容，录音以附件的形式，群发给了成洲所有的同事。

之前她在公司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即使手握着证据，薛永成也未必会处置孙涛。但现在，因为影剧院项目的缘故，薛永成对她十分重视，正是一个可以反击的良好时机。

邮件成功发送后，收到了不少自动回复。

秦秋大致的翻了一下，正打算批量删除，忽然发现周承白的秘书也给她自动回了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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