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钦却居高临下地淡淡瞥过来,「陆笙,你在这里,妨碍到我和阿芷了。」
面对我时,他总是这样一副薄情的面孔,却把最温柔的一面全给了我妹妹。
可他不知道的是。
我的妹妹陆芷,从小到大,最喜欢抢我的东西。
所有喜欢我的和我喜欢的人,到最后,都会变成她的囊中之物。
可分明,先遇见宿钦的人是我!
心尖被狠狠刺痛,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在这一刻,对宿钦失望到了极点。
「好,你帮我解情蛊,明天我就离开这里。」
深深地,我看向那道爱入骨髓的背影,「宿钦,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如你所愿。」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宿钦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你说得太迟了。」
「情蛊种在你和顾希淮身上,我解不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把他找过来。」
他掏出竹笛,悠扬琴声响起的那一刹那。
我双腿再也跪不住,瘫软在了地板上。
后来,顾希淮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双目发怔,看见我时才回神。
「笙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双目赤红,惊怒交加。
我心中苦涩万分,对顾希淮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都是因为我。
我不该和顾希淮外出考察时带上陆芷。
我不该对宿钦迷恋至深,几次三番地往他面前凑。
「咔嚓。」
宿钦在外锁上门,听完嗤笑了一声,「怎么会是连累呢?他这么喜欢你。」
「陆笙,我这是在成全他。」
「提醒一下,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笛声再次响起。
顾希淮扑回去用力拍门,「宿钦,你这个混蛋,你开门!」
然而无济于事。
宿钦铁了心地要把我和顾希淮这两个障碍一并铲除。
时间拖得越久,身体便从痒变成了疼。
四肢百骸惨烈地疼。
顾希淮折返回来,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抱头蹲在地上捂着耳朵。
汗从他的额头大滴大滴地滚落。
学校里那个受到所有人爱慕敬仰的顾教授,罕见地狼狈。
「笙笙……」
他克制不住地叫我的名字。
我闭了闭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学长。」
那一瞬间,竟委屈得想哭。
我和顾希淮大学同校,我念大二时,他研一。
后来我读研,他继续读博。
然后我们俩都留了校。
这些年,我一直崇拜敬仰,拿他当亲哥哥一样。
而他对我也是一样,像对亲妹妹一样爱护宠溺。
宿钦说他喜欢我,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做的坏事留一份美好的遐想罢了。
「我难受,你帮帮我吧。」
眼泪唰地一下滑落,我哽咽着求饶。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我第一个败下阵来。
顾希淮眸光深邃,他汗涔涔地握住我的手,低头吻过来。
窗外的笛声悠扬。
后半夜,终于消失。
第二天醒来时,顾希淮还睡在身旁。
阳光静静洒在他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镀了一层暖黄的光。
我怔愣当场,偷看的行为被抓了个正着。
顾希淮睫毛轻颤,睁开眼睛后,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笙笙。」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陆芷的目光先是落在满地的衣服上,然后才看向床上的我们。
「陆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的是宿钦吗?」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又缠着希淮哥。」
「出去。」
顾希淮突然冷下声音:「陆芷,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你礼貌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跟人说话,一时间有些新奇。
印象里,顾希淮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礼貌温和的。
陆芷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捂着眼睛跑远。
「笙笙。」顾希淮突然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
我心口一紧,极力抗拒。
顾希淮却将迅速后退的我拽住了。
「不要逃避我。」
他罕见地霸道,蹙着眉心说:「我知道你喜欢宿钦,笙笙,我喜欢你。」
我惊愕得张大了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会?
顾希淮怎么会喜欢我?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我愿意当你忘记宿钦的替代品。」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所以笙笙,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我瞬间方寸大乱,本能地摇头。
顾希淮目光柔和地将我笼罩,「没关系,你不用有压力,我可以等。」
「不过,」他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
我们的考察早就已经结束,是我一直不愿意离开。
现在,也再没了理由留下来。
人真的会在某一个瞬间,一把火烧干心中所有的执念。
我对宿钦,彻底地死心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就开始收起了行李。
没多少东西,不过一个小时就收拾完了。
装箱时,一根碧绿的玉笛突然从行李箱掉了出来。
「咔嚓」一声。
它碎成了两半。
我望着它目光发怔,心头苦涩难当。
半年前,我曾在附近的原始丛林里遇见过奄奄一息的宿钦。
那时,我正因为太阳落山还没走出丛林而焦灼不安。
所以小腿突然被人抓住时,我差点吓出心脏病,连滚带爬踹了宿钦好几脚才镇定。
地上躺着的少年双眼紧闭,看起来出气比进气还多。
良久,才颤巍巍地伸出手,举起了一根玉笛。
「救……救我。」
他含糊地吐出两个字,举起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笛是我救他的报酬。
「你没事吧?」我心如擂鼓,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他的鼻息。
这处的原始山林,大概也只有本地人才走得出去。
所以,我得救他。
他才能救我。
那天晚上天完全黑下来时,宿钦才稍微清醒一点。
森林里黑乎乎的,不见一点光。
我紧绷的神经濒临崩溃,手机没信号,手电筒电量也已经完全耗尽。
宿钦声音虚弱地叫了我一声:「姐姐。」
我简直要激动得哭出来。
他无力地垂头靠着我的肩,断断续续地说:「我怀里有药粉,你撒在地上。」
「防毒虫和毒蛇。」
我心下稍安。
可是到了夜里,各种声音不明的响动不时出现,我还是会吓得浑身汗毛倒竖。
好在身边有宿钦。
他清醒时能陪我说上好几句话。
昏睡时,我就毫无芥蒂地抱着他互相取暖。
后半夜气温骤降,没有他我会冻死。
一整晚,丛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鸟虫的鸣叫和我们彼此的心跳。
我见过了这辈子最好看的星空。
后来宿钦精神萎靡,我背着他在丛林里走了一整个白天,一双鞋都走烂了。
若不是他偶尔醒来给我指点方向,我们俩都会死在那里。
所以,我一直把那支玉笛,当作我和宿钦的信物。
现在,它突然就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