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刚感叹,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他环顾众人,“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说小林人机灵,脑子活泛,是不是说对了!”
“来,小林,你常叔叔和你喝一个!”
小林连忙举杯。
大家边吃边喝边聊。
闹哄哄的气氛中,沈歆宁将胡家磊三人和张强、谭莉莉、王勇三人聚到一起。
他以茶代酒敬他们几位。
沈歆宁看着胡家磊三人,“你们是苏经理的搭档,”他又转向张强等三人,“你们是基德老将。”
“但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是基德重资产评估部的核心骨干。”
沈歆宁扫视众人,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目光凛冽中带着一丝柔和,“我希望这只是开始。”
何恒轩最先跳出来响应,他收了些往日咋咋呼呼的劲,说,“边总,说得对,我们是一个部门,呆一条船上,心往一处使,这船才不会翻了!”
“我敬我的兄弟姐妹们!”他先干为敬。
“你别喝太快,等等我们呀!”谭莉莉慌忙去抓酒杯,大家哈哈大笑。
胡家磊和张强微笑对视,互举酒杯。
众人都仰头喝下,颇有些杯酒释前嫌的感慨。
夏雪酒量浅,偏偏今天高兴,喝得也就爽快。
此时,她脸色绯红,手中酒杯空着,脑袋蔫蔫的垂搭在何恒轩肩上,“我们今天才算正式和基德融为一体了,小遇姐今天在就好了。”
一片嘈杂的说话声中,裴延的名字就这么刮进了沈歆宁耳里。
他眼角余光,不受控制般,缓缓延伸在夏雪身上。
沈歆宁坐在角落里,一身的默然,眼前觥筹交错的热闹,像一阵经过的风,似乎与他无关。
如果裴延在,或许此时此刻对他来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夏雪接下来的话,源源不断涌到沈歆宁耳里,“小遇姐要不是做手术,她今天肯定会赶来。看到现在这个完整、团结的重资产评估部,她一定会喝多,发场酒疯!”
手术?
沈歆宁面色不动,依旧和常刚谈笑风生,脑海里却已梳理过了万千事项,在林场时候裴延身体的不适,她突然请的长假,袁林陪她去医院回来后的欲言又止……
一串串事情,在电光火石间串联了起来,他很快揣摩出事情的轮廓。
他面上仍是一派风波不动,心跳却在骤然间紧绷,沈歆宁先前脸上飞扬的神色,眼中凝聚的曦光,忽然悄然无声的一点点褪去。
他仍笑着,和常刚谈着聊着,但一颗心却全挂在了夏雪这边。
“什么手术?”张强立即发问。
夏雪因为酒精的麻痹,神经有些迟钝,慢了一拍才回答他,“囊肿手术啊,小遇姐辞职信通的时候就检查出来有乳腺囊肿了。”
何恒轩知道裴延不想声张,他伸手去捂夏雪嘴,被她侧过脸躲开,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提高了音量,“小遇姐一直在吃药,之前都好好的,肯定是因为金万和林场的案子,马不停蹄,一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严重了,才不得不做手术。”
说到这里,夏雪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悄悄朝一边看去,见沈歆宁正和常刚以及老林父子闲谈,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动静。
她呼了口气,似乎想起来这一个月的奔波,神色都跟着黯淡起来,“这单做得太辛苦太累了……”
沈歆宁微垂着头,睫毛向下舒展开来,在脸上投射出长长的阴影,那黑影又长又寂寥,一如他现在刻意压抑的心绪,他自认素来观察细致入微,竟然未能了解裴延的健康状况。
只一瞬,沈歆宁掖下心底的千般情绪,起身在常刚耳边低语了几句,握手言别,跟众人打过招呼,他步履匆忙的出了门。
夏雪只要喝醉,话就格外多,“来基德这边,所有人都说小遇姐是靠美色上位,但其实但凡是个明眼人,就该知道小遇姐有多拼。”
她伸出手指,“来,强哥、莉莉,你们说说。”
何恒轩没想到夏雪今天醉酒了能这么闹腾,他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安抚住夏雪,让她安静下来。
夏雪后面说的话,常刚也听到了,他看着沈歆宁背影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裴延今天没来。
张强感叹,“苏经理确实拼,在公司拼,在林场更拼。”
老林想起了什么,接过话问,“苏经理上次被夹伤了脚,她说好全了?她没骗我吧,真的好全了?”
老林心有余悸,“那可是夹野兽的捕猎夹,苏经理那条腿差点给废了。”
常刚这才知道裴延在林场如此惊险,想到就数据采集工作,林场反馈给他的种种,常刚推测裴延一直是抱恙超负荷工作,他颇为感慨。
末了,常刚叹了口气,转身对胡家磊等人说,“记得告诉我裴延的手术结果!”
胡家磊应了,常刚招呼众人继续吃饭,气氛重新热络。
这头,沈歆宁疾步出了院子,快步到了车子跟前,拉门上车,系安全带,发动,一气呵成。
疾驰在回程路上,沈歆宁将车速开到高速路最高限速。
他方才陡然知道裴延即将做囊肿手术,在他如常淡定的神情下,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气都已经涌上了头顶,思绪也被轰然炸开,乱成一团。
他不敢去想,裴延是怎么扛着需要手术的身体,在他给出的重重高压之下,去完成了一单又一单艰难的案子。
但很快,沈歆宁就彻底冷静下来。
他看了眼中控台,显示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七分,他估计快十二点时,他能赶回主城区。
沈歆宁稳稳把住方向盘,行驶在快车道上。
无边的夜色中,笔直的高速公路仿佛看不到尽头般,向前延伸,延伸。
宽阔的车道上,只有他汽车前灯射出的小小灯光,在无尽黑暗中,带着他向前方疾奔。
车外,风被带起,呼呼刮过,和着胎噪声,在深夜里发出嘶吼;车内,漆黑一团,如他此刻的心情,黑暗、灰败,只有中控台上的时间,明亮刺眼。
沈歆宁庆幸,他今晚没有喝酒,大概是上天有意偏袒他,否则怎么偏偏就今天这样高兴又热闹的场合,他滴酒未沾。
没过多久,沈歆宁拨通车载蓝牙电话,打给袁林,一接通,沈歆宁问,“你在哪儿?”
袁林之前领过沈歆宁指示,让他去了解裴延请假是否和健康有关。
他找医院朋友刚刚打听到,裴延明天将做乳腺囊肿手术。
袁林担心沈歆宁要是知道此事,怕是会飞车赶夜路直奔回来,他担心沈歆宁安全问题,一直隐而不发,打算等沈歆宁回到主城区后,再汇报。
此刻,他正守在医院里。
电话一通,听到沈歆宁克制却仍显出焦虑的语气,袁林瞬时就明白沈歆宁已经知晓。
他急忙说,“边总,我在医院。苏经理今天住院,明天做手术。我一直守着,你放心。”
袁林担心沈歆宁,复又补充道,“你先处理好常局长的事情,不用着急。”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偶有大风刮过的呼呼声。
袁林握着手机,心下了然,沈歆宁已经在回程路上。
他认识沈歆宁十年,近身跟着他七年,他熟识的沈歆宁,从来都是风波不动,喜怒不形于色,遇到天大的事情都冷静自持,有条不紊。
他曾经一度以为,对任何事,沈歆宁都是没有情绪的,沈歆宁只是格外擅长处理各种棘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