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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7-02 23:04:5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鲜红的血从宋清漪胸膛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白大褂!

瘦弱的身躯无力倒下,慢慢涣散的双眼怔望着灰暗的天空。

‘轰!’

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砸落,冲刷着宋清漪失温的躯体。

意外的并不疼,只是耳畔的枪炮声都消失了,眼前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沈言之,他说过要等她回去好好谈谈。

活了两辈子,他难得让步。

可惜,她回不去了……

视线越来越安,呼吸渐渐消弭。

最后一秒,宋清漪恍惚看见了弟弟——

少年穿着义肢,扔掉了拐杖,笑着冲她跑来:“阿姐!”

泪水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抹身影伸出手。

“家豪……对不起……”

阿姐……还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啪’的一声轻响,纤细的手砸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来。

……

三天后,淮东军区。

军绿吉普停在机关大楼前,刚完成任务的沈言之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奔司令办公室。

前几天传来消息,安定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战争,而宋清漪走了快二十天,却一直都没消息。

心脏连日来的紧缩感疼的他捏紧了拳,哪怕曾经子弹差点打中心脏,都没有这样疼过。

蓦然间,他想起结婚前夕偶然听见她对首长说的话。1

“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他。”

沈言之眸色渐深,更觉烦躁。

他从前觉得结婚生子就跟任务一样,只要完成,和谁都一样。

可宋清漪那句话就像根刺,横在他的心里到现在,也许他们真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想到这儿,沈言之加快了步伐。

刚到办公室门口,警卫员突然跑了过来,急声道:“团长,我看见夫人的弟弟往姜同志那儿去了,我怕又闹出什么事,您还是过去看看把。”

沈言之脚步一顿,皱起了眉。

先不说宋家豪为什么去找姜雪柔,他伤还没养好,医院就这样放任他出院?

想起还没回来的宋清漪,沈言之只能转步走向大院。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宋家豪悲切控诉:“姜雪柔,你还敢狡辩!我今天在医院听见你跟别人打电话了!你模仿我阿姐的字迹写举报信举报姐夫,还让人卖假药给她手底下的病人,害的我阿姐差点坐牢,是不是!”

沈言之登时停住脚,心跳恍惚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姜雪柔嘲讽的声音传出来:“你个断腿小瘸子耳朵倒灵光,可你听到又怎样,说出去谁信?”

“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姐为了找医生治你的腿,千里迢迢去了边境,听说那边爆发了战争,她说不准已经死了,你这小瘸子以后可就没人照顾喽!”

刻薄的话一字字撕裂沈言之对姜雪柔温婉良善的印象,气得他咬着后槽牙,额间的青筋不断跳动。

他身边的异性并不多,也从没想过相识十几年女人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

突然,门被猛地拉开,宋家豪拄着拐急切地冲出来,却踉跄地摔了下去。

沈言之一把扶住他。

看见他,宋家豪一下愣住。

而门内姜雪柔得逞的笑来不及收敛,凝在骤白的脸上:“言之,你……你什么时候来……”

宋家豪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攒住沈言之的手,急红了眼:“姐夫,我阿姐呢?她真的去边境了吗?”

沈言之顾不得警告姜雪柔,只温和安抚宋家豪:“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安抚好宋家豪,沈言之便叫来哨兵把他送回医院。

随即,寒冰般的目光凝向姜雪柔,他一字一句下令:“姜雪柔污蔑军人,去联系公安,严厉处置!”

说完,也不再理会姜雪柔的哀求,转身朝机关大楼奔去。

他无法再等下去,想见宋清漪的迫切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

可一到大门口,却看见司令一脸沉重的站在车边。

见他来了,司令还直接说:“你来的正好,跟我一块去机场,接因军事冲突牺牲的军医遗体。”

话如榔头,狠狠敲在沈言之心上,剧痛转瞬即逝。

他下意识想到宋清漪,可很快否定。

她心心念念想着给宋家豪治病,她那么惜命,绝对不可能轻易让自己死的!

沈言之自我安慰了几番,跟着司令上了车。

但一路上,不安加剧,他居然都不敢开口询问牺牲的军医叫什么。

天色阴沉。

不久,抵达目的地。

沈言之刚下车,就见仪仗队和撤退回来的医生们在一架飞机前肃穆站成两排。

他抑着混乱的呼吸,视线在白色身影中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不是宋清漪,都不是她……为什么她不在!?

从没有过的无措和恐慌撕裂着沈言之的心,就在他不顾礼仪,正要大声叫宋清漪的名字时,机舱门突然打开。

四个战士抬着身盖国旗的军医遗体,一步步走下飞机。

他定睛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紧接着,耳畔响起庄重浑厚的呐喊:“淮东军区致以崇高敬意,在此迎接宋清漪烈士回家!”


“敬礼!”

‘轰!’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沈言之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宋清漪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宋清漪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沈言之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言之!”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清漪最后一程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沈言之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宋清漪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沈言之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沈言之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宋清漪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言之。”

沈言之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沈言之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宋清漪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清漪要离婚?”

沈言之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宋清漪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沈言之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沈言之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宋清漪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沈言之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宋清漪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沈言之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

我爱上了沈言之,我的救命恩人。


沈言之抑着呼吸捡起那陈旧的笔记本,是宋清漪的日记!

小心翻开,仿佛掀开了她的过往。

——1977年3月13日,阴。

我又梦见他了。

他穿着军装,像神仙一样,带着光把我救了出去。

我想见他,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真愁人啊……

——1977年5月6日,雨。

今天老师说县外发生了山体滑坡,一个村子都被埋了,路上都是去抢险救援的战士,他们都好年轻,他救我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八岁呀。

他们都是好人,老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1977年9月13日,雨。

今天的雨很大,家豪的腿痛的哭了一整天,我很难受,我答应过天上的爸爸妈妈,要好好照顾他,可是他那么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当一名医生,治好家豪的腿。

但是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军人……会有又能治病又能当兵的机会吗?

——1979年10月1日,晴。

我终于见到他了!

准确的说在老师家的电视上看见他了!2

他参加了今年的阅兵,他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有精气神,也更好看了。

可惜他的画面就只有几秒,我都还没看够啊……

老师说我如果想当医生又想当军人,可以去做军医,但很辛苦,我必须有足够的毅力。

我相信我可以,他保家卫国,我救死扶伤,这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1981年7月10日,晴。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不仅考上了陆军军医大学,还知道了他就在我要读书的城市!

我离他越来越近了,真好!

但是……他还记得我吗?当初他把我救出来以后就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没关系,只要能再看见他,我就开心!

——1981年12月19日,雪。

我见到他了,是真的见到了!

老师带我们去军医院学习,我看见他从检查室出来。

我很想上去叫他,可他在跟人说话,表情严肃,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我过去肯定很唐突。

他变了一些,成熟了,也黑了很多,眼神比当初更加刚毅,我没忍住一直偷看他……

没想到他突然看过来,我吓得立刻转过头,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心跳肯定到极限了。

但他好像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因为这事,我都没认真听老师讲课,被教育了几句,唉……

——1982年2月17日,阴。

我一定要记住今天,因为今天是我跟他重逢后第一次说话的日子!

军医院给战士们做体检,我们去帮忙,我负责量血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他。

我紧张到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就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他果然没认出我,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1982年5月24日,晴。

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宋清漪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

一滴泪水顺着沈言之的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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