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警察在上楼，脚步声离校长室越来越近。
陈静绝望地大叫一声，最后把怨毒的目光定在了江翠禾的身上——
「是你！都怪你！」
「要不是你出现，一切都会好好的！」
「你该死！你怎么配当我妈？你三岁抛弃我，把扔在山村，丢给我爸爸和继母！」
「我好不容易被人资助，考出了山区，来到大城市，住进大别墅，你却又突然出现了！」
「要不是你天天跟我要钱，威胁着要去找我阿姨，我怎么会被你牵着走？」
陈静一边叫嚷着，一边开始对着江翠禾拳打脚踢，把桌子上的茶杯、水壶，一股脑地全往江翠禾的头上砸去。
江翠禾躲闪不及，瞬间被砸得血流满面。
谁也没料到这一变故。
江翠禾哪儿能受这个气？
她是做过力气活的妇女，力大如牛，当下就急了，也不顾自己满头血，冲上去就要掐死宁瑶：
「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是你妈，你敢打我？」
「闺女赚钱给妈花，天经地义！」
「我白生你了！你这个白眼狼！」
她们母女扭打在一起，竟然真的都使出了要弄死对方的力气一般，几个人一起拦着，却还是拆都拆不开。
江翠禾一个用力，把陈静狠狠地推到了桌角上。
陈静受了这一下撞击过后，突然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不动了，鲜血顺着的她的大腿根流了下来。
警察及时冲进门，这才阻止了想继续打骂陈静的江翠禾：
「都住手！」
江翠禾一看到那些血有些傻眼，再加上被警察铐上了，这才停了手：
「怎么回事？她下面怎么流血了……」
江翠禾狠狠地瞪着黄毛男。
黄毛男生颓丧地说：
「她怀孕了……我的。」
警察把他们一起都带走了。
最后一刻，我再次听到了陈静那个系统的声音：yź
【检测到宿主已无法执行系统任务。】
【系统将自动解除。】
【宿主需承受电击惩罚。】
紧接着，陈静的身体就不自然地颤抖起来。
本来就意外流产，再加上电击，陈静彻底晕死过去。
17
后来，警方发布了通告。
陈静母女二人，一个涉嫌敲诈勒索，偷拍贩卖传播淫秽物品，另一个涉嫌赌博和诈骗。
她们这回再也不用哭自己吃不饱饭了——毕竟牢饭管饱。
学校开除了陈静的学籍，她连高中的毕业证都没拿到。
再后来，高考如期而至，女儿如愿上了清华。
网上还有很多人在关注宁瑶。
不过，她专注学业，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公开露面过。
而其他的同学，也都熬过了炼狱般的高中三年，奔赴去往另一场人生之约。
宁瑶去上大学之前，曾好奇地问过我：
「妈，您当年是怎么选中要资助陈静的呢？」
「当年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打动了您吧？」
我回忆了一下：
「是啊。」
「她打动过我。」
我当年资助陈静读书之前，曾去乡下见过她一面。
那时，陈静尚在乡下的小学教室，小姑娘长得瘦小黢黑，衣着破旧。
可她却抱着一本初中的语文书在提前预习，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正好背到那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那时她的眼神是纯粹的，小小的年纪似乎蕴藏着很大的能量。
我看得出，她渴望离开那个穷乡僻壤，她也知道知识可以改变她的命运。
我问她：
「喜欢读书吗？」
她露齿一笑，特别好看：
「喜欢呀。」
我便又继续问：
「为什么喜欢读书呢？」
她举着手里的课本告诉我：
「老师说，读书可以明理，可以启智，可以医愚。」
我心中微微一酸，没忍住，就摸了摸她的头，牵起了她的手：
「那跟阿姨走，阿姨带你去读书，好不好？」
「好啊好啊。」她拍着手高兴得跳了起来，死死抓着我的手，「谢谢阿姨！」
我以为世界广袤，离开那片小山村，她总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所以我选择了她。
可或许，努力的过程太艰难了。
她才会迷失自己。
她忘记了自己曾经亲口背诵过的道理，竟然以为一切都是可以偷来的。
她的心蒙了尘，灵魂扎入了淤泥之中。
她彻底辜负了我的好意，也辜负了她自己的一生。
……
我好奇地问宁瑶：
「瑶瑶，如果有一个系统凭空出现，告诉你不用努力学习，它可以在高考的时候帮你和别人任意调换分数，你会怎么办？」
宁瑶听了之后哈哈一笑：
「妈，如果真有那样的系统，我会怀疑它到底安的什么心，是想把我养成摆烂的废物吗？」
「我觉得，与其相信天上掉馅饼，不如相信自己熬过的每一个夜，刷过的每一道题。」
是啊。
清晨六点钟的校园真的很黑。
可理想终点的风景真的很美。
恭喜她，这一世，终于如愿以偿。
陈静·番外
陈静出狱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了。
她只有初中文凭，又坐过牢，与社会脱节，想找份糊口的工作，却也处处碰壁。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光鲜亮丽地进入清华，站在聚光灯下，被万众瞩目，鲜花簇拥。
她甚至反反复复地在做着一场梦。
在梦里，她参加了高考，成功交换到了宁瑶的分数。
宁瑶可真争气啊，竟然给她考到了七百四十三分，成了状元。
交换了分数之后，宁瑶只有零分，并且变成了傻子，最后更是出了车祸而亡。
她看到了宁瑶死前的样子。
然而梦里的她，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
她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宁瑶的人生，终于进了清华。
在那之后，她继续摆烂，开直播卖学霸的人设赚钱，可渐渐地，她发现，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少，不管她再怎么哗众取宠，都没人再愿意看她了。
因为她什么都不会。
她拿着羡煞旁人的高分，却写不出一篇能过稿的论文。
她听不懂老师讲的每一个知识点，做不出老师布置的每一份作业。
她能握住的，只有那一次不属于自己的高考分数。
渐渐地，人们开始质疑她高考作弊。
纵使没有证据，可谁也不相信她真的能考出来，因为一模一样的试卷摆在她面前，同学让她再解一遍，她却连看都看不懂。
那个系统，只有在高考时，才能生效。
她被人遗弃了。
每一场梦醒，她都浑身冷汗。
她竟然不知道，是梦里的遭遇更可怕，还是现实更无情。
她终于回想起，曾经的她也下过决心，要努力的。
——当那个女人去山村找到她，问她喜不喜欢读书的时候。
——当那个女人牵起她的手，说可以给她很多很多书读的时候。
她也曾充满了希望和感激，发誓一定要跟她走, 听她的，努力读书，改变命运。
可后来，她懈怠了, 贪婪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内心还滋长出了嫉妒的种子。
现在后悔, 还来得及吗？
多年的牢狱磋磨，已让她的一切希望都化为了泡影。
她两手空空。
十八岁那年，她放浪形骸，不知自爱。
结果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那也是她唯一一个孩子。
系统脱离之前，她遭受了电击惩罚, 监狱里的医生救回了她一条命，却告诉她, 她终生都不会再怀孕了。
原来, 做坏事的代价，远不止于此。
她出了狱，只能做些端盘子刷碗的力气活，每一天都把头埋得很低。
一次巧合，她从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 是一名年轻美丽的女教授, 在发表学术演讲。
她在镜头前从容自信，熠熠发光。ўż
陈静认出了她……
那是宁瑶啊。
曾经跟她同吃同住，走到哪里都照顾她的宁瑶啊。
曾经在天不亮时就拉着她一起背单词, 背公式的宁瑶啊。
曾经熬红了眼睛也非要把一道必考题给她讲明白的宁瑶啊。
原来，宁瑶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牵住她的手, 把光亮递给她。
是她愚蠢地拒绝了光，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黑暗里。
多年后。
一家苍蝇馆小面店里——
有个蓬头垢面的女洗碗工，忽然对着电视机, 嚎啕大哭起来。
可惜。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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