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春墨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 云凝月离墨完整小说

时间:2023-06-30 15:12:3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等将离墨请进去后,原本还热闹喧哗的前厅安静至极,若非还挂着红绸贴着喜字,那气氛全然不像是在办喜事。
离墨十分自然地走到主位一坐:“今日不办差,诸位别紧张。”
不办差?
一群人猛地松口气。
“听闻钱大人府中有喜事,本督本不该叨扰,可无意在䧿山遇见桩稀罕事,想着日行一善,就过来走一遭。”
在场众人:“……”
这位爷还会日行一善?
离墨仿若没瞧见诸人眼底的古怪,只继续说道,“本督昨日上䧿山办事,夜里归来时在山中捡到了个小娘子。”
“那小姑娘独自一人在山雨之中迷了方向,后来惊马滚落山崖,侥幸被本督救下,本督难得积点儿德,便想着送佛送到西,将人带回京里。”
外面听闻离墨来了有些好奇跟过来的谢寅突然心中一跳,原本还红着眼圈,满心委屈的云姝兰也是跟着一慌。
䧿山……
那不是…
“铖王妃,那小姑娘说是云家女娘,昏睡醒来后哭着说要见你。”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铖王妃脸色一变。
云家女娘?
凝月?!
她快步上前急声道:“是凝月?她怎么了,她人在哪里?”
“姨母……”
低低沙哑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里头所有人都下意识扭头朝着那边看去,就见门外一人推着辆四轮车进来,上头坐着个容色颇为凄惨的女郎。
那女郎身上裹着长长的厚裘,本来姣好的面容色如苍纸,半边额头和侧脸遍布刮伤。
她身上狐裘一路遮挡至下颚,褚色狐毛衬的嘴唇白得吓人,往下一双腿拢在厚厚的皮毛下,放在膝上的手哪怕包裹帘也能看到里头渗出的血。
那模样哪怕打理过了,也甚是凄惨。
“凝月!”
铖王妃神色大惊,“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
“姨母…”
久游的孩子见到了至亲,云凝月看到铖王妃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铖王妃慌乱,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云凝月擦眼泪,又怕碰到她伤处,可云凝月却是不管不顾地扑进她怀里,抱着她腰身哭的喘不过气来。
姨母还没死。
她还好好活着……
铖王妃被她哭得眼睛红了一片,又是轻哄又是拍着她后背,俯身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日你阿娘冥诞,你不是去灵云寺上香了,怎么会一个人去了山里?”
云凝月哽咽:“是阿兄和表哥把我扔在山里的……”
满室哗然,铖王妃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寅。
“我没有!”
谢寅脸上青白。
云凝月埋在她怀里颤声道:“我去灵云寺上香,阿兄,表哥,还有陆哥哥都去了,他们还带上了云姝兰。”
“我不喜欢她惊扰阿娘,就一个人去给阿娘上香,可云姝兰却偷偷跟过去打翻了阿娘的长明灯,我气急下失手打了她一巴掌。”
“阿兄逼我认错我不肯,他们……他们就把我扔在了山里。”
她垂着头贴着铖王妃的小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林子里好冷,我好害怕……”
“我拼命喊着阿兄他们,说我错了,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能回寺里……”
女孩儿满是害怕的声音回响在厅堂里,那哭声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她的绝望。
哪怕未曾亲眼所见,可一些心软的夫人和闺秀都是红了眼眶,就连那些平日里心肠冷硬的男人,也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䧿山是什么地方?
除了灵云寺附近和前山有几户人家,后山一大片都是荒林。
京中一些富贵人家春日里前往狩猎,那山中还能遇到熊瞎子和野狼,而且刚见春的䧿山上积雪都还没化。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把一个小姑娘扔在山上?
离墨听着女孩儿哭声,眸色泛着冷。
“本督捡着云小娘子时,她摔伤了腿险些没命,见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又呓语着阿兄表哥什么的,还提及了陆姓,本督便将人带回城郊别庄待了一宿。”
无人疑心离墨一个太监会对云凝月如何,但伴随着他声音落下。
那劲瘦手指落在身旁桌上,指腹轻击,却如同山石砸在某些人心上。
铖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她松开云凝月后就一步步朝着谢寅走过去,周围的人连忙纷纷避开,看着谢寅时也神色各异。
“是不是你做的?”
“母亲……”
“我问你是不是你做的,你把凝月给扔了?”
“我没有!”
谢寅心中慌乱,满是焦急地解释,
“我没有扔了她,是她故意为难姝兰,还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我和瑾修哥他们只是想要让她收敛一些,免得坏了她自己的声誉,我们只是让她回灵云寺自省。”
“母亲你信我,那地方就在灵云寺下不远,转个头就能回去的,我没想到她出事的……”
“啪!!”
铖王妃重重一巴掌甩在谢寅脸上。
“母亲……”
“啪!”
又是一巴掌,铖王妃几乎用尽了全力,“你以为她不会出事,那她现在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谢寅瑟缩。
“凝月是你的妹妹,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铖王妃气的眼中发红,
“你说凝月口不择言,怎么不说是你们蠢货在前。”
“昨日是你姨母冥诞,她与云熙当年多恩爱你不知道,你居然带着个庶女去碍她的眼?你说凝月为难那庶女,她要是真想为难,当初那庶女就回不了云家!”
“一个贱人惺惺作态一番,就能哄得你没了心肝扔了你自己的妹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又狠毒的蠢货?!”
第8章这小海棠还挺凶的
谢寅被骂得脸上涨红,衬着那两个巴掌印更是羞愤难抑。
云姝兰见谢寅眼睛发红的样子,忍不住在旁开口:“王妃也是尊贵之人,怎能开口闭口都是贱人?”
“况且阿寅哥哥也不知道妹妹会出事,是她任性在前伤了阿兄的心,阿兄才让她回寺中自省,王妃怎能不辨黑白就打阿寅哥哥…”
啪!
铖王妃反手就扇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儿子哥哥?”
“怎么,攀上了云家还不够,如今还想爬我铖王府的门?!”
云姝兰耳边轰鸣,脑子里嗡嗡作响。
谢寅连忙扶住踉跄的少女,横身挡在她身前:
“母亲,这事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周全才让凝月受伤,可是这一切跟姝兰没有关系,她没有伤害过凝月,也心性善良从不争抢,是凝月咄咄逼人……”
“你给我闭嘴!”
铖王妃冷笑,“她要是不争不抢,就该有自知之明,待在云家别出来招摇,她要是待凝月好,就不会拉着你们将凝月扔在䧿山之上,让凝月险些没命。”
“可是……”
谢寅还想说话,一直安静的云凝月突然出声:“谢世子。”
谢寅猛地扭头:“你叫我什么?”
“谢世子。”
云凝月看着谢寅有些不敢置信的脸,仿佛觉得她的这般唤他是无理取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突然就觉恶心。
凝月垂眸遮掩冷笑,再抬眼时漠然至极:
“谢世子一直说我咄咄逼人,我逼过云姝兰什么?”
谢寅看着往日总拽着他衣袖唤他表哥,与她撒娇耍赖的云凝月满脸冷漠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皱眉:“表妹…”
“不敢攀世子贵亲。”
谢寅被打断话差点噎住,只能忍着气道:“凝月,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回去?”
凝月毫不客气,“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不可见人之事,谢世子既然这般理直气壮,何惧人前对质?”
“凝月!”
谢寅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生气,“你别任性。”
云凝月冷了眼。
又是这句话,又是叫她别任性。
她上辈子简直听得够够的。
云凝月言语陡然尖锐:“我与世子讲道理,世子说我任性,我若是任性之时,世子是不是又要说我跋扈不讲道理?”
“人之生也直,心直则身直,可立地参天,君子仰不愧于天,义以方外。”
“谢世子要是问心无愧,坦荡光明,觉得你从无冤枉我之说,䧿山之事也非你之过,那你又何必拿任性二字来堵我的嘴,还是世子早知理亏,只是仗着表兄妹情谊,拿你我二人之间的亲缘逼我退让?”
“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怕什么?”
满室皆静,惟独离墨戏谑笑了声。
他有些散漫地瞧着小姑娘跟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似的,将谢寅问得哑口无言,眸中弥漫着笑,连下颚轻扬时也绷出一丝带笑的弧度。
云凝月仿佛得了鼓励,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学着初见离墨时他满是冷冽睥睨的神情。
“你总说我欺负云姝兰,敢问谢世子,云姝兰入京这半年有余,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欺负她?”
“你……”
谢寅张嘴就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脑子里却一片茫然。
他曾有几次去云家时看到云姝兰落泪,一问她便吞吞吐吐,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也只掉眼泪,而且云姝兰跟凝月相处时总是怯生生的红着眼圈,凝月又总是发脾气。
谢寅便下意识觉得是凝月欺负了云姝兰。
可要说凝月怎么欺负了,又做了什么,谢寅居然一时间根本说不出来。
凝月见状嘲讽:“怎么,谢世子哑了?”
谢寅张了张嘴,满是羞窘:“我哪能知道你在云家做了什么,反正你就是欺负她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每次提起你时就落泪?”
“姝兰身世凄苦,以前过的也甚是清贫,她好不容易才回到云家,她也是你亲姐姐,你为何不愿善待于她,非得咄咄逼人,让她连二房院门都进不去,只能委屈待在大房那边?”
“难道不是她为了黏着云瑾修才留在大房。”凝月嗤笑,“况且我凭什么要善待她,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她不过是……”
“凝月!”
云姝兰听到云凝月的话时心中就是一咯噔,眼见她要说出不该说的,急得就挂着眼泪打断。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该回云家,我不该碰了夫人的长明灯,更不该央求着阿兄带我去灵云寺,你不喜欢我,我往后都避着你。”
“你我是至亲姐妹,又都是云家血脉,父亲已经走了二房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们本就该彼此照顾,你别说气话,伯父和祖母知道后会生气的……”
云凝月闻言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一掉眼泪就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女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拿云老夫人和云鸿来压她?
她居然还敢提父亲?
她哪来的脸!
“我从不说气话,我只是想要谢世子明白,我云凝月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云姝兰!”
云凝月坐在四轮车上毫无半点心软,只神色厌恶,
“半年前你跟着三叔从安州回来,说是我父亲在外留下的血脉,你拿着我父亲跟你阿娘当年露水情缘留的情信,哭着说你阿娘死了你无处可去。”
“你跪在府中哀求,说你只是想要有个栖身之地,我见你可怜答应下来,伯父和祖母为保国公府声誉,逼我对外说你是我母亲身边良奴生的女儿。”
“我本不愿跟你计较,又怜你无法抉择自己出身,听从伯父他们的话,让你以外室女充作庶女得享国公府女娘的体面,可是你不该这么欺我。”
云姝兰脑子里嗡的炸裂开来。
整个钱家前内堂都是哗然。
谢寅不敢置信:“你胡说什么,什么外室女?”
“云瑾修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云姝兰的生母根本就不是我母亲身边良奴,也从未纳入过云家大门。”
谢寅猛地看向云姝兰。
“我不是,我是云家庶女…”
“那你可敢去官府调看你生母籍书,又可敢把她的纳妾文书拿出来?”
云姝兰被凝月问的脸煞白。
她回到云家之后,一切都格外顺遂。
云鸿他们让她充作二房庶女,云凝月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几人缠磨一阵她就算不高兴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二房除了云凝月外就在没有别的能主事的人,只要凝月信了她身份,云鸿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费工夫去安排她生母籍贯出身,更没有去全了纳妾的文书之物。
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
云姝兰这副心虚至极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云家居然真的以外室女充作庶女!
谢寅紧紧咬牙怒声道:“你居然骗我?”
“我没有……”
云姝兰想要去抓谢寅衣袖,却被他猛地拂开,
“你居然是个外室女?!”
他看着眼前之人泪眼朦胧,再无往日怜惜。
谢寅喜欢云姝兰柔弱善良,怜惜她过往清苦,可那前提是她是良家出身,而且天真柔善,性情单纯,可云姝兰却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面骗了他。
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可耻的外室女,他堂堂铖王府世子却将其当个宝。
哪怕不用抬头,他都能感受到周围那些耻笑目光。
更能想到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后,他会怎样被人嘲笑。
谢寅只觉怒气冲头:“贱人!”
云姝兰脸上血色尽消:“阿寅哥哥。”
“别叫我!”
谢寅满是嫌恶地甩开云姝兰想要拉他的手:“凝月,我不知道……”
他想解释,想说他不知道云姝兰身份。
可云凝月却只是面色嘲讽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想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那表哥可真蠢。”
“你!”
“被女子哄骗是蠢,被云瑾修欺瞒是蠢,不知真相就替人出头更是蠢上加蠢。”
谢寅被骂得脸乍青乍白。
眼见周围人憋着笑意肩头抖动,他怒极羞愤之下转身就走。
离墨伸手支着头,长睫微落带起一片笑意。
这小海棠,还挺凶的。
见谢寅居然跑了,云凝月愣了下才恍惚过来,她居然将人给骂走了。
她手心有些微颤,下意识抬头去看上首的男人,就见他支颐扬唇,温和散漫,那双墨色剑眸望着这边时,像是渗进了四周摇曳的光影。
离墨在笑。
凝月有些狂跳的心忽地就平静了下来,不知为何添了底气:“姨母,我不喜欢表哥。”
铖王妃本就是个偏心眼的,半点不觉得她伤了自家脸面,只是心疼说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表哥这般亲疏不分,好赖不辩,被个贱人几句话就糊弄着欺负你,他就是个没脑子的。”
“还有云家,云鸿居然敢拿外室女冒充庶女逼你认亲,他们这么欺你,我跟云家没完!”
见铖王妃毫不犹豫就护着她,云凝月红着眼圈险些落泪。
上一世也是这样,她毁容断腿之后,姨母疯了似的寻云家麻烦,差点提刀杀了云瑾修,就连谢寅也险些被她打死。
明明这么疼她护她,可姨母突然病逝,她却是被关在那废弃院子里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见凝月突然掉了眼泪,铖王妃慌了神:“怎么哭了?”
云凝月靠在她怀里哽咽,那哭声不似嚎啕,低低啜泣却惹人心疼。
铖王妃心都被哭得拧巴了起来,搂着凝月就哄着:“乖乖,别哭,姨母替你做主,没人能欺负你……”
离墨看着伏在铖王妃怀里的凝月,原本散漫眼眸落下阴影。
他坐直身子开口时,那嗓音凛冽中带着渗人的凉:
“本督记得这外室属私通,其子女私合而生,不得族眷,你们钱家这门槛是做得太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赴宴,也不怕沾了晦气。”
钱宝坤无辜躺枪,脸色漆黑。
旁边钱夫人也是气怒盈眼,今日她本来宴请的是云大夫人,可是云老夫人早起身子不适,云大夫人要留在府中侍疾,便让这庶女来了。
她原瞧着来的是个庶女已经有些不喜了,可看在那云瑾修对这妹妹颇为看重,又是亲自送到府前与她见礼后才离开前去当值。
钱夫人这才忍了下来,可谁能想到这上不得台面的居然连个庶女都不是。
云家叫个外室女来给她儿子新婚道贺,他们存的是什么心思?!
钱夫人忍着怒气开口:“我钱家的帖子是送给云家大房的,可没唤什么阿猫阿狗过来,来人,请这位云小姐出去。”
“钱夫人……”
云姝兰惨白着脸,见没得应声,她只能扭头看向凝月,“妹妹,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我呸!”
凝月刚想抬头,就被铖王妃摁了回去。
“我家凝月可没你这种不知根底的姊姊!”
“滚回云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待会儿我会亲自去云家跟他们说你的事情,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云家多大的胆子,竟敢让你来碍我阿姊的眼!”
见铖王妃话落,那云姝兰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挂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钱夫人满脸晦气怒道:“府里的下人呢,都死了吗,还不把她给我轰出去!”
外头连忙有下人涌了进来,直接将云姝兰团团围住。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她,那满是鄙夷的目光让得她浑身发抖。
完了。
她的名声全完了。
都是云凝月!!
她明明已经有那么好的出身,明明已经有最好的一切,她明明都享用了那么多年荣华富贵,让一让她又能如何。
她为什么还要毁了她!!
云姝兰嘴唇都咬出了血来,死死看着云凝月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只恨不得能杀了云凝月,可下一瞬就觉得脸皮猛地一疼,一道茶盏飞落在了她额前,伴随着冷漫肃寒的嗓音。
“再这般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云姝兰慌乱抬头就撞上男人黑眸,只轻轻一瞥,瞬间让她从头发丝冷到了脚底。
她恍然就想起京中关于离墨的传闻,听说他杀人如麻,冷戾阴暗,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皆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云姝兰慌乱至极,连忙捂着脑袋上的血转身朝外跑了出去,而喜堂里其他人见到离墨突然动怒都是心神一紧。
离墨抬眼时神色泛着沉:“看什么,本督脸上有画儿?”
众人齐刷刷地移开了眼。
他起身走到朝着凝月走去,那高人一等的身形让得铖王妃下意识护住凝月。
离墨却没理会,只临过门前时,玄色鹤氅落在凝月脚边骤停。
“想对云家做什么,放手去做,本督在别庄与你说的话都算数,若是受了委屈铖王府护不住你,就来城南积云巷找本督。”
云凝月垂着脑袋没吭声。
“云凝月。”
他低声唤她的名。
明明没什么怒气,可凝月却是头皮一紧。
“知道了……”
“嗯?”
“我说知道了!”
“与谁知道了。”
凝月脸颊涨红,“……阿兄。”
“乖。”
离墨目光回温,伸手轻拍了下小姑娘发顶,
“都听见了?”
他回首看向厅堂之内,“云家凝月从今日起便是本督义妹,本督这人护短,也不怎么讲道理,往后诸位大人和夫人记得叮嘱家中人,平日里多让着我家小孩儿一些。”
“她若难过了,本督也不好让大家太开心。”
众人:“……”
离墨也没管那些人神色,只侧头看向钱宝坤:“今日叨扰钱尚书了。”
“不敢,离督主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你既盛情,那本督就留下?”
周围那些原本瞧见这煞神已经打算走了正松口气的人,闻言都是对钱宝坤怒目而视,就连钱夫人也恨不得能直接挠秃了他头发。
钱宝坤心里苦,他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礼貌客套挽留一句,可谁知道这离督主不讲武德!
离墨见钱宝坤脸上笑容绷不住,哂笑了声:
“这喜酒就不喝了,今日扫了钱尚书的兴,晚些时候本督会叫人送贺礼过来,连着本督义妹一起,算是为打搅令郎大喜致歉。”
“不用了不用了,督主能来已是喜事……”
“那本督留下冲个喜?”
“……”
云凝月偷瞧着钱尚书那瞬间僵硬的脸,哪怕强忍着也险些笑出声。
她眉眼刚弯,就对上离墨看过来的目光。
他似乎在笑,眸色清润温和,眉弓挑起弧度,朝着她勾了勾嘴角。
凝月连忙眼尾拉平。
离墨顿笑,小怂包。
“行了,与你玩笑的,本督在这儿耽搁得也够久了,还得进宫去见陛下,就不留了。”
“我送督主。”
这一次钱宝坤一句废话不敢多说,马不停蹄就跟了上去,亲自将这瘟神送出去。
鹤氅翩飞,离墨一行下了门前台阶,外头突起一阵春风,吹得挂在门外的红绸轻轻摇曳。
云凝月有些呆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想着她刚才的那个笑。
离墨他……
好像是在逗她开心?
凝月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上辈子自从姨母走后,她被困在那一方小院里日日望着外间落叶,看着春去秋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留意过她是不是高兴,没人在意她是不是哭了。
她每一次眼巴巴地等着云瑾修他们来了之后,不是拿走她仅剩不多阿娘的遗物,就是指责她不够懂事。
她疼了,没人过问。
她病了,也没人在意。
凝月从最初委屈难过的日夜啼哭,到了后来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哭坏了眼睛模糊到不能视物,可是直到她死前都没有一个人察觉。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会花费心思来哄她开心。
“怎么又哭了?”铖王妃心疼。
凝月声音有些不稳:“姨母,我伤口好疼。”
疼的她喘不过气,连呼吸都撕心裂肺。
文信侯夫人在旁早就被云家这事儿给惊呆了眼,此时连忙上前:
“云娘子这伤势瞧着都重,怎么能不疼,不如先带她去钱家后院,我这就叫下人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太医过来?”
“不用了。”
今日钱家娶亲本是喜事,去请个太医过来算是什么事。
铖王妃虽然性子急却也不是不通情理,她扭头说道:
“钱夫人,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我家那混账小子扰了贵府的喜事,凝月伤得严重,我先带她回府看伤,晚些时候再来与夫人请罪。”
“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些误会,谢世子怕也不是有意。”
铖王妃想起谢寅脸色泛冷,她没接钱夫人的话,只是说道:“凝月的伤耽误不得,我这就先走了。”
钱夫人也是瞧见云凝月脸上那些伤的,这伤随便落在哪个女儿家脸上都是大事,她也不敢留铖王妃,连忙就亲自送着人出去,文信侯夫人也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那厅堂内才是哗然起来。
一群人既然是议论着云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还有云瑾修遗弃亲妹,陆家嫡子和铖王府世子对那外室女另眼相待的事情,同样也对离墨认了云凝月为义妹极为惊诧。
“你们说,离督主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
“那煞神犯得着骗你?”
“这倒是,可他怎么会看上那云家女娘?”
这句看上没有半点歧义,反而充满了羡慕。
谁人不知道离墨天煞孤星,阴险狠辣,可同样他也位居高位,权倾朝野。
离督主一句话,那便是半道圣旨,哪怕是中书尚书,阁中元老,私下会唾骂离墨奸宦弄权,对他鄙夷至极,可明面上谁敢道他半句不是?
这京中谁不眼馋他手中势力,谁不想拉拢于他。
可是离墨油盐不进,滴水不侵,可如今居然看上了云家那女娘。
倒是没怀疑离墨对云凝月起了什么歪心思,毕竟谁人不知道他是个阉人,只是能得离墨庇护,依旧让人眼红至极。
“那云凝月有什么特殊的,我瞧着她也不过就那样,那张脸伤成那般模样,指不定就毁了,而且云家还是个那般烂窝子……”
“你可闭嘴吧,不怕离墨寻你?”
先前说话那人脸上一虚,下意识左右看了眼,随即紧闭着嘴不敢再议论凝月。
钱家外面,文信侯夫人拉着铖王妃低声道:“离督主跟云娘子是怎么回事?”
铖王妃摇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
文信侯夫人瞧了眼马车上说道:“我瞧着你这外甥女跟云家那头怕是还有的闹着,若真能得了离督主的庇护,那是天大的好事。”
“谁要他庇护,我家凝月我会护着!”
“是是是,你会护着。”
文信侯夫人认识铖王妃多年,自然知道她脾气。
见她不高兴连忙不敢多言,只是拉着铖王妃说道:“我知道你脾气急,可是云家那事儿别太冲动,云娘子终归还是云家的姑娘,还有谢世子那边也是,他毕竟是你儿子。”
“今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回去后好好与他说说,别闹得太僵,否则要真是他丢了脸面,连累的是整个铖王府。”
铖王妃眉心皱了起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犯了错,挨打挨骂都是他该受着的,他只是丢丢脸怎么了,凝月差点被他害得没了命。”
谢寅要是无意的,她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可偏偏他是为着那个云姝兰才没了脑子。
也就是凝月遇到了离督主被救了回来没出大事,要不然别说是两巴掌,她能直接大义灭亲打死他。
见文信侯夫人还想再劝,铖王妃直接就道:“行了,我的事儿我自己知道,云家那头我不会叫他们好过,你赶紧进去吧,我也先走了。”
文信侯夫人见状只能叹口气:“那有事的话,记得让人来找我。”
铖王妃笑起来,她知道这位好友性子与她不同,行事处处谨慎,可到底她们多年交情,哪怕意见相左她也就还是向着自己的,她笑着说了句:“放心吧,有事儿我指定来找你,你别以为能逃过。”
“你呀!”
文信侯夫人失笑。
铖王妃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云凝月就低声道:“姨母,我不想回云家…”
离墨先前的提醒她都记在了心上。
今日云姝兰身份被揭穿,云鸿母子以外室女充作庶女,逼迫她认亲的事情必定会传遍京城,还有云瑾修他们将她遗弃在䧿山,为云姝兰害她险些坠崖身亡,桩桩件件都会让云家如同油煎。
急的是云鸿他们。
她这个时候回了云家,云鸿他们定会如上一世一样狡辩纠缠,甚至拿着长辈的身份来压她,她固然不怕,可要是两厢争执时她做了什么太过的事情。
那云老夫人一哭一闹,落在外人眼里就算最初同情她的,也会觉得她不孝。
铖王妃没想那么多,闻言顿道:“回什么云家,他们这么对你回去做什么,再让他们欺负你吗?你先跟我回王府,云家的事情姨母替你去跟他们算账!!”
“姨母别去云家。”
“怎么了,你还护着他们?”
“不是护着他们,我只是怕姨母被他们缠住。”
云凝月还记得上一世姨母气冲冲地去了云家大闹之后,云老夫人被当场气得“吐了血”,后来还“晕”了过去。
姨母本是替她出头,云瑾修他们害她毁容有错,可就是因为云老夫人这么一倒,事情就变了味。
刚开始还有人同情她受伤,理解姨母愤怒,可到了后来传来传去,居然成了她得理不饶人,说姨母仗势欺人,惊病了云老夫人还不肯罢休。
云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谣言四起时,姨母为此还被太后娘娘下旨申饬,连她上一世之所以那般轻易原谅了云瑾修他们,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姨母再继续闹下去伤了她自己。
凝月靠在铖王妃肩头:“姨母听我的好不好,别去找他们,也别理会他们。”
铖王妃没想到凝月会说不让她去云家,她皱眉:“可是云家那边,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不会。”
“那你……”
“云瑾修他们会来找我的。”
凝月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急的是云鸿他们,臊的是云家的脸。
她一日不回云家,外头人就会一日记得云家人做的事情。
只要她稳得住,云家会比谁都先跳脚。
铖王妃是知道云凝月曾经有多粘着云家那长子,以前不管做什么时都是一口一个阿兄,谈及云瑾修时也满是亲昵,可如今却是直呼其名,提及云家更是冷淡,她只觉是云家伤了外甥女的心。
“好,姨母都听凝月的。”
“姨母最好了。”
云凝月靠在铖王妃肩头轻蹭了蹭。
铖王妃被小姑娘撒娇弄得心软,满是疼惜地摸摸她头发:“你与离墨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认你当义妹?”
凝月下意识摸了摸颈间挂着的龙纹佩。
回京的路上离墨跟她说过,赠她玉佩的那位薛姨已经亡故。
他说薛姨出身显贵,族中曾是京中最鼎盛的世家之一,可是当年因为招惹小人被人所害,薛家上下更是摊上谋逆大罪九族尽诛。
这龙纹佩是薛家传家之物,京中不少权贵都认得,而且当年与薛家有仇的人如今不少都立于朝堂身居高位,若是被人看到她戴着薛家的东西,极容易惹来麻烦。
离墨叮嘱过她,将龙纹佩收好,也别与人提及薛姨的事情。
云凝月不怕姨母会与旁人提及,可是铖王……她眼睫微垂:“我也不知道。”
“离督主救我的时候我受伤疼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时就已经在他的别庄了,他当时瞧着我神色有些奇怪,还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像是他故人,我也没听太清楚。”
“后来他知道我跟云家的事,就与我说让我唤他阿兄,还带着我去了钱家。”
铖王妃闻言也没怀疑凝月话中的含糊不清,因为离墨其人在京中名声太过响亮,哪怕铖王妃平日与朝中之人没什么交集,也知道这位离督主的厉害。
连铖王素日里提起离墨时都是言语忌惮,这般人物实在犯不着算计凝月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
“兴许是你与他故人有些相似?”
铖王妃思忖着,“听说这离墨幼时过得苦楚,家中父母不慈爱,兄长更是歹毒。”
“他年少时也曾险些被他长兄算计丢了性命,父亲为保长兄还曾亲手送他去死,所以他后来得势之后直接屠了府中满门。”
这般处境,倒是与凝月有几分相似。
“他兴许是看你可怜不忍你被云家所欺,又因你想到他年少时处境,所以才会想破例帮你一把。”
至于认亲,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云凝月撇撇嘴,那个人嘴毒心狠,才不会不忍。
见铖王妃自己找到了理由,她含糊说道:“应该是吧。”
铖王妃放心下来:“这样就好,他毕竟是内侍监的人,虽说身子有碍,不误你名节,可到底还是少来往得好,不过这人虽然阴晴不定为人狠辣了些,却还是救了你性命,等你伤好些后,我带着你去跟他道声谢。”
救命之恩,还是要重谢的。
凝月一点儿都不想去见离墨。
那人眼睛太利,心眼太多,她每次都好像一眼就能被看穿。
她不想见他,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凝月沉默了一会儿只能有些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好。”
……
凝月跟着铖王妃回了铖王府,钱家那边的事情也根本就瞒不住人。
云瑾修下值从宫中出来时,就隐约察觉周围的人看他目光有些奇怪,可每当他看过去时,那些人又都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连原本低声议论也都停了下来。
虽然依旧如过往招呼,可他们却像是画了一个圈,将他排斥在外。
云瑾修年少便得才名,不足二十就早早中举,因得皇帝青眼得入门下省任四录事之一,虽然官阶不高只得七品,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前途光明。
他本就才学出众,又是云国公府嫡长子,向来在府衙之中都是旁人交好的对象,可今日这般隐隐排斥嫌弃却还是头一次。
“小云大人这是下值了?”
不远处有同从宫门出来的年轻官员笑着招手,“今夜同丰楼有酒宴,庆祝安大人高升,你可要同去?”
云瑾修刚想摇头说不去了,就有人抢了先。
“你唤他做什么,人家玉台公子清贵着呢,哪能瞧得上咱们呀,他可没功夫跟着咱们去喝酒。”
“傅来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唤作傅来庆的人与云瑾修差不多年纪,只是比起云瑾修肃然严苛的模样,傅来庆那张脸却是跳脱极了。
他跟云瑾修的不睦由来已久,二人都是少年英才,都同样入了宫学,同年科举,同年入仕,一个进了尚书省,一个进了门下省。
云瑾修始终压着他一头,且总爱板着个脸与人说教,傅来庆早就看他不顺眼至极。
“我倒不是个哑巴,可没你玉台公子能说会道。”
傅来庆嘲讽,“你云大人能黑的说成白的,臭的能说成香的,以前还道你是个处处规矩,循途守辙的,可如今瞧来当真是污了玉台二字。”
“你什么意思?”
“还装呢,你们云家拿着个外室女当成宝,将人强塞给二房充作庶女,任人欺负二房嫡出的女娘,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云姝兰的身世满京城都知道了。”
傅来庆见他脸色瞬变,忍不住嗤笑了声,
“听说你早上当值前,还亲自送着那外室女去了钱尚书府中,对她百般照顾千般怜惜,半点委屈都不忍让她受,就是不知道你云大人还记不记得昨日被你扔在䧿山之上,差点摔死的亲妹妹。”
“不过也是,你云瑾修能将人抛在那荒野林子里,哪还在意她死活,就是可怜了那云小娘子,摔断了腿还毁了脸……”
云瑾修心神巨震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风度,猛地上前抓住傅来庆的衣领。
“你说什么,凝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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