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脸的怅然和自责，于建明只觉呼吸都被扼住。
他见不得沈佩珊有任何不开心或者难过的表情，可又忘了她也有敏感的一面，当初把她接过来的确很唐突，忘了给她吃定心丸。
于建明握住沈佩珊不安的手，嗓音清冽：“你现在还小，要真想报答哥哥，就等长大些吧。”
沈佩珊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丝茫然，显然是不太明白他说的‘报答’是以什么方式。
于建明屈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所以现在不要想太多，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哥哥就放心，如果你在家里总是这样自寻烦恼，哥哥也不高兴，说不定还会影响训练受伤……”
一听他会受伤，沈佩珊唬了一跳，忙说：“不不不！我不自寻烦恼，你千万别受伤！”
于建明忍不住笑了：“这才对。”
见他又笑了，沈佩珊不免怔住。
她从没想到一个人不笑和笑的时候像两个人。
于建明不笑的时候，好看的脸好像覆着层冰霜，明明年纪也不是很大，可眼神却老练犀利，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可一笑起来，他仿佛又是最平凡的十九岁大男孩，眉梢眼角都透着阳光般的温暖。
看着门口坐在一起的身影，二楼阳台上的于母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夜深。
开了一整天会的于父疲惫地躺上床，正要好好睡上一觉，一旁的于母推了推他：“老于，我跟你说件事儿。”
于父打着哈欠，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忙了一天，你让我歇会儿……”
于母直接开了灯，掀开他的被子：“你没发现建明对佩珊很不一般吗？”
于父叹了口气，强撑起精神坐起身盖好被子：“佩珊是他救出来的，当然不一般。”
听他这完全不走心的话，于母气不打一处来：“你想想，建明因为当兵这事儿差点跟咱们断绝关系，打从进了部队，别说逢年过节回来，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去临川救了佩珊以后，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让咱们把佩珊姐弟俩接来照顾，还三天两天打电话回来，问的最多的也是佩珊，一个月让寄好几次照片，今下午我还看见他们坐在门口，很亲密啊……”
她顿了顿，慢慢拧起了眉：“你说，建明是不是真看上佩珊了？”
听她说了这么多，于父的睡意也消散了些，但也忍不住问：“看上了又怎么样，你不是挺喜欢佩珊那孩子的吗？”
于母瞪着他：“我是喜欢佩珊，可她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她要是跟建明差个一两岁也就算了，如果他俩真在一块儿，按照佩珊的年龄，结婚也要等个七年呢。”
“而且这事别人会怎么看，你一个省委书记，把一对姐弟孤儿接回家照顾，姐姐最后居然成了儿媳妇，传出去指定会有人说是什么‘童养媳’难听的话，现在上头那么乱，你小心被人背后捅刀子。”
被这样一分析，于父还真觉得事情不小，思来想去才说：“明天我跟建明谈谈吧。”
“也好……”
次日。
沈家豪跟着爷爷在书房玩，于母跟奶奶出去买菜了，于父刚下楼，就看见于建明跟沈佩珊坐在一块看旧照片。
“这是建明哥哥小时候吗？”
“对，这是八岁的时候在首都照的。”
“好看……”
两人靠的很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于建明总有种护着沈佩珊的姿态。
于父轻咳一声：“建明，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转身进了一楼的书房。
于建明察觉到了什么，蹙了蹙眉后揉了揉沈佩珊的头：“你先自己看，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
沈佩珊乖乖地点点头，看着他进了书房。
关上门，于父也没有遮掩，开门见山就问：“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看上佩珊了？”
于建明默然了瞬，坦然点头：“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于父还是有些头疼：“你知道，我们一家都挺开明的，不同意你当兵是因为于家就你一个独子，万一你出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另外，佩珊这孩子我们的确挺喜欢，但她年龄真的太小了，我是个省委书记，你也已经是副连，要是被别人知道你跟个十三岁的孩子搅在一起，先不说脸面上过不过的去，万一被别人钻空子捅刀子，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于建明皱起眉，这些问题他都想过，只是沈佩珊跟沈家豪现在年纪还小，不把他们留在家里照顾，他根本不放心。
他抿抿唇：“爸，你说的我都明白，归队之前我会安排妥当的。”
于父缓缓坐下：“昨晚我跟你妈商量过了，家豪年纪小需要照顾，就留在家里，佩珊暂时送你表姑那里去。”
于建明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先不说要把沈佩珊和沈家豪分开，表姑极其重男轻女，沈佩珊又跟他们非亲非故，要是在那儿受了委屈，他都不知道。
于父知道他担心什么，沉声劝道：“你放心，我会叮嘱你表姑好好照顾佩珊的，而且每个月也会给她钱，不会亏待佩珊。”
可于建明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不管怎么样，我绝不同意！”
任何让沈佩珊吃亏的决议和可能，他都不允许。
于父‘噌’的起身数落：“你这小子，非得跟我唱反调是吗？当初你闹着瞒着所有人跑去淮东当兵，我也认了，你让我把佩珊跟家豪接来，我也接了，你说你喜欢佩珊，我们更不反对，你能不能替我想想，替这个家想想？”
于父的声音太大，客厅里的沈佩珊听到后，手里的相册一下掉在地上。
她呆看着书房房门，神色一怔。
是因为自己，伯父和建明哥哥吵架了吗？
沈佩珊捡起相册，轻轻放在桌上后走到书房门口。
“你不是不知道上面因为‘文革’的事乱成什么样，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稍有不注意全家都得遭殃，难不成你要别人说我一个省委书记爹给一个军区军官儿子养了一个‘童养媳’吗？”
听见于父的话，她脸色乍然一白。
童养媳？
于建明眼中也有了愠色，但他还是平静地一字一句：“还有个办法，就是我归队时把佩珊和家豪一起带走，以军属的名义暂时住在军区。”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父又气又无奈：“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于建明沉默，他知道父亲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情。
毕竟自己所经历的事太过荒诞离奇，但他有信心能照顾好沈佩珊和沈家豪。
“爸，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也请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于建明沉声道。
于父看着他，皱眉沉叹了口气：“你自己想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