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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宏一愣。

臣爷刚刚的说辞，难道不只是针对沈小姐，而是他真的有点累了……

可是他成天躺在病床上，也没有处理工作，从何而累啊？

殷柔晴见状，连忙露出温柔体贴的笑，“南臣，我不打搅你，我……”

“滚。”

陆南臣翻脸如翻书，“我让你来了吗？”

殷柔晴愣在了原地。

这七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不耐烦的神色……

“南臣……”泪水顷刻就充盈着殷柔晴的双眼，她娇滴滴地抽泣，“你、你凶人家……”

陆南臣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阴沉得像要塌了天。

但最让殷柔晴难受的是，他根本不理会她，只是逼问魏宏，

“魏宏，你是死的吗！”

魏宏如梦初醒，几乎把殷柔晴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殷小姐，臣爷现在很累了，不想见任何人，请先回吧。”

殷柔晴还想抢救一下。

嘭！

病房的门重重扣上了。

紧接着哗啦一声，魏宏干脆连门上的观察窗，都给拉上了窗帘。

他回过身，拿背抵着门，看着盛怒之下的陆南臣，结结巴巴，“臣、臣爷……都、都走了……”

陆南臣几乎咬牙，“都？”

魏宏小鸡啄米式点头，“对、对、沈小姐、殷小姐都走了……您、您可以好好休息了……”

陆南臣喉咙里重重的溢出两个字，“魏！宏！”

这么蠢的人，他是怎么忍了他二十几年的？

……

沈洛音还没走到晓晓的病房，就接到了俞子舜的电话。

“我刚听说你要调部门？”

沈洛音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他问，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责备。

“我……没什么，我都签了字了，在哪个部门不是干呢？”沈洛音现在有些疲累。

先前在公司里，因为记挂着张夫人这边，她急着要走。

胡悦霞逼她立刻作出选择，她也就没多磨叽了。

“刚刚人事那边都等着我回话，我也不好让人家久等。”她说，“可以提前转正，我也很开心。”

电话那边……俞子舜长久的无声无息。

一种沉默的压力，缓缓地顺着静谧，传到了沈洛音的耳中。

“师哥，”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会堵得慌，“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没有。”俞子舜几乎刚等她话音落地就开口，竟带着一种急切的解释，“我……洛音，你在哪儿？”

“医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俞子舜显然误会了：“晓晓怎么了？”

“没什么事……”

“我马上过来，你别走。”

……

俞子舜赶过来的时候，沈洛音坐在医院的花园里，身上有股道不明的心灰意懒。

有时候，二次伤害，会比第一次更消磨人的意志。

“洛音，你怎么了？晓晓没事吧？”俞子舜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

沈洛音抬头，脸色宁静，神情柔和，“没事的，师哥，你过来做什么？”

俞子舜微微松口气，但随即就解释道，“我刚刚不是责怪你，只是你拿到了宋慈的采访，本来就可以提前转正，根本不用转部门。”

有些话，不当着面说出来，他心里不安。

他知道自己性格已经造就，有些改不掉的脾气，但他不想再因此而伤害到她。

沈洛音笑笑，她心情已经调整了过来，“去金融部，不好吗？”

俞子舜欲言又止。

“师哥先前也说过，有机会可以去其他部门。”沈洛音望着他，“所以，有机会我就同意了。”

胡悦霞很明显是拿转正当条件，暗暗逼她调部门。

还说什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之前说的什么采访到宋慈就升她的职，果然就是鬼话一通。

如果今天不是事情恰好挤了堆，沈洛音可能还会多考虑一下。

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好考虑的。

留在娱乐部，就很安全么？

俞子舜在担忧什么，沈洛音很清楚。

“洛音。”俞子舜叫她。

“嗯？”

“你……没事吧？”俞子舜问。

沈洛音摇摇头，“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你到医院来……”他想问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我今天转正还去了金融部，”沈洛音站起身，轻盈地垫了垫脚尖，“我请师哥吃饭庆祝好不好？”

她打断了他可能问出口的话。

俞子舜就顺势笑道，“可以啊，你要请我吃什么？”

“我现在比较穷。”沈洛音斗着手指，“可能只能请你吃大排档了……”

“我没意见，以前大学的时候，外面的餐馆不也照吃吗？”俞子舜欣然同意。

“是啊，帝传外面的小餐馆都好美味哦。”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沈洛音一脸回味，“可惜帝都太远了……”

“没事，珅大外面的美食娱乐城也很丰盛，我们去看看？”

“好呀！”先前那股萦绕在沈洛音身上淡淡的哀默，已经消散不见，“不过吃完我要回来看一下晓晓。”

张夫人现在在晓晓那里，沈洛音不好过去。

俞子舜点头，和她说笑着朝医院外走去，一面挡住了沈洛音一侧的视线，一面不着痕迹地，朝后方的花园瞥了一眼……

……

陆南臣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周身的气息，已经不能用阴暗来形容。

他不过是迟来了一步，她就已经欣然和俞子舜离开……

沈洛音的鱼，从来都不止他一条。

“去办出院。”他命令魏宏。

魏宏心肝乱颤，“臣爷……”

臣爷今天才进了手术室里出来，现在出院，是不要命了吗？

陆南臣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想办事，多的是人愿意办。”

魏宏跟着陆南臣这么多年，算得上不功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忠诚，凡事尽心尽力。

所以他平时就算出了点什么纰漏，陆南臣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今天是第一次，陆南臣威胁要换掉他。

魏宏哆哆嗦嗦，一边去办出院，一边给张夫人告状。

“夫人，沈小姐太拿乔了，臣爷就是让她暂时等一等，她就跟着俞子舜跑了！气得臣爷要出院了！”

张夫人……

魏宏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太会说谎吧。

张夫人破口大骂：“暂时等一等？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特么在拿乔！他要出院就让他出！他以为他在威胁谁？”

她不想管了！

就当自己生了块叉烧，毁灭吧！

……

“姗姗，沈洛音明天就到你这边来报到了。”胡悦霞对李明姗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想好给她安排什么活了吗？”

“我们金融部的事情多了去了，到时候再看吧。”李明姗明显的心情愉悦，“说起来，我还以为阿舜要来问候一下，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结果，呵，白等了。”

“我早说过，太子爷不可能对她有什么真心实意，年轻女孩子仗着一张好皮囊，做做梦得了，”

胡悦霞附和着李明姗，“难不成还真能嫁入豪门？豪门都讲究门当户对的呀。我们兴业谁不知道，姗姗你和太子爷，是两家都定好了的……”

胡悦霞先前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离刀光剑影远一点，但李明姗找到她，明码标价地给她开出了好处——

兴业视频那边，现如今缺一个二把手，李明姗承诺只要胡悦霞帮她把沈洛音搞到金融部，就给那边举荐她，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让她顺利升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胡悦霞于是给沈洛音下达了采访宋慈的任务。

按计划，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届时，胡悦霞可以以沈洛音表现不合格为由，将她驱逐出部门，金融部再出来当好人，将她收编。

没想到，沈洛音竟然真的拿到了采访稿回来。

这下，更省事了。

胡悦霞直接抛出诱饵，说要给沈洛音提前转正，但条件是，她要调去金融部。

这个方案，她和李明姗讨论了再讨论，认定她一定会去找俞子舜告状。

提前准备了一大堆理由。

没想到，沈洛音二话不说，签了字，同意转正并调往金融部。

而俞子舜，也迟迟没来兴师问罪。

事情这么顺利，下班后，李明姗和胡悦霞就相约出去吃饭庆祝。

珅大外面的美食广场听闻新开了一家不错的烤肉店。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既可以八卦，又可以看街景。

此刻听到胡悦霞的奉承，李明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但转瞬，她的面容就凝固了。

她死死盯着窗外楼下，眼神像要化为刀。

胡悦霞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瞬间震惊，“那是，太子爷和……”

……是俞子舜和沈洛音。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美食城的广场走廊上，边说边笑。

俞子舜一只手翻着手机，对着周围的餐馆，然后把手机举到沈洛音的眼前，似乎让她做出选择。

沈洛音就摇着头，顺带咬了一口手里的糖画蝴蝶。

是蝴蝶……

李明姗觉得格外刺眼。

只有和俞子舜一同长大的她，才知道，俞子舜很喜欢蝴蝶。

在他家里，满满几大本，全都是他利用假期，自己去野外捕回来制作的标本。

她也曾经央求着他送她一本。

可是俞子舜很吝啬，别说一本，就是一个也不愿意给她。

李明姗于是给他撒娇，让他送自己蝴蝶的首饰。

他却直标标地给她三个字：“自己买。”

但是现在，他却给沈洛音买糖画蝴蝶，那么大一只，大得像一只凤凰，一看就是专程叮嘱糖画师傅做的。

最后，两人走到了一家烧烤店外面。

李明姗清楚地看到了俞子舜皱眉。

但沈洛音说了什么，他立马就笑了起来，两人一同走进了店里。

李明姗捏着杯子的手，青筋都暴了出来。

她知道，俞子舜最讨厌油烟，平时的饮食也很清淡，不喜欢重油重盐的食物。

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每次他们团建，她都特意嘱咐不要吃什么火锅烤肉。

谁能想得到，他竟然跟着沈洛音进了一个街边的烧烤店！

烧烤店门外摆了一大排冰柜，里面放着各种串儿。

不一会儿，李明姗就看到俞子舜独自走了出来，在外面的桌子上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大概他觉得不算太脏的篮子。

然后挽起袖子，开始打开冰柜拿食物。

他一边拿，一边看向店里，似乎是在和里面的沈洛音商量什么……

李明姗不想哭，但她最终还是趴到了桌上。

胡悦霞坐她对面，惊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此时此刻，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事实像一耳光，重重地打在脸上。

但胡悦霞更怕的是，俞子舜会洞察到她们的计划，会因为沈洛音说点什么，而针对她。

李明姗可以让她升职，俞子舜却可以让她直接丢掉这口饭碗。

李明姗哭够了。

坐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眼里闪着狠辣的光，对胡悦霞道，“刚刚看到的，不要告诉任何人！”

……

“听说了吗？娱乐部的沈洛音要到我们部门来了？”

“什么？我们部门造了什么孽？”

“什么关系户都朝金融部塞吗？”

“完了完了，金融要成为兴业最垫底的版块了……”

“别关心部门了，关心关心大家的业绩吧！”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沈洛音在娱乐部，人称业绩收割机！部门里最好的资源，第一时间都要喂给她，之前陆南臣的报道，还有采访任泓，后来是宋慈……有她在，呵呵，我们就吃点残羹剩饭好了。”

“凭什么啊！她有什么资历？”

“脸蛋呀，你有那么一张脸，你想要什么资源就有什么资源。”

“我倒要看看，她到我们部门，有什么脸和我们抢！”

“我就不信珊姐能容得下她胡来……”

……

金融部吵吵闹闹，但沈洛音到底还是来了。

人事领着她，一一和部门里的人打招呼。

金融部里也人人都是演技派。

先前吐槽有多激烈，现在就对沈洛音笑得有多殷勤。

李明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扫了一眼办公区。

“洛音师妹来了？”她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那个，静灵带一下新人吧。”

叫静灵的主编站了起来，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可是珊姐，我们这边没位置了。”

“没关系，那边不是有一张桌子吗？”李明姗随意指了指自己办公ˢᵚᶻˡ室前。

在那里，搁着一张落灰的小桌子，冷冷清清，孤零零的和四周格格不入。

尽管金融部的众人都埋下了头。

但沈洛音还是看到了他们在笑……

既然来到了人家的地盘，沈洛音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昨晚上吃饭的时候，俞子舜问她，“要是被为难怎么办？”

沈洛音的业务能力不用说，但她并没有经过职场的磨折。

办公室里一些阴私，往往并不轰轰烈烈，也不惊天动地，却可以演绎出人性中最恶的那一部分。

娱乐部里，马琴好歹还挺护她的，胡悦霞也多多少少收敛着。

但是金融部……

“我是缺那点为难吗？”沈洛音没心没肺地啃着一块小排骨，她的喃喃声飘散在傍晚的余晖中，

“我也不可能再低了……”

已经低到过尘土里，再没有什么为难，能真正击败她。

“其实，其实……”俞子舜难以启齿般，“当年，我们家，也想要收养你的……”

但是张家态度强硬，而俞家，坚持的只有俞子舜一个人。

当年沈家出事，他去医院里看过沈洛音，被陆南臣发现，一拳打在地上。

“离她远一点。”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俞子舜，嚣张地冷哼，“记住当初你是怎么骗她，把她丢在奶茶店。连你爸妈都没脸来要人，你有什么资格过来？”

后来沈洛音出院，俞子舜知道陆南臣去了寄宿学校，便到她学校外面去等过她。

但是，她已经不再记得他……

“洛音，你小时候，你爸妈以前经常把你托给我照顾。”俞子舜找了个机会，和她认识，告诉她。

但沈洛音的眼里只有警惕防备。

“是吗？为什么？”

“因为我家是靠做财经金融新闻起家的，”俞子舜耐心地解释，“秋毫调查和我们深度合作，有些权威消息，我们都要通过秋毫确认，同样的，秋毫也需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一些信息。”

沈洛音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

“这样啊？”她对他热情了很多，“那你能给我讲讲我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有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到她学校外去等她放学。

俞子舜告诉她很多秋毫曾经的辉煌战绩，还有他所知道的，她和她父母的相处。

“秋毫在国内金融这一块有很大的话语权，洛音以后要是长大了，想做新闻传媒，可以到兴业来，到时候我们把金融那个版块给你。最早的兴业财新，还有你们家参股……也算物归原主。”

……

可是现在，她要去金融部任职了。

俞子舜却没办法实践曾经的承诺。

那个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领地，如今已经被他人盘踞占领……

俞子舜永远记得，那个周五，他按照惯例去接沈洛音放学。

却在学校外遇上了陆南臣。

他站在车前，目光阴沉地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沈洛音，唤她，“洛洛，过来。”

沈洛音连一个简单的道别都忘记了。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朝陆南臣奔过去，像一只留不住的蝴蝶，扑到了陆南臣的眼前，跟着他上了车。

车从俞子舜身边开过去的时候，他听到沈洛音在车里给陆南臣道歉，“臣哥哥你别生气，洛洛以后再也不和他说话了，你别不理我……”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语气……

那一瞬间，俞子舜心如刀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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