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喉咙的腥甜,紧紧望着程秋兰,眼底闪过一抹苍凉。
她恨他,他以为他能坦然面对这些,可是他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望着她的恨意,他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稳不了,更别谈运功。
可程秋兰的第二掌却到了!
“咔嚓”一声!傅慕白的左手臂生生被程秋兰的掌力震裂!
他无力单跪在地,唇角溢出鲜血。
程秋兰收掌,没有继续第三掌,只凝眉望着傅慕白,心中诧异至极。
傅慕白竟然这样弱了?
当初在往生涯顶,她可是领教过他的功力的,十年过去,他竟然不进反退?
诧异过后,她却嘲讽说:“傅慕白,你的功力退步的这么厉害,该不会是你的佛祖知道你动了妄念,收回了对你的优待了吧?”
傅慕白低垂的眼眸微动,不敢看程秋兰的眼,他确实生了妄念。
他每日每刻,都在想她。
想得快要疯了。
可却听程秋兰说:“傅慕白,为了江白露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可曾后悔?”
傅慕白猛然抬头望着程秋兰,他哪里是为了别人?
他的妄念,他的修行,他的坚持……那些好的坏的分明只是为了她一人!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都在她的嘲讽下消了音。
他抿了抿唇站起来,只说:“还剩最后一掌。”
而他这没有半点解释的态度,却加深了程秋兰眼里的冷意,她运力出掌,余波把周围的竹子吹得东倒西歪。
不远处的阿紫阿青两人都也都为站稳,傅慕白站在远处,脚下已经印下了两个深坑。
他一直望着程秋兰,眼中没有一丝粉饰太平的平静,只有满目的情深和化不开自责。
可程秋兰眉心处的曼珠沙华又宛如被重新沁了血,她此刻根本注意不到傅慕白是什么神情。
“傅慕白,这是你欠我的!”
这一掌下去,傅慕白立即吐出一大口鲜血。
可他竟然还没有倒下,而是伸手扯住她的手腕,满目伤痛说——
“汐儿,对不起。”
程秋兰愣住了,眉心的曼珠沙华也渐渐退回原来的浅红,傅慕白这才闭眼昏迷了过去。
程秋兰望着地上狼狈的傅慕白,心中实在疑惑。
傅慕白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他还真打算入地狱,渡自己不成?
“尊主,这和尚死了吗?”阿紫兴冲冲赶来,打断了程秋兰的深思。
“只是晕了过去。”程秋兰刚一说完,身后的阿青也上前来说:“尊主,要杀了他永绝后患吗?”
程秋兰冷冷瞥了地上的傅慕白一眼,又冷漠说:“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把他扶进房看看伤势。”
说完程秋兰便转身离开。
阿青和阿紫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尊主竟然说要给最恨的仇人看伤,真不是他们听错了吗?
程秋兰回到了房间,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但若不管,倘若傅慕白就这死了,她报复这天下的诱因就少了一半。
但她心中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烦闷。
所以,在阿青过来禀报傅慕白伤势之时,程秋兰摇了摇手根本没听。
只说:“他醒了就让他滚。”
阿青犹豫望了程秋兰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退下了。
只是没想到,傅慕白醒来之后,竟然不愿意走,甚至还来到了程秋兰面前自荐。
“汐儿,你修习禁术难免会有反噬,我来帮你可好?”
程秋兰冷冷望着他,却见他一脸真诚,他凝视着她,仿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程秋兰却半点不动摇。
毫不留情嘲讽:“圣僧,你可当真能屈能伸。只是你看着我像傻子吗?”
任由他靠近,对他敞开心扉,然后再死一次?
傅慕白神色一僵,念了一句佛号后,更虔诚说:“汐儿,我真的不会再伤你,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程秋兰却勾唇嘲讽:“再死一次,可就没有人给我献祭了,我现在惜命的很。”
傅慕白脸色一白,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只一味乞求喊道,“汐儿……让我帮——”
话未说完,却被程秋兰冷声打断:“你若是再不走,可别怪我不遵约定!”
傅慕白无法,只好闭嘴离开。
只是,他刚出了程秋兰这处不远,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我早就说过,尊主不会同意的。”阿青从拐弯处来到傅慕白面前,望着傅慕白的神色甚是复杂。
“我知道她恨我,可是我总想着再试一试,或许她……”
傅慕白说不下去,谁都知道不会有那个或许。
程秋兰,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如今不杀他已是极限,怎么可能允许他近身?
阿青又说:“你为什么不和尊主说出实情,或许解开了误会,尊主就不会那么恨你。”
傅慕白摇了摇头,落寞说:“太晚了。”
这时,阿紫突然冲了过来,一脸警惕望着傅慕白,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别想挑拨离间!我们对尊主可忠心着呢!”
傅慕白没再说什么,只拖着满身伤痕离开。
身后,还传来阿紫嘲讽的话语,“你这个二愣子,也敢单独跟这道貌岸然的妖僧说话,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傅慕白步伐没变。
心中却苦笑。
瞧,连他唯二亲近的人都这样恨他,可见程秋兰有多厌恶他。
自作孽,果真疼彻心扉……
七日之后,程秋兰守约跟着傅慕白去往咸都。
因知道傅慕白有渡她的执念,所以,程秋兰一路上故意高调出行。
而傅慕白也确实如他所说,一直跟在她的轿子边,充当护卫的角色,路上袭击程秋兰的各路人,都被傅慕白挡走了。
如今,程秋兰一行人已经到了距离咸都最近的驿站,而前来诛杀程秋兰的人空前的多。
一波接一波,想车轮战似的从四面八方攻过来,而程秋兰这边,只有傅慕白一人守在屋前阻挡。
“尊主,我们还是不出手吗?”阿青心情极其复杂。
已经一天一夜了,傅慕白本就重伤为愈,如今明显有了疲态。
总是知道傅慕白是仇人,但出于男人的惺惺相惜,阿青是佩服傅慕白的。
就连一向看傅慕白不顺眼的阿紫都难得没有抬杠。
唯有程秋兰,她的眼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温度。
只冷情说:“不必,都已经到了江国,他死了更好。”
恰巧,傅慕白逼退了一波人,飞身到了程秋兰身边,把她刚才说的这句话,一字不漏听进耳里。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差点没有站稳。
心底更是涌向一阵又一阵绝望,可哪怕知道靠近她会有多痛,但他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般,柔情问着:“汐儿,我们现在出发如何?”
程秋兰冷冷瞥了他一眼,却说:“不如何。”
话音一落,傅慕白神色明显慌乱,急切说:“汐儿,你不是答应了我——”
程秋兰却冷笑打断,“我答应跟你来江国,可没有答应跟你回咸都!”
傅慕白顿时满脸颓败。
“汐儿……”他沙哑喊着,乞求望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
她不愿意踏入咸都,便更不愿意进入灵闵谷,可她如今瞧着厉害,身体却已经承受不了几次月圆之夜的发作了。
他要她回来,不过是想救她。
可程秋兰却朝他走近,冷笑低问:“傅慕白,这你就受不了了?你那曾想过,我的族人化成灰烬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她一次又一次信他,可结局却一次比一次惨烈。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初眼睁睁看着巫旭他们消失的绝望和无力。
她恨。
望着程秋兰眼眸浓烈的恨意,傅慕白更是心疼万分。
“汐儿,对不起……可你的族人耗尽心血保下你,绝不是让你这样折磨自己!”
程秋兰勾唇无声讽笑,“傅慕白,你不必说这些冠冕谈话的话哄我,没有用的。”
说着吗,她的神色骤冷:“你们欠我的,欠巫氏一族的,一丝一毫,我都要你们还回来。”
撂下话,程秋兰便飞身离开。
阿青和阿紫两人立即跟上。
来接应程秋兰的下属早已经在驿站不远处等着。
而傅慕白没下狠手的那些死士都一窝蜂朝程秋兰冲来!
程秋兰就站在空地上,一动不动,眼眸望着这群朝自己冲来得我黑衣人,高傲冷嗤:“不知死活!”
说着,她运转灵巫之力,狠戾朝那些人击去!
红光大盛,黑衣人但凡被红光击中,连惨叫都殪崋来不及发出就全部化成了灰!
后面的一批人,惊惧望着头发飞扬,满目猩红的程秋兰,都大喊着转身逃跑,“魔!她是魔——”
无一人能逃离。
傅慕白也根本阻止不及,心间却突然涌出一股鲜血,细看之下,那鲜血仿佛掺杂着丝丝红光,和程秋兰身上的一模一样……
驿站之处,程秋兰和傅慕白分开之后,却也进了咸都。
不过她是从南门进城的。
而灵闵谷,却在北门以北处。
十年来,她没有没回过灵闵谷一次,她愧对族人,但凡靠近灵闵谷,哪怕是外围,她都控制不了杀欲。
程秋兰如今歇脚的地方,是一座恢弘的院落——名为芜苑,而后街挨着的便是她在咸都的消息据点。
后街一条街,咸都最好的酒楼,最豪华的首饰铺子,最大的书斋等等都在此处。
程秋兰在院子歇了三天,终于等到阿青来报:“尊主,那刑部尚书之子已经到了书斋。”
程秋兰点了点头,进屋换了一身鹅黄一群出来,她隐去了眉心的曼珠沙华花纹,装扮的也朴素。
可就是这样,越衬托她这张脸的清丽绝伦,只见她微微瞥来,眼尾扫过的余波分明清纯,却让人痒痒的,无比勾人。
阿青连忙低头不敢看。
唯有阿紫抱怨说:“尊主,那尚书之子那般德行,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出手,我看还是另派他人去吧。”
程秋兰却摇了摇头,冷哼说:“报仇,自然是亲自出马更解气。”
这刑部尚书十年前乃是江国左相,就是他伙同皇后力图拉下原本是右相的巫家,而后,那道屠族的圣旨更是他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