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第二天却被她撞见陪蓝染来祭拜一个远方堂兄。
他当时的心眼可真够大的，竟然连两人葬在一个墓园都没注意。
思绪就这样飘着，消防队的救援车近了。
刚驶过来，顾宇辰就看见了上头喻昕妍的遗照。
他额尖上的青筋暴起，手也紧握成拳，他红着眼质问顾父顾母：“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顾父将顾母拉到身后，“我从小时教你这样跟爸妈说话的？”
顾宇辰不语，往日沉稳的一双眼，此刻好似能冒出火来。
顾父气不过，抬起手掌狠狠朝着顾宇辰的脸上扇去——
陵园内安静又肃穆，微风拂过时，树梢上的叶子沙沙作响。
扇在顾宇辰脸上的巴掌是极响的，但顷刻间就被沙沙的树叶声和消防车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顾宇辰偏过头，眼底满是悲戚。
那些刻意被忽略掉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痛苦的捂住头，难以自抑的后退两步，靠在道路一旁的树上。
心底里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痛苦又翻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
喻母抱着骨灰盒下车，目不斜视的从顾宇辰身边走过。
顾宇辰伸出手，一个等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有挤出来。
沈漾路过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都会过去的。”
“过去个屁！”顾宇辰挥开他的手，猛的冲到最前方的喻母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骨灰盒。
众人俱是一惊，脸色各异的看着他。
“不准下葬。”顾宇辰低声轻语，双手紧紧将盒子贴在胸前。
喻母颤颤巍巍的捂住心脏：“那是我女儿！”
顾宇辰置若罔闻的看着骨灰盒，不发一语。
“那是我女儿……”喻母走上前，红着眼伸手从男人的怀里去抢。
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怎么可能抢的过孔武有力的壮年男人。
顾宇辰甚至都不用使劲，喻母也不可能从他的手里拿走喻昕妍的骨灰盒。
可他不能。
顾宇辰抱着盒子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无比沙哑：“不下葬好不好。”
顾父顾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带他来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顾父咬着牙：“你这个逆子，你睁开眼看看，她死了啊！”
顾宇辰低着头，沉默不语。
偌大的一群人和一个人僵持起来。
葬礼无法继续，喻母急的直掉眼泪。
沈漾看不下去了，他对着二队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
队员了然，几人眼神交流过后，沈漾悄悄绕到顾宇辰身后将人打晕，消防的队友们将顾宇辰扶起。
喻母见状，赶紧擦掉眼泪，将喻昕妍的骨灰盒从顾宇辰的怀里拿出来，放进之前就备好的墓里。
万事俱备之后，开始下葬。
喻母怔怔的看着女儿的墓被封好，墓碑被立起。
她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如今整个喻家，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
沈漾挠了挠头，走到喻母面前：“我们会和顾队一样，以后会代替与喻医生照顾您。”
身后的消防员们纷纷符合：“对！伯母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您！”
喻母苦笑一声应下，众人又站在墓碑前说了几句，才一起离开。
……
顾宇辰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他猛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坐着蓝染。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顾家二老她叫来守着，生怕顾宇辰受刺激出意外。
这时，顾宇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蓝染立即出声制止他：“来不及了，喻昕妍已经下葬了。”
顾宇辰动作一顿。
“你这样困住自己，是因为爱她吗？”蓝染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顾宇辰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威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问。”
“我知道，喻昕妍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遇见了你，你把这当成……”
“你懂什么！”
蓝染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宇辰的怒吼身打断。
她深吸气，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那是愧疚那不是爱，我再告诉你一遍，喻昕妍死了，你眼里所谓的喻昕妍，都只是你的幻觉！”
顾宇辰的冷眼回望她：“说够了没有。”
“没有，要是你再一意孤行……”蓝染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料顾宇辰再次打断：“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幻觉，就算是幻觉我也要留住她！”
顾家卧室内一片沉寂。
蓝染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宇辰：“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那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男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重复一遍。
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喻昕妍的声音，看见喻昕妍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
顾宇辰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喻昕妍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
顾宇辰自私的想。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无所谓。”
顾宇辰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宇辰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
顾宇辰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喻昕妍，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
这句话狠狠刺在顾宇辰心上，脑子又回想起喻昕妍说的那句离婚。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
顾宇辰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喻昕妍笑容灿烂。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喻昕妍心中的想法。
顾宇辰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喻昕妍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顾宇辰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
顾宇辰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
顾宇辰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际微亮时，
他下山，看见父母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
顾宇辰走到车窗前看了眼，蓝染躺在驾驶位，顾父顾母坐在后座，互相依偎在一起补眠。
他的心猛的被蛰了一下，绵密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妈都上了年纪，这段假期是他最后的放纵。
顾宇辰回头看向背后的墓群，在心里轻声和喻昕妍道别。
他说：“老婆，时间很快，我们总会再见的。”
建林市陵园外，太阳爬上山头。
顾宇辰看完日出后，才抬手，轻轻敲响了蓝染的车窗。
蓝染警惕的惊醒过来，看外面是顾宇辰后才放下心来。
她按下车窗，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
“去副驾睡，我送你们回去。”
蓝染诧异的看着他，敏锐的感觉到了顾宇辰身上的变化。
自从喻昕妍去世后，他就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别人。
“下车。”顾宇辰小声催促。
蓝染轻手轻脚的下车坐上副驾驶，顾宇辰上车拉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避免吵醒两位老人。
“队里的情况怎么样？”他轻声问。
“正常。”蓝染轻揉太阳穴，缓解身上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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