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瑶锦恍恍惚惚走出长明殿,心底闷闷地。
她不丑,阿娘说过,自己是最美的宝贝,是带着所有人祝福所生的。
给自己打完气,岑瑶锦决定抄近路从天宫天泉回家找阿娘。
几位戏水的仙娥看到她,嘲笑着:“看,那个丑丫头又来天宫了,真是不知羞。”
闻言,岑瑶锦只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丑丫头,你这么丑有没有吓坏那些小仙童啊?哈哈哈。”
岑瑶锦脚步一顿,走至天泉旁正要回击,却不自觉看到了水中倒影。
倒影里,她皮肤偏黑,两颊的肥肉把脸盘显得很大,眼睛小小的。
岑瑶锦摸着自己的脸,瞧着旁边自诩漂亮的仙娥,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
这时,一条仙凌朝着她身后袭来。
岑瑶锦不察,顿时栽倒在水里。
她踉跄爬起,就瞧着那些仙娥哄笑着飞到了半空。
站在水边,岑瑶锦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鼻尖慢慢泛酸。
她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身形狼狈的回到孟婆庄。
一进门就看见阿娘在座上看书,她一身红衫不施粉黛,不缀钗环,便已是人间绝色。
孟婆看到她浑身是水,一脸诧异,连忙上前心疼询问:“怎的弄成这样?”
岑瑶锦看着她只问:“阿娘,我很丑吗?”
孟婆听到她的话,捧着她的脸:“我岑瑶锦才不丑呢?你是四海八荒最漂亮的姑娘。”
“可她们为何都言我丑陋?”岑瑶锦眼底含着水雾。
孟婆摸出白帕替她擦着眼角泪花,喉咙苦涩,声音却依旧甜美温柔。
“心善方能人美。那些仙娥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心地不纯,怎能和我岑瑶锦比?”
“凡从这黄泉奈何桥上走过之人,每一个都承了你的运,我岑瑶锦是受千万无所依托之人祝福的,自是最美。”
孟婆说着话,幻化一面透心镜。
岑瑶锦看着镜中自己,朱颜玉色,瞧着和阿娘很是相似。
她忙问:“阿娘,我可以把透心镜带去给上神看吗?”
孟婆听罢,已知女儿今日为何这般难过。
她不曾想天界战神也会以貌取人。
孟婆却不想岑瑶锦难过,心疼道:“今日就不去了,阿娘现在就去找天帝,让他为你和陆彦上神赐婚。等结为夫妻你们就能日日相处,他自会知道你的好。”
“好。”岑瑶锦听到这话,终于展露笑颜。
入夜,伴随着黄泉呜咽的声音,岑瑶锦一夜未眠。
翌日她一早出门:“阿娘,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彦上神!”
长明殿。
得知消息的陆彦,脸色阴沉得像暴雨积聚的天空。
“陆彦上神,阿娘说了,等我们结为夫妻日日相处,你自会知道我的好。”
陆彦袖子里的手不由紧握,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暗流涌动:“娶你可以,可我现在身患重伤无法驾驭腾龙迎你,若你能找到瀛洲,拿到木丹果治疗我伤。我定会驾驭腾龙带你游遍四海八荒。”
东海瀛洲有上古凶兽梼杌守护,艰险无比,向来是有去无回。
但岑瑶锦却不知晓这些,只觉心底欢喜,“好,我这就去。”
走前,她冲陆彦痴笑:“上神定要等我回来。”
见她肥胖的身影离开,陆彦挥手前面桌上书籍全部散落一地。
等?你回不来了!
两日过去。
岑瑶锦都没来长明殿,陆彦难得清静,可他却莫名烦闷。
这时,听门外报,孟婆庄来人了。
“啪——”杯子从手中滑落,滚烫的汐水洒了一地。
让陆彦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岑瑶锦,而是孟婆。
“陆彦,你可知我汐儿在哪?”孟婆风尘仆仆赶来,见他就问,脸色甚是焦急。
闻言,陆彦目色如常:“不知。”
孟婆目光紧落在陆彦身上:“你确定不知?我汐儿已经消失两日,音信全无,她虽为痴儿,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陆彦拿笔的手一顿,抬头见孟婆焦急神色,鬼使神差道。
“东海瀛洲!”
听见瀛洲二字,孟婆心下一凛,腿不由发软。
瞬间,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狂风大作。
“若我汐儿有事,我定移平你长明殿!”
语罢,她一身红袍散发出凌厉之气,顷刻化为红光直奔瀛洲。
陆彦思索了片刻,落笔跟上。
终于,两人抵达瀛洲在凶兽洞外发现岑瑶锦的足迹。
洞里一片狼藉,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散落着撕碎的衣物,一大滩血迹里一枚青穗玉佩浸在血水中。
这青穗玉佩乃是岑瑶锦从不离身之物。
孟婆颤抖地捡起玉佩,悲凉彻骨,看着周身山川,眼眶骤红:“我儿岑瑶锦——!”
一声痛呼,孟婆周身散发红光,眼瞳已是血红,现出腾蛇真身悲痛欲绝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九州为之震荡!
上古凶兽梼杌感知幽冥之身,也不由后退几步。
一旁的陆彦看着地上尚未凝干的血迹,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阿娘,上神,你们怎会在这儿?”
陆彦侧身看去,就见岑瑶锦一身污泥,浑身伤痕地抱着一颗通体透亮的果子。
她嘴角还挂着血迹,冲着自己傻笑:“上神,你看,木丹果。”
陆彦锤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心也跟着一缩。
孟婆恢复人形,瞬间来到岑瑶锦面前,朝着她高高扬起手。
岑瑶锦脖子一缩:“阿娘……”
孟婆红着眼,咬了咬牙,还是朝着她的后背伤浅之地,挥了下去:“你个痴傻,我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阿娘……岑瑶锦知错了……”
岑瑶锦来不及把果子给陆彦,被孟婆追着一路打回了家。
孟婆庄。
因孟婆寻女,至此堆了无数无所依托之人,不入轮回。
岑瑶锦不知阿娘今日为何这般生气,为让阿娘舒心。
她拖着一身伤,去熬孟婆汤,又去分发给游魂。
远处孟婆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眼眶不由发热。
黄泉路上,无数人排着长队。
岑瑶锦一一赠汤,“饮下这碗孟婆汤,忘尽一生浮沉得失,来世更觅良家人。”
一个戴着斗笠,身着灰袍的步行僧接过那碗汤,手触到岑瑶锦指尖。
步行僧不由抬头,只见岑瑶锦眉心一朵彼岸花忽然出现,很快又消失。
他眸色微变,长声道:“黄泉花开花又落,命中注定无良缘。”
一旁的孟婆听闻,不由走上前来:“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步行僧没有回答,仰头饮尽碗中孟婆汤,转身踏上奈何桥,引吭高歌:“痴中惊梦已觉晚,今生缘灭幽冥道呐——”